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巴尔……？”那人半跪着硬是超贝利亚转过脸去，他的眼睛对着贝利亚的脸，却没有一个可以明确定义的目光。他艰难地伸出另一只手去，在空气中滞留着，迷茫地动了动手指像是想抓住声音的源头，但却被贝利亚闪开了，看着那只手无力地滑落下去。
    贝利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人凄惨的模样。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事情能够唤起她的同情心了，这次也一样。作为恶魔以后，人类的情感背强行抽离，这种麻木的利益优先感觉已经成为了一种可耻又冰冷的习惯——她拍开那只手，冷漠地后退了几步。
    阿斯莫得不知何时带着培安卡和夏佐站到了附近。那种不痛不痒事不关己的微笑此时看上去有点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夏佐可以明显地感觉到这两个平日里玩世不恭的人状态发生了明显的改变。
    “我不是巴尔。”贝利亚回答利夫安森一句，像是经过抽离感情的处理，声音很低。或许是她的声音本身就略显低沉，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对于贝利亚的简明冷漠的解释，利夫安森自然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你在骗我！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我吗！？”他的声音很大，却显得沙哑了许多，带着些许的悲愤。他的眼中早就流不出眼泪，但此刻一种深深的绝望还是清晰地传达到了周围震动着的气氛里。总觉得有些事情不如资料上记载得那么简单。
    贝利亚见他完全无法相信，无奈地皱了皱眉头，然后极不情愿地朝阿斯莫得使了个眼色。于是阿斯莫得会意地点点头，然后走到利夫安森身边，爽快地给了他补了一脚，看他那云淡风清的表情和一气呵成的动作，夏佐深感这两个傢伙不同形式的狼心狗肺。
    “你是……”
    “我是阿斯莫得。”他笑笑，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但依然是笑得很摄魂很妖孽。“你真的以为，你被骗了？”
    “我……”
    “哈哈哈……真好笑。”他突然冷笑起来，第一次听那注重绅士风度的家伙笑得如此夸张阴森，他鄙夷地俯视了一眼趴在地上的利夫安森“他为你付出了多少？”
    “……他，如此的关心你。而你呢？”
    夏佐看到阿斯莫得深情款款的眼神惊悚愣了一下——他在搞什么啊？
    对方明显也愣住了，虽然看不清阿斯莫得的长相和表情，微微睁大的眼睛，显出一种迫不及待想听下去的样子。于是阿斯莫得露出一个得逞似的笑容。
    “他关心你，不顾一切地阻拦你去战场，你却不听，他只得降了你的级。他不让你出城，为了不让你受到伤害——你却以为他在故意压制你，但实际上，你的才华有目共睹，即使被压制着了，又有谁看不见呢？”阿斯莫得的声音像是一个催眠师，轻柔却肯定。
    “不……他明明一直在……”
    “你以为呢？”阿斯莫得捧着利夫安森的脸，双眼直视着他的眼睛，虽然他看不见“他明明把你视为，非常重要的人。”
    他怔住了，发出几个简短的音节，许许多多的话被迫吞进了肚子，双目紧紧地对亖着，他看不见阿斯莫得的眼神，但那肯定的语气让他像是陷入了一个深深的迷宫一般。曾经的战场上无数的黑血在眼前闪过，他凝眉，许久的没有说话、
    “无论如何……”贝利亚出声，显得比刚才更加低沉，她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利夫安森“你作为一恶魔，借故堕落是无法原谅的——越是觉得没人爱你，你更应该爱你自己……”她走到利夫安森旁边，凑着他的耳朵说道，在静止的黑夜里她居高临下的表情，红色的瞳孔看上去像是一个没有反光的镜面。
    利夫安森抖得厉害，手指尽然在地板上划出了一道道痕迹。
    而阿斯莫得不知何时在地上绘出一个魔法阵，以此可以方便地把他传回阿比斯的监狱里。下一秒，那魔法阵发出一圈耀眼的光芒，见利夫安森紧紧地包裹住。
    “对不起，我似乎认错了……
    你不是巴尔吧？
    万分抱歉。
    他……不会说再见的。
    他只会说——去吧去吧。我等着你……
    他是不是死了？
    果然如此……。
    果然如此
    光芒消逝，利夫安森也随之消失了。余留下一片尾音和简短却内涵的话语。贝利亚捏着镰刀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培安卡看见她的刘海遮住了优雅的侧面显得格外的阴郁。
    【2】
    夏佐不是很确定刚才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含义。那两个传说中的人到底是敌是友如今产生了分歧。
    根据阿斯莫德的说法，刚才他和贝利亚的一唱一和又是纯属猜测和瞎掰——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两个人的习惯的古怪程度和脑洞大小其实都意外的合拍啊！
    “不过，理论根据也是有的。我怀疑巴尔和利夫安森根本就不像资料上记载得这么糟糕。”
    “为什么？”
    “明明是敌人却不赶尽杀绝，把他封印起来，不是很奇怪吗？”
    “就凭这个？你明明还知道什么吧？”贝利亚冷不丁地插嘴，边说边面无表情地踢开挡在前面的小石子。显然她也是随着阿斯莫德才演了刚才的骗人的把戏，深入原因她自己也未曾知道。“不过我不想听，如果理由很长的话我就不想知道了。”
