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5人山海海,山山而川   加入书签
章节字数:5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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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知差点从沙发上掉下来,彼时他正慢悠悠地翘着二郎腿一晃一晃地吃着薯片追剧,晏序这时候轻描淡写地说两周之后跟他去房管局办理房屋登记手续。
    这个人毫无平地一声惊雷响的始作俑者的自觉,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小口,轻轻点头。
    “嗯,坐好别摔了。”说着就要去厨房里看看他煮的糖梨水好了没有。
    何知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一把扔开平板和零食去抓晏序的手腕。
    “怎么了?”
    “去房管局干嘛?”他无意识地吞咽口水。
    “不是签了房屋赠与合同吗?该走程序了,小何老师傻了?”晏序像是计谋得逞一样笑了笑,在他额头上轻轻碰了碰。
    什么房屋赠与合同?他什么时候签这个了?
    正想开口询问,晏序却已经看出来他想干嘛,于是他先进了厨房将火关掉。
    何知逐渐反应过来。
    “你之前哄着我签下的那些东西,是接受捐赠的合同?”
    晏序点头,像是无事发生一样轻飘飘地说:
    “北城的房子和C市的房子都在我名下,之前我已经找人做过价值评估了,财产捐赠需要接受赠与的一方签订接受捐赠合同,我知道你不会轻易同意,说不定还会胡思乱想,所以自作主张了。”
    何知还没听完就忍不住皱眉,他正想说些什么,晏序却少见地打断他。
    “你先听我说小何老师,我没有觉得你跟我在一起是为了这些东西,我做这些只是为了让你我安心,我没什么好给你的,以前只有一份看不见摸不着的爱,这么多年过去也还是只有这个。”
    他握住何知的手让两个人手上的戒指挨在一起。
    “我说过的,这一生这么长,我总能找到最好的东西送给你,但是我可能找得会慢一点、笨一点,所以在此之前想把我拥有的都送给你。”
    北城的房子大一点,又在黄金地段,而C市的房子是个小型公寓,两套房子和里面的家具设施什么的加起来1800万左右。
    晏序早在年初从老家回来之后就开始计划这件事,他找了信得过的律师咨询了财产赠与的手续和需要的法律材料,又找人评估了两套房子的价值,紧锣密鼓地筹备这件事。
    只有怎么让何知在接受赠与合同上签字这项让他犯了难,幸好最后事情进行的还算顺利,何知对他是百分百的信任,晏序让他签字他也没仔细看就签了。
    谁知道这一签就多了两套房。
    何知忽然灵光一现想起什么,他试探地问,“你是因为我妈妈是不是?”
    晏序听到这话时视线一顿,措辞解释。
    “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而已,我是有私心的,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我和你妈妈之间的事为难,也不想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惴惴不安,她是你妈妈,我承认我想得到她的认可,那样你也会开心。”
    何知这几年跟郑韵的关系缓和了些,但对于晏序和何知之间的事总是避而不谈,她是爱何知的,正是因为爱,所以才会不放心,时刻害怕何知会受到伤害。
    晏序完全能理解,她当时在何知妈妈找上门的时候就承诺过自己可以把名下所有的财产都转增给何知,这话不是开玩笑也不是一时冲动更不是信口开河。
    如果这些东西能够换来对方的信任,那么晏序就觉得值得。
    其实坦白来说,他想得到郑韵的认可单纯只是为了让何知心里不再有压力,并不是执着于郑韵的态度。
    可那不是别人,那是何知的妈妈,仅此而已。
    “可是何知,除去这些因素,唯一的理由就是我爱你,我想让你安心,再没有别的了。”
    “我没觉得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安过,你很好,真的很好……”
    他有些着急地否认,但又有些底气不足的心虚。这种心虚并不是因为他对两个人的感情有任何的猜疑和犹豫,可他说不清。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晏序看出他的自责,赶紧把人揽到怀里安抚他的情绪。
    何知依旧是敏感细腻的性格,但很多时候他都下意识地认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好,这让晏序偶尔有些头疼。
    他们需要保护彼此,容纳对方好的坏的所有的情绪,这是自始至终都不曾改变过的事实和共识。
    “小何老师这次就真的要跟我绑在一起了,不害怕吗?”晏序感受到何知把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抱住他的脖子的手力度收紧几分,一个劲儿的摇头。
    “怎么跟个闹别扭的小朋友似的,不理我了吗?”
