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侯门一入深如海 第九十六章 独取一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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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眼中,她究竟是什么?
他没有想过。
她确实是他想得到的女人,而且是千万百计一定要得到的女人,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有何不对,为何今日从她的口中问出来,竟让他觉得这种想法很肤浅。
见他不答话,轻歌直视着他的眼,轻笑:“答不出吗?还是你从来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仕族高官从来都不会为女人发愁,尤其是像他这样身居高位,又俊朗如神谪的男儿,更是天下女人争先恐后趋之若鹜的对象,他又岂会懂得珍惜女人?
面对她的质问,慕容清笑得有些僵硬:“这个答案很重要吗?”
轻歌微微点头,敛了怒意,也敛了笑意:“很重要,这将决定我以何种心思和态度来面对你。”
感觉到了她的不寻常,像是怕她突然消失,慕容清不由自主的将她搂得紧了些,“有何差别?”
轻歌手指轻轻的在马鞭上摩挲,徐徐说道:“我是一个江湖女子,无权无势,无依无靠,比不得京城那些门阀亲贵的小姐们,不属于我的位子我自是不敢妄想,可我玉轻歌虽无财势,却有一张脸,有一份自尊,先前遵师命嫁给楚天珏作侧妃,是我今生唯一一次的让步,既然此缘份已断,我可以掌握自己的婚姻,那便有了自己的坚持,这世上的女子何人不希望独享夫君之爱,爱是自私的,不论是作正房,小妾,或是连名份都没有侍妾,天下间的女子都一样,没有人会愿意与她人共同分享自己的所爱,弱水三千,独取一瓢,我只取一瓢——”猛然回头,湛亮的眸子盯着他,几乎一字一句道:“你也只能取一瓢。”
听完她最后那句话,慕容清有些震惊:“你——”
轻歌截断了他的话,眼中的坚决没有丝毫动摇的余地:“慕容清,我玉轻歌绝不给人作妾,也绝不与人苟合!”
慕容清静静的听她说着,待她说完,下巴靠着她的肩头,轻声笑道:“我未想过要委屈你作妾,更从未想过让你无名无份的跟着我,你方才说得话可要算话,我只取你这一瓢,你也只能看着我,不能看别人。”
他说话轻轻柔柔的萦绕在耳畔,还带了些热热的气息喷在她白/嫩的颈边,轻歌浑身一颤,稳了稳心神道:“你已有未婚妻,成亲之日不远,又怎能向我许下这今生唯一的承诺,岂不是空口白话,永无实现之日?”
慕容清低低沉沉的笑开,唇色有些苍白,亲了亲她的耳垂,声音越发的柔:“柳家虽权贵,却也并非不能得罪,轻歌,给我时间,我向你保证,你是慕容清此生唯一的妻。”
唯一……
轻歌心头猛的一跳,噗哧一笑突然笑开,言语中满是不可抑止的笑意:“我是同你说笑的,我的那一瓢未必就是你,你大可不必如此的认真,更何况,我还没有想过要嫁人呢。”
慕容清淡淡一笑,将她手掌包握住:“你话中的真假我不管,你只需记住我同你说的便可。”
感觉到肩头的重量越来越重,慕容清几乎将头都压在了她肩上,轻歌暗叫不妙,手指往腰间一摸,湿透了一大片,那一马鞭挥得太重了,慕容清的血把她的腰间都染湿了,轻歌将他手臂绕在自己的腰间,两腿一夹马肚,朝万安城奔去。
城门口,明镜早已在等候,见轻歌归来,忙迎了上去,接过已近昏迷的慕容清,轻歌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回头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忙道:“他失血过多,快去叫大夫。”
明镜看了她一眼,说了句你也跟来,将慕容清扶上轿子,轻歌也跟着上了轿,慕容清无力的靠在她怀中,紧闭着双眼,面色苍白得可怕,轻歌轻轻的拉开他的衣衫,却见他深锁着眉头,突然间抓住了她的手,无力的低喃:“不要看。”
“让我先看看你的伤势。”
见他伤口不断的汩汩鲜血涌出,轻歌柔声安抚着,他却半天没有回音,轻歌抬头一瞧,却见他面色平静,仿佛失去了知觉,方才那句话,也不过是潜意识中的反应而已,欲再抬手,发现手掌被他紧紧握住,她试着抽了几下,不能动弹,也不敢太过用力,怕又牵扯到他的伤口,只得掀起轿帘催道:“快一点。”
轿夫几乎快飞了起来,明镜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玉姑娘,公子被何人所伤?”
