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睁开眼就看到荣远泽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我猛地坐起来，不小心踹掉了被子。
    “我有那么可怕吗？”他笑着帮我把被子捡起来，拍了拍被角上的灰，见我没有再盖的意思，就随意叠堆在床尾。被面上印着的红色N市第一医院字样，经过多次漂洗，已经有些发白。我看着他的动作，脑中一片混乱。怎么会是他在这里？妮娜她们呢？我环顾四周，这里是医院的留观室，而且还是单独的一个房间。走廊里出奇的安静，房门关着，看不到外面。
    “怎么是你？英子她们呢？”现在的情况，我是不是应该跟他保持距离？
    “现在感觉怎么样？还疼吗？”他看着我，好似一潭静逸清澈的湖水，波澜不惊。眉目流转间，轻易勾起遥远的过去。我皱起眉头眼眶微热，不想再让他瞧见这么狼狈的样子，我把头垂下将侧脸贴在膝盖上，偏头不看他。
    “……”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还不舒服？”他说着，靠过来，把手放在我额头上探温。“还好，没有发烧。”他的声音放松下来，悠悠地在我头顶上方回响，“低着头干嘛？好啦！我知道你变丑了，不好意思见人。不过我这人宽宏大量，不会跟小朋友计较哦，哈哈……”他笑了。
    太久了，太久没有听到这笑声，为什么？是因为这样的笑只能给那个最特别的人吗？
    “你才变丑了呢！哼！”瞪他一眼，我甩头过去懒得理他，心里好苦。
    “看来是没事了，还有力气扔眼刀。”他揶揄着笑道，“你昨天把妮娜她们吓坏了，突然就晕倒。”他似乎想到什么，站起来把塑料带里的洗漱用品拿出来，“医院附近的大超市都关门了，我从你宿舍拿过来的。”
    “宿舍？你跑那么远？”N大在城郊，附近没有大型医院。从市医院到N大来回需要一个多钟头。
    “医生说你吃东西吃得太急又是冷热两个极端，引发了急性肠胃炎。口服的药我已经帮你拿了，怎么服用我让护士写在药袋子上了。点滴你睡觉的时候就打完了，医生嘱咐你醒了以后就能回去了，不过还要按时吃药，这段时间恐怕要忌口一些生冷油腻的食物，免得复发。”
    “嗯，我知道了。”他简直就是个复读机，把医生的口气也学得分毫不差。
    “那你……怎么还拿这些东西来？”我指着摆在小矮桌上的牙膏牙刷，“我不是现在就可以出院了吗？”
    荣远泽笑笑：“呵，你那么急干嘛？虽然现在没什么事，但是保险起见，还是要留院观察一天。”
    “医生说的？”我看着他，将信将疑。
    他点点头：“是大名鼎鼎的荣远泽大夫说的。”
    “呵呵……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你好好在这里休息，其他的事情不要想，明天没事就可以出院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屋里拉着窗帘，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凌晨三点多。”他整理好东西，退回到椅子上坐下，看着床上的我。
    “这么晚啦！那你怎么不回寝室？”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他现在应该不住寝室，而是跟妮娜一块儿租房子。
    “现在回去会打扰他们休息，我今晚在这里。”他坦然道。
    “你在这里休息不好的，我没事了，要不你回去妮娜那里吧。”说到这个名字，我的心又是一阵难过。荣远泽，他是属于她的。
    “你很少会这么理智的思考问题，今天的你不一样哦，不会是医生给你打错药了吧。”他揶揄地笑着，伸手摸摸我头顶的软发，“胡思乱想什么呢！”亲昵地举动，轻易的羞红了我的脸，我把头埋得更低：“我……”想说的话仿佛生了无数刺，卡在喉咙吐不出来。
    沉默在我们之间伺机生长着，一浪高过一浪，拍击着理智的悬崖，飞溅起碎片般的水花。惨白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偷偷溜了进来，那清清冷冷的感觉生硬地密布在地上，像结了冰的湖面，反射着凛冽的寒光。
    “你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现在生龙活虎得很。”再不让他回去，我担心妮娜会不高兴。他听了迟疑一下，随即说：“是不是我在这里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到外面走廊上去。”他说完就要起身离开，“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外面挺冷的，再把你冻感冒了，我可给妮娜赔不起。”我知道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可还是旁敲侧击地说了出来。
    他又笑了笑，不置可否。我突然讨厌起他这种态度，真的让人抓狂，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他不解释，证明他坦然。而这种坦然，恰恰令我不舒服。
    “睡吧，我困死了。”他把头靠在墙上，将手环在胸前，闭上了眼睛。我忽然没来由的想到一句文言文：一狼假寐于前。这种时候，我还不忘调侃，想来我这人心理素质还是极佳的。不过睡意全无，我只能盯着荣远泽背后的墙面发呆，墙壁上一个大大的静字堵在眼前，白底蓝字，放在医院这样肃穆的地方，恰如其分。
    “我有那么好看吗？还不睡？”他闭着眼睛却幽幽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怪瘆人的。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看你？”我犟嘴道。哼！这家伙果然是装睡。
    “呵呵。”他从肚子里笑出来，“我闭着眼睛也知道，不用想都明白。”
    我又哼了一声，将视线移开。跟他在一起，我怎么就像个白痴一样？总被他耍的团团转。他说不用想都明白，是什么意思？闭着眼睛都知道又是指什么？这人讲话总是吐一半留一半，让人伤脑筋。
    “别想那么多，赶紧睡吧。”奇怪，这人跟我肚里的蛔虫关系很好吗？怎么我想什么他都知道？
    “呵，我才不想呢！我对除我以外的事都不感兴趣。”我迅速拽起床尾的被子，盖过头，对他说：“不是累了吗？那就赶紧休息吧。”逞强也罢，矫情也好，那又如何呢？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一阵静默之后，传来了微微的鼾声，看来他是真累了。
    夜晚变得如此漫长反复而静寂，但它是否足够我整理这碎了一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