第二案:弗兰胭色 第22章:高卢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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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衙役带进来的是一个少女,穿着艳丽的有着繁杂花纹的赭红色衣裙,腰间装饰着流苏和铃铛,腰肢随着步伐轻轻地摆动,腰间的铃铛随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独特风情。少女乌黑的长发用彩色的丝带缠织繁杂的花式,不是安顺朝女子的常规发型。有一张异域风情的脸,白净小巧,修剪精细的眉,眼窝深邃,宽宽的双眼皮,一对像如琉璃般的浅色的眼珠,好奇地在路景行和陶不言的身上看来看去,异常活泼。
陶不言看着眼前的少女想,她应该就是桑植口所说的锡兰吧。样貌打扮看上去像是胡姬又好像是色目人,皖州女子流行淡雅的妆容,但她的妆容却异常艳丽,特别是口脂是明亮鲜艳的朱红色,她眉眼流转间带着一股与这个年纪不相符的风情。那是讨好男人的献媚——陶不言和路景行默契地交换了一个如此的眼神。
“见过大人。我叫锡兰,十六岁,来自高卢,是茶点师。”锡兰笑得一脸灿烂,露出左边一颗可爱的小虎牙,她说话的速度有点慢,声音竟是脆生生的,异常的稚嫩。
“你既然是高卢人,为什么要来皖州?”陶不言有些好奇,她说的不是官话也不是皖州话,而是一种奇怪的腔调,却又与王城里的高卢商人不同。
“我来游历。两个半月前我来到皖州,盘缠用光了,去茶坊面工,坊主很喜欢我的七彩甜酥,就留下来做茶点师。”锡兰歪着头,俏皮地眨着眼,有些故作可爱地看向陶不言。
“你的衣服很好看。”陶不言的脸上扬起一抹如露珠般好看的笑容,声音温柔而真诚。
“是吗?”锡兰开心地笑弯了眼,“我自己做的。”说着她展示似地转了一圈,婉如在跳舞一般,群角飞扬像是绽放的花瓣,流苏腰带上的铃铛也跟着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吸引了陶不言的注意力。
“你今天是在什么时辰给武夷送的茶点?”一旁的路景行突然开口,脸色冷得吓人,眼神像是刀锋般冰冷锐利。
“我……”锡兰像是被吓到似的缩了缩肩膀,顿了顿,眼睛向上翻了翻像是在思考,“大约是在辰时过半。他说下午有客人,放下茶点我就出来了。”她一边说话时,一边用手指不停地把玩着衣服上的流苏,偶尔会响起几声轻微的铃铛声。
“除了送茶点,你还做了什么?”陶不言的身子微微前倾,直视着她,另一只手按住一旁的路景行,示意他不要开口。路景行觉得刚才手指上的热度瞬间传达到了手臂。
“没有吧,”锡兰看到陶不言看过来的眼睛不久前还散发着温和光芒的眼神如今却充满了划破黑夜的冰冷,她瞬间紧张起来,手指搅得非快,“可能闲聊了几句吧。”
“那你说说是怎样的闲聊让你留下了这个?”他的眼神看似温柔却透着寒意。
锡兰看到陶不言手中的银色铃铛下意识地摸向衣服,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放下手,露出一副懵懂的表情,无辜地问道:“我不明白。”
“书房书架角落处发现的,如果你只是和他简单说几句话,铃铛是不会丢在那个地方。在那个距离,只能是你与武夷发生了身体上的接触,在这过程中他扯掉了你身上的这颗铃铛,而你咬伤了他的手。咬痕左边不规整,明显多了一颗牙齿,周围留下的口脂颜色与你的相同。当时你究竟做了什么?或者他对你做了什么?”带着极其愉快的表情,双眼闪着耀眼的光芒,陶不言仿佛一只追捕猎物的猫咪。
“我……”锡兰的手指飞快地搅动着流苏,贝齿轻咬着下唇,眼神闪躲,最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我、我去送茶点的时候,坊主突然拉住我的手,想要轻薄我,我非常害怕就咬了他的手然后跑了。但是我没有杀坊主,大人你要相信我!”她的语速变得飞快,就连那奇怪的腔调也变成了某种方言。
“你只是咬了他,没有做别的吗?”陶不言秀眉微蹙,清亮的眸子里迸发出犀利的目光仿佛要将她看穿看透。他总觉得锡兰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奇怪。
“是的,我没有。我只是想逃跑,我当时太害怕了。”锡兰眨着大眼睛,眼中隐约有泪,如小狗般可怜兮兮地望向陶不言,“大人,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杀坊主。”
“武夷平时有对你不轨吗?”陶不言问道。
“没、没有。”锡兰低下头,一副不愿提起的委屈样子,“今天突然这样,我很害怕。”
“那之前有人看到你用花瓶打伤武夷又是因为什么呢?”路景行对她这副样子不为所动,甚至有丝厌烦她对陶不言这副态度,冷着脸抢先发问。
“那是、那是……”锡兰犹豫了一下,“那天坊主喝醉了,他想轻薄我,所以我就砸了他,逃走了。在那儿之后就没再对我怎么样,所以我以为坊主当时是喝醉了,只是没想到今天他又……”锡兰有些激动地开始啜泣,“但是,我真的没有杀坊主,大人你要相信我啊!”说着锡兰深情地唤一声,“大人!”接着倾身上前,然而她抓住的却不是预想中陶不言的胳膊而是路景行的刀鞘。
“休得无礼!”路景行厉声喝道,一丝薄怒自他眼中掠过,脸色微愠,一扬手,毫不留情地将她推回到原处。
“啊,痛!”锡兰顺势跌倒在地,委屈地皱起一张小脸,双目含泪地看着路景行和陶不言,“大人明鉴,我真的没有杀坊主!”接着便嘤嘤泣泣地哭了起来,好一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路景行露出一副被她烦得不行的样子,冷冷的开口:“行了,你先起来吧!你每天都会给武夷送茶点吗?”