    何知闷声道:“你把这些东西都给我了,那你怎么办?万一有一天我自己悄悄跑掉了留你一个人呢?你岂不是要睡大街了?”
    晏序听到他这天真幼稚的话居然直接笑出声来,胸腔震动的频率都被何知真切地感受到了,何知不懂这个傻子到底在笑什么。
    “那我的目的就达到了呀,以后你不能不要我了。”
    “……笨蛋。”何知抬起头,眼眶已然烧红一片。
    他从没见过比晏序还傻的人,喜欢谁就毫无保留地把一颗心都捧到那个人面前,不给自己留后路地对一个人好,他以前总说晏序是小狗,对他的爱完全出自本能。
    何知一颗心都摇摇欲坠,可惹他心绪飘摇的人却跟个没事儿人一样朝他笑,何知说不清自己心底是什么滋味儿,又酸又涨的无处宣泄,于是抬手在他肩膀上锤了两下,不解气地训他:
    “晏序,你简直笨到家了。”
    郑韵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静默良久,她早已不记得晏序曾许下这样的诺言,几年时光匆匆逝去,她自己都不记得的事却在几年后得到验证。
    母子两人对着桌子上的房产证和捐赠书相顾无言。
    “他这是什么意思?做给我看的么?”郑韵举起水杯润了润嗓子,只是声音依旧有些低沉,不只是因为震惊还是不悦。
    “妈,他如果真的只是做做样子大可以只做些表面功夫应付过去,可这样的话那就不是他了,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我什么都不知道。”
    何知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看起来风轻云淡。只是对母亲仍旧对晏序心存猜忌甚至是恶意揣测这样的态度有些累了。
    “你接受了?”郑韵微微挑眉,扫了那些文件一眼,像是没什么太大的兴趣一样又很快挪开。
    “我并不想要这些,但是晏序还是坚持要把C市那套小型公寓给我,北城那套房子我退回去了。”
    他自己也有房子,只是价值不比晏序那套高,他早在一周之前加上了晏序的名字,尽管他知道他并不缺这一套房子也不在乎这些。
    “妈,我扪心自问,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一个人像他那样对我好,您应该也看出来了,尽管这些年您对他的态度一直都很抗拒,但他从未因为这件事退却半分。”
    何知迎上郑韵审视的目光淡声道,“坦诚说,假若是我,我或许没有这样的决心,我做不到像他这样。”
    “他这难道不是在逼我吗?”
    郑韵皱起眉放下水杯,她垂着眼睫,何知不知道她眼底情绪如何,只能凭借郑韵的语气来判断,显然,她的语气不怎么好。
    “您这么久以来不也是在逼我们吗?”何知静默十几秒戳破事实,他无声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晏序这个人从高中时起就不怎么聪明,明明学习那么好人也那么优秀,却总是不懂得为自己做打算,心里想的、手上做的都是为我。”
    何知苦笑一声,想起年少时晏序眼如点漆的站在他面前说喜欢他。
    “他18岁的时候说喜欢我,我没当真,总觉得他所谓的喜欢也不过是泛泛而谈,过后就忘了,可现在快十年过去,他一直都把这件事做得很好。”
    晏序说他没什么好给何知的,空有一腔喜欢和爱,却总觉得亏欠于他,何知不知道这份亏欠到底是从何而来,自始至终他对爱情所有的美好感受和甜蜜幸福都是晏序给予他的。
    “他说他没什么好给我的,那我又有什么能给他的呢?”