轻歌一愣,坦然答道:“被我所伤,若要报仇或是追究责任,我随时奉陪。”
说完这句话,她又感觉手中被握住的力道重了一些,明镜不再说话,轿子直接抬入了慕容府,停在了慕容清所住的院子里头,早有几名大夫等在房前,轿一落地,明镜便掀帘进来,将他抱了出去,他一直死死的抓着她的手腕,轻歌只得随着一起进房,房中丫头小厮们站了一屋子,见慕容清浑身是血的给抬了进来,七手八脚的都忙了起来,大夫连忙上前诊治,又是清理伤口,又是银针施术,人仰马翻的忙活了大半夜,这才将慕容清收拾妥当。
一切如她所料,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失血过多,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躺在床上,又看看自己一身是血的坐在床上,倒像极了受伤之人是她一般,明镜将大夫请了出去,又令丫环出去熬药,将屋子收拾妥当后看着玉轻歌却有些犯难,轻歌动了动手腕,仍是被他紧紧抓住,颇有些无奈的靠近他耳边轻声道:“我这一身脏兮兮的,让我去清洗一番吧,我保证不走。”
像是听进去了她的话,慕容清一直抓着她的手力道渐轻,轻歌抽手出来,替他掖了掖被角,站起了身,明镜唤过一个丫环,吩咐带她去客房清洗一番,轻歌正要跟随丫环离开,又被明镜唤住,她回头一看,见他又叫上了几个护卫跟来,说道:“天黑,让护卫跟着安全些。”
轻歌轻扫一眼,问道:“你叫明镜是么?跟着你家公子多久了?”
明镜不知道她突然问这话的意思,老实答道:“我从小就跟着公子,有十几年了。”
轻歌笑道:“都十几年,也没学到你家公子的一分一毫,连句谎话都不会扯,放心,我既答应了不会走,便会信守承诺,若是我要走,你这几个护卫也拦不住我。”
明镜被她当众戳破了心思,颇有些不自在,扯了扯嘴角:“既然姑娘不愿护卫跟随,那便让银玲带姑娘去吧。”
几名护卫撤了去,叫唤银玲的丫环在前头引路,轻歌一路安静跟随,停在了一座幽静的院子跟前,银玲替她打开了门,掌好灯低着头怯生生说道:“姑娘便在此休息一会,银玲去给姑娘烧水。”
这是一间挺朴雅的房子,看来是慕容府用来招待客人的,轻歌寻着桌边坐下,开始解自己的衣衫,道:“不用麻烦了,提些冷水来便可。”
银玲慌得摆手:“那可不成,这八月的天不比伏夏,用冷水要得伤寒的,姑娘还是等会吧,银玲动作很快的。”
轻歌听她如此坚持,倒也顿觉有趣,抬头打量了她,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长得颇为清秀,只是表情怯生生的,看上去有些胆小,低着头一直不敢看她。
“不用这么麻烦,我累了,不想等。”寒冬腊月她都在冷水里练过功,又何惧这八月的凉爽天。
岂料银玲仍是低着头喃喃:“得了伤风要好几天才能好呢,很难受的。”
这么罗嗦的丫头她倒是第一次见到,她无奈说道:“那便去提几桶热水来,记得要快。”
银玲高兴的领命而去,再来时,后头还跟着个丫环,约摸跟银玲一样的年纪,长得却是完全不同,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一看就是一副机灵样,银玲一手提了一只桶,桶里装满着热水,身后的跟着的丫头也提了一桶,两人共提了三桶水进来,轻歌忙上前接过了银玲手中的热水桶,帮着倒进澡桶后说道:“你力气可真大,为什么不让家丁帮你提呢?”
银玲还未开口,她身后那丫头倒是利落的接上了话:“姑娘说笑了,我们就是干杂活的丫头,哪里能请得动家丁呢,只有那些大丫环们才叫得动他们,别看银玲瘦小,力气可大着呢,她一次能提四桶水。”
轻歌试了试水温,将上衣褪了下来,问道:“原来你们不是侍俸候爷的丫头啊,她叫银玲,那你叫什么?”
“回姑娘,我叫金韵,同银玲是一个村子的,后来家里穷,就被卖入了候府做丫头,做些粗活,候爷金玉之躯,哪里是我们这些下房丫头们有资格伺候的,今日也是因为听到候爷受伤,府中慌乱,这才将银玲也叫了去帮忙。”
金韵有条不稳的答着,与银玲的表现完全两样,轻歌推开替她褪衣衫的手,拉过屏风隔了开来,踏入澡桶中,清洗着又问道:“听你说话有条有理,念过书么?”
金韵答道:“小时候同村里的教书先生偷学过几日,识得几个字,只是不多。”
轻歌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又听得金韵道:“这会也找不到适合的衣衫给姑娘,我拿了一套自己的衣衫给姑娘备着,便放在外间的桌子上,请姑娘先委屈穿着,待明日一早,我再想法子给姑娘弄套像样些的。”
轻歌懒懒的道了声谢,金韵银玲不再言语,拉了门出去,轻歌将头埋入了温水之中,折腾了一天,这会才算安静了下来,房中油灯昏暗,万物静籁,她什么都不想,放空了思想,耳边只有水的轻嗡声,水中睁开眼,荡漾的水波中浮出一双模糊的眼睛,无波无澜,幽深漆黑,就这么在水中盯着她,仿佛要将她吸进去一般,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这双眼睛的主人,烦躁的伸手打破了这水面,哗拉的水声响起,那双眼睛瞬间消失得无踪,她浮出水面,看着粼碎的水波恼恨的拍出一掌,水花顿时四溅在房中,“叫你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没听到么?”
没有人回答她,寂静的房中,只有她自己的声音,懒懒的靠在浴桶边,回过神来直骂自己疯了,闭眼养神间,敲门声轻轻响起。
“谁?”
明镜的声音传来:“玉姑娘,老爷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