,见锡兰还在哭泣,一旁的李晋向门口的衙役使了个眼色,衙役机灵地进来将锡兰拉起。
“谢谢大人。”锡兰一边擦着泪,一边站起身,“刚来的时候经常送,但坊主回来的这个月就不再要了。”
“你知道武夷要卖掉茶坊吗?”路景行沉着脸,厉声问道。
“不知道。这种事坊主应该会和桑植先生说。”
“你知道武夷和什么人有过节吗?”
“不知道。对了,三天前,我听到桑植先生和坊主吵架。两个人吵得很凶,桑植先生好像骂了坊主。而且最近一个月,桑植先生的心情不太好,我只不过用了他的糖瓶没有放回原处,他就大骂我一顿。”锡兰的脸上虽然还挂着泪,但比之前的态度看上去要认真些,看来她确实想证明自己不是杀死武夷的凶手。
“让我看一下你的手。”一旁的陶不言突然开口。
“噢。”锡兰没有丝毫的迟疑,走过来,向陶不言伸出了双手,小指微微翘起。
锡兰的手指纤细,皮肤很白,细致,手上没有茧,指甲略长染成丹凤色,完全不像是厨娘的手。
“Merci,Madame。Aurevoir。”陶不言抬头看向她,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语。这是连路景行都没有听过的语调,虽然怪异但由陶不言说出来却异常的动听,如同在宛转歌唱。
“诶?”锡兰看向他,她的表情上完全无法读出单纯感到疑问以外的情绪。
陶不言优雅地双手交叉于胸,看着眼前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没事。当时武夷吃酥饼了吗?”
“没有,他没吃。”锡兰飞快地答道。
“你先退下吧。”路景行挥了挥手让锡兰离开。
“她不是高卢人。”陶不言用手指点着下巴说道,“因为她完全听不懂高卢话。”
“你几时学会了高卢话?”路景行明白了陶不言之前说的那句奇怪又好听的话语是高卢话。
“跟一个高卢商人学了几句简单的用语。刚才那句是,谢谢你,再见。”
“真不愧是陶公之孙,闻文广记,本府真的是大开眼界。”李晋由衷地赞叹道。
“李大人过奖了!只不过是些雕虫小计,不足挂齿。”陶不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撒的谎可不止这一个。”路景行双手抱胸坐在那里,若有所思,“有时候否认太快,有很大可能是在撒谎。武夷今天应该吃了她送来的茶点,或者是她引诱武夷吃下的,但茶点却没有验出毒。”路景行的眉头微微皱起来,“有没有一种可能,这种毒需要什么东西引发?”
陶不言的眼睛突地一亮,“是凶手知道他一定会吃的东西!”
“「红颜醉」!”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个茶坊里,伙计不是伙计,茶点师不是茶点师,账房先生和茶师又有很多秘密,那么坊主呢?是不是坊主呢?”陶不言黑色的眸子里闪着名为兴奋的光。
“两位大人,茶坊里的人都问完了?接下来……”一旁的李晋开口询问。
“是不是可以吃饭了,路大人~”陶不言接口说道,他转头看向路景行,露出可以俘获人心的优雅笑容,微微上扬的语调让人听上去带上了丝撒娇的意味。
路景行觉得那抹笑容是如此的纯粹,纯粹得直直得击中自己的心底,冷漠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用温柔的眼神拥抱着眼前人,声音低沉而温柔,“嗯,现在就去。”这次叫路大人是在撒娇,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
李晋看看路景行,又看看陶不言,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一不小心窥探到了路景行的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