    何知忽然有些难过,每次想到晏序心里总是泛着心疼,他知道那不是愧疚也不是弥补,就只是因为爱一个人心疼他。
    “你一直都觉得我是个听话的孩子,认为我执意跟晏序在一起这件事是他带坏的我,可实际上我在他面前总是任性又骄纵,所有的坏脾气都留给他了。”
    郑韵蹙眉,不可置信地微微睁大双眼,在她的记忆里何知是个很规矩很懂事听话乖巧的孩子,很少忤逆自己的话。
    除了跟晏序纠缠这么多年这件事以外,几乎毫无错漏。
    “何知,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性子,你也不必为了扭转我对他的看法和态度把自己说的这么不堪。”
    郑韵有些生气,他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不堪吗?”何知细细琢磨这两个字,指腹在水杯上小幅度地揉捻着。
    “我并不觉得这是不堪。”思索过后,他倏尔笑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跟晏序待得时间长了,脸上隐约也有了一个小小的、不甚明显的梨涡,随着笑容绽开的动作浮现。
    “还是学生的时候,我就总在他面前闹,很多一时兴起又无理取闹的闹法。我知道,这些毫无保留的情绪我都愿意也都只在他面前表露,因为我确信,来来去去许多人,只有晏序,那个笨蛋不会离开我。”
    他说着说着似乎是忘记了郑韵的存在,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目光清浅悠长。
    “他的爱和耐心似乎没有透支的一天,以至于我时常忘记我只是在跟他谈恋爱,而他没有义务承受我没来由的坏脾气。”
    “可是我总在伤害他这件事上游刃有余。”他手里的水慢慢变凉,像是那些旧时光里被他错过的寸寸真心。
    “兜兜转转的我也没能再爱上别的什么人。”
    说到这里他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前还有一个人,于是他收起那些杂乱的心绪,在静默空间中与郑韵对视。
    “我没有觉得自己那样是不堪,只是当时太笨,爱一个人用错了办法,同样的,晏序也不会这么觉得。”
    时至今日,何知终于能够心平气和地与郑韵开诚布公,他像是释怀一般说完最后一句话:
    “妈,我跟您说这些也不是为了逼您承认什么,只是不想您再继续误会他,晏序的真心我比谁都清楚,这就够了。”
    走之前郑韵他似乎在余光之中瞥见郑韵身形微动欲张口说些什么,但何知也不愿意勉强他,他跟晏序的事情如果注定得不到郑韵的祝福和理解也无妨。
    他不愿勉强任何人,生活也好感情也罢,终究都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跟旁人无关。
    何知回家开门的时候晏序正穿着黑色的无袖T恤,戴着白色耳机,凑在猫爬架前用逗猫棒跟小猫玩儿。
    小猫的爪子随着他的动作来回扑腾,一人一猫倒是十分有爱。
    这只小猫咪是两个月前他过生日的时候,晏序送给他的,是一只银渐层猫。
    何知看到的时候高兴坏了,那时候猫咪还很小很小,两只手就能圈住的大小,趴在他手心里小声地“喵呜”两声,他凑近了看,猫咪似乎跟他很亲近,怯生生地在他脸颊的位置轻轻舔了两下又缩回去,眼睛圆溜溜的,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晏序说,“我原来一开始去之前看上的是一只蓝白,但是进了店看到这只小猫的时候莫名觉得他跟你很像,就改了主意。”
    何知当时有些哭笑不得,一边看着手里的小猫一边在心里暗自思衬,他们哪里像了?
    “那你是不是很喜欢这只小猫?”何知一边跟小猫玩儿一边问,似乎意有所指。
    晏序瞬间领会,觉得何知实在是有些可爱过头了,连声说自己很喜欢,看到的第一眼就想带它回家了。
    何知这才满意。
    “你回来了?”晏序听到开门声的时候就转身去看,放下手里的逗猫棒朝何知走过来,那只小猫一看到他回来便翘着尾巴小步跑过来,在何知的裤腿边停下来回打转。
    何知俯下身在它头顶的位置挠了两下,小猫便发出很轻微的呼噜声,在原地躺下露出绵软的肚皮,何知跟它玩了一会儿抬头时意外地对上晏序有些吃味的眼神。
    “怎么了?”他尽力控制着嘴角的笑意,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还要明知故问。
    晏序欲言又止,似乎也发觉自己跟一只可爱小猫争风吃醋的有些过分幼稚了,于是止住话头低声道,“没什么。”
    随后兴致缺缺地拿起旁边用来逗猫玩儿的小球在手里把玩,何知实在忍到了极限,“噗嗤”一声笑出来,晏序还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下一秒手腕就被人握在手里。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晏序知道他今天去跟郑韵见面,心里总是放心不下,但何知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他心里暗自猜想这次见面应该还算顺利,于是没有多问。
    “困了吗?”
