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兔罝(1)   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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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又开始落了,绵绵之雪自云端纷扬而落,惹得天地皆是茫茫一片。世间万物,唯于此时显得薄薄无量,屈从于天地之力。
    了无人迹的雪地上却还有一辆马车冒雪前行,一路颠簸不定,搅得人心惶惶,难以安宁。
    马车自南向北疾驶,风雪却仿佛倒行逆施,在凛冽中与马车处处作对。
    赶车的竟然是位女子,穿着并不厚,深色的衣衫上早已落满了厚厚的雪块。她神色凝重,视线只直直望着北方,目光里分不清是担忧还是笃定。
    马车内的情况总要好些,不算冰冷的空气中还透着些许的暖意,车内几人的脸色看去便稍显平和。
    “素影,他怎么样了?”车内终于传来声音,在很长时间的静默之后,这声音,仿佛可以撼动人心。
    这声音,带着不浓的担忧,并不因前方白茫茫的路途而起,只为后车内躺着之人。
    叫作素影的也是位女子,脸上有与年纪不符的成熟,也有与女子不同的稳重。
    说话那人则总是保持着优雅而坐的姿势,即便是倾身望去,角度都显得精准有致。
    “女帝,我们实在不该救他的,更不该为了这名陌生男子改变行程。”素影叹息一声,虽知自己这话已改变不了眼下的情况,可她还是倾囊所述。
    素影从那名男子身上抬起头来,有些尖锐的目光直视豫舒女帝。她们本是由北向南行进,眼看到了楠江畔,救下了这个奄奄一息又来路不明的男子后,竟得沿着原路返回。
    “素影。”豫舒女帝淡淡地唤了一声,目光并不对上,视线有些绵远地穿透过车前厚厚的帘子,似乎能望见车外茫茫的雪景,还有愈来愈熟悉的景致。
    豫舒女帝再次开口,湿热的气息飘散在车内微寒的气流中,“素影,其实不救下他,我们也是会回去的。轩朝不可能是我们的藏身之所,只有宸朝,才是我永久的栖身之处。”
    所以她选择了调头北上。既为豫舒女帝,她便要维护宸朝河山,传承宸朝百年基业。
    豫舒女帝笑得优雅,她的身边有足智多谋的素影,还有忠心不二的秋明。凭着女帝的身份,轩朝总还有拥护皇族的忠臣将士。
    “女帝既有这般想法,素影定当誓死追随女帝左右。”素影答得坚定,即便北上是一条不归路,她都会追随于女帝。更何况她始终不相信宸朝的局势已到了那般田地,百年基业怎会在短短时日内轻松易主。
    那个在长安城呼风唤雨的端王,又有何威望继承宸朝偌大的基业。
    豫舒女帝抽回目光,“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他究竟怎么样了?”关切的目光落定在素影身上。
    “他伤得很重,臣手边没有药材可以救治,只怕是熬不到长安城了。”素影如实回答,心头并不觉得惋惜,没有他,这一路或许会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豫舒女帝却伸手抚触着素影僵硬的肩头,“谁说我们要回长安了?”笑容始终优雅,只是唇角较之方才略略有些下垂。
    素影素来最懂女帝的心思,可这一回,却揣摩不清女帝的想法。
    莫非女帝选择了那个人?素影心中陡然一惊,震惊中,反手握住女帝依旧光洁的手。
    回望她的,是女帝始终微笑的神色,这微笑,无疑证明了素影心中的猜测。
    是瑞王,真的是瑞王!
    素影握紧了女帝的手。
    **********************凤舞九天,锦耀四海************************
    北地一处僻静之地,四周的梅树上开满了娇艳欲滴的梅花,一朵两朵三四朵,散入飞雪之间,点缀着白茫茫的天色。
    黄武鸣趔趔趄趄的身影进得一间别致的宅院,他的额头上还包着渗出血红色的纱布。
    “瑞王,瑞王——”黄武鸣几乎是跌跌撞撞地闯进后院的,在梅树的缝隙间找寻着瑞王的身影。
    满院的梅香扑面而来,可黄武鸣哪还有闲情逸致欣赏冬日绝佳的美景。瑞王交代的任务没有完成,可他偏偏还在出发前发了豪言。
    “瑞王——”黄武鸣不禁有些颤抖,少许是因为北地的寒冷,多半则是因为无成而归。
    黄武鸣在梅林里兜兜转转,越找寻越觉得这些梅树都像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仿佛连开出的梅花数都相差无几。黄武鸣只觉得一阵眩晕,索性靠在了一株梅树上。
    “哼,什么‘天下无双,雪霁初阳’,什么神医方逸,整日躲在茂林里,我看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黄武鸣不由嗤笑一声,脑中不禁浮起方逸落败而逃的假想画面,心中着实窃喜。
    就在这迷糊间,黄武鸣仿佛看到不远处的梅树下现出一个人形来,难不成是梅树仙人?黄武鸣一怔,再定睛看去,才看清树下站的竟然就是瑞王。
    “瑞、瑞王。”黄武鸣尚未从怔怔从恢复过来,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小的这次实在有辱使命。”
    “扑通”一声,硬是咬着牙跪在了冰冷的雪地上。刺骨的寒气从地底上来,“刺溜”钻进黄武鸣的膝盖里。
    “哦?”瑞王倒不动身,只是站在梅树下若有似无地望着跪着的黄武鸣,“既是有辱使命,本王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瑞王攀了枝梅树枝下来,许是闻不够随风飘散的梅花香,竟是仰头凑了上去。稀松的树影间,黄武鸣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看不清瑞王的神情。
    “武鸣不敢。”那头的树枝“噌”地弹了回去,枝上的梅花落了一地。
    瑞王淡淡地望着黄武鸣,“没把人带回来,确实有辱我命,但本王看在你一路南下北上,暂且饶过你这回吧。”手在身前一抬,示意黄武鸣起身。
    “瑞王,要不要小的再多派些人手去?”黄武鸣哈着腰,腹中心思骨碌碌地转着。
    黄武鸣垂着的目光中突然闯入一双黑色靴子的影子,额头上包着的纱布被人陡然一扯,“脑子里没个正经念头!”纱布被瑞王一抛,在半空中旋转,恰好落在黄武鸣脚跟前。
    不过一块薄薄的纱布,落在雪地上,却如铅块一般重。
    黄武鸣不敢抬头,背脊处沁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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