    何知在他身边坐下,脑袋却搭在他肩上,双手也圈住他的腰不说话,晏序揉了揉他的发顶轻声问道。
    何知摇摇头说不困,晏序便没再出声,两个人说话的功夫小猫又跑过来在何知腿边躺下,尾巴一动一动的扫过他的膝盖。
    晏序看了它一会儿撇过头去,没几秒又转过来,不知道是吐槽还是控诉地说道:“夏至,你好粘人啊。”
    过了两秒又低声道,“我把你带回来的,怎么都不喜欢我啊。”
    他以为何知没听见。
    何知给小猫起名叫夏至,晏序的生日,他说,“你送给我的生日礼物,刚好配你的生日。”
    他的逻辑奇奇怪怪,但晏序觉得这是最好的解释,他喜欢何知说出来的一切。
    何知听着他说夏至黏人,心道:你俩半斤八两。
    但他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是很亲热地凑过去在他耳边亲了亲,像是哄小孩儿又像是正儿八经的告白:“它粘人,我粘你,好不好?”
    晏序这几年性格变了些,他浸润在何知无时无刻不在释放的爱意里,罕见地,有些难哄了。
    当然,也只是难哄了那么一点点。
    何知哄他,他明明听见了还要装作不为所动的样子,脑袋低垂着眉眼间竟然真透着几分真假难辨的委屈,不理人。
    “干嘛不理我啊,晏序。”
    何知却甘之如饴,他轻轻晃动着晏序的肩膀,哄人的时候他的声调就会无意识地把尾音拉长,听起来绵长又眷恋。
    这并不是他刻意装出来的,只是在面对晏序的时候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一面,别人很少见到。
    “没不理你啊。”
    “我看看,是哪个小朋友在跟一只小猫咪吃醋呢?”
    何知不安分地捏他的脸,夏至从何知这头两三步跃到晏序那边儿,试图也加入哄好小主人的队列。
    “谁吃醋了?我才没那么幼稚。”他的脸被捏的变形,眼里笑意如星子般藏不住还不承认。
    “没有吗?我怎么觉得有一点点呢?嗯?”
    “……好吧,是有一点,但只有一点点。”
    夏至窝在他怀里,仰起头叫唤两声,眼睛像两颗宝石一样清透,晏序把它小心翼翼地举起来,一人一猫对视两三秒,将夏至放在腿上抚摸着。
    夏至很乖,任由他摸,爪子搭在他手背上。
    “好吧,一点点,走之前给你榨的胡萝卜汁喝了吗?”
    “喝了,但是不好喝。”晏序撇撇嘴似是有点小小的嫌弃,顺势在何知腿上躺下来,揽住他的腰,懒洋洋的。
    他现在变得有一点挑食了,不过何知喜闻乐见,在不影响他的身体健康的情况下总是乐于纵容。
    “那晚上给你做好吃的,想吃什么?”
    “嗯……馄饨,要虾仁的。”
    “昨天不是刚吃过?一连吃了两天了,不会腻吗?”何知的手在晏序的耳垂上揉捏两下,有点痒,他一直往他怀里钻。
    “不会腻,我也会包馄饨,我们一起。”
    他过两天就要进组,一周后还有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就是接二连三的广告拍摄和一早就谈好的唱跳选秀,他是评委之一。
    因此这两天有点格外粘人,做饭也要和何知凑一起。
    “好,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我们一起包馄饨。”何知的声音放得很轻,怀里的人开始眼皮打架,仍旧忍着困意问,“那你呢?”
    “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听到这话,晏序才沉沉闭眼。
    何知做了个手势,夏至便跑到一边自己去玩儿了,窗帘被他用遥控关掉,室内光线稍稍减弱,柔和许多。
    晏序呼吸声绵长而平稳,何知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变了很多,又像是哪里都没变,站在岁月的长河中任由时光审判也云淡风轻。
    他爱着的,从21岁到30岁乃至这一生都爱着的,就是这样一个人。
    “就是笨蛋,就是傻瓜。”
    声音很小、很轻。
    不过没关系,他在他身边,他笨一点也没关系,他的爱人是这世上最好最厉害最棒的爱人。
    生活很好,日子还长,人山海海,山山而川,他爱的人温暖纯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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