    “如果不想告诉我的话……”贝利亚顿了顿，用很认真的表情看着他“不说也可以。”
    “喂喂，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还这么做——？！”夏佐不满地嚷嚷了一声“如果失败了呢？”
    “死小鬼你好啰嗦啊。”
    “哼。你那么相信这个混蛋我平日里真没看出来。”
    “我……我没有！”
    忙着互相拌嘴的贝利亚和夏佐没有看到阿斯莫德在那一瞬间又露出了一个踌躇的表情。似乎是在仔细斟酌着什么东西，随后在贝利亚表示不想知道以后松了口气。
    ——“不说也可以。”吗……？纠结于那一瞬间的，温和的，笃信着自己的表情，阿斯莫德觉得有那么一秒，有一种好久没有过的感觉——心脏突然开始莫名地失去原本应有的跳动频率。
    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相信吗？
    万分抱歉啊，贝利亚。
    【3】
    “来吧，梅丽莎小姐，如果你不和本大爷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的话我会让你在年老色衰之前就死在这里哦。”
    贝利亚一见到梅丽莎立刻让夏佐有了凶相毕露的感觉，故作温柔的可怕语调导致在场除了阿斯莫德和培安卡以外的人都神颤了一下。
    “其实事情大致是这样的……”艾维斯开口了，他半闭着的眼睛充满歉意。“Faryblue被一位大人偷走之后，那封印利夫安森的水晶球也被打破了……失去了FariyBlue的封灵作用，利夫安森很快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
    利夫安森就这样跑了出来，然后借用了那个打破水晶球的小男孩的尸体……”
    艾维斯抬眸望了望剩余几人，见他们没有出格的动作便继续讲了下去。
    “那天我和长老还有梅丽莎正在冰宫里头开茶会来着，利夫安森就突然出来了。我们都晓得，地狱来的撒坦级恶魔，我们是惹不起的。他要挟我们，使气候反常……”
    “但是应该还是秋天，跟秋妖打过招呼之后，就进入了冬天……我们当时还不知道，他让季节反常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够引来你们……”
    “没过几日，那位偷走东西的大人居然又回来了——好吧，其实他不能算是偷，是明着拿走了。我们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察觉到利夫安森跑了出来……”
    “呵呵。‘那位大人’是谁？”贝利亚笑着问道。
    “这，不能说啊……”
    “不能说个头！绝对是路西法，对吧？！“
    “诶？嗯……”
    “那么，我猜测，那日我们来这里的路上，遇见了路西法——实际上就是路西法察觉到有人破碎了利夫安森的封印，而用来驱邪封灵的Fairyblue又被他抢去了，他不好意思坐视不管。所以打算回来一趟平定一下乱子……”
    “是的……后来他说，他有更好的人选来解决这件事情，不想亲自动手，好像还说是……对，说自己腰疼。”
    埃维斯认真说道。
    腰疼……？贝利亚和阿斯莫德的脑后同时感到又大群乌鸦飞过。
    “他就让妖精们，给你们寄了请柬。今年应该是你们头一次收到请柬，万分抱歉，欺骗了你们。”埃维斯说话的语气很诚恳，效果颇佳的就是贝利亚和阿斯莫德已经同时把矛头转向了路西法。
    很显然，拿掉了Fairyblue的罪魁祸首路西法，因为怕麻烦又怕冷所以早早地回家休息了把麻烦的事情丢给了正在人界执行契约任务的贝利亚和阿斯莫德。
    “然后这个家伙就在那附近接应我们，确定我们会到这里来之后自己开溜了是吗？“贝利亚小声问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耸耸肩膀，“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因为这个小小的时间差，导致利夫安森的行动进一步扩大，城中最近兴起的那些个杀人事件，自然于此脱不了干洗。
    “利夫安森盯着培安卡那么大的小姑娘，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他通过女孩子的手指来吸取她们的灵魂，来养足自己，若是不杀人，他便活不长。你们明知道这一点，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么多小姑娘死掉……你们明白，利夫安森就是想让培安卡也混在这群姑娘中，莫名其妙地死掉，因为她是异邦人，没有人会特别在意她。而她死去，我将会再失去一只眼睛……”
    “那天的结界是你们放的，利夫安森估计是答应了你们杀了培安卡就不闹事了，所以你们就帮着他放下了妖族特有的结界，以为我们解不开了……你们没有料到，夏佐会在里面。然后阳姬又为你们拖延了时间，你们终于有所觉悟，然后便跑进结界了打算救夏佐和培安卡了。”
    “是的。”梅丽莎点头，她看贝利亚的表情依然是一脸不爽。“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哈，谁要杀你？自然不会杀你，我对你这样弱得像蚂蚁而且矮得可怜的小女孩没有兴趣，那要是杀了你旁边那人呢？”她的目光路过埃维斯。
    “你敢！”梅丽莎卯足了劲大吼一声。
    “是是……我不敢……”贝利亚一脸不屑地挥了挥手，表示她懒得在意。
    【3】
    “啊咧——？贝利亚怎么没有砍死那个利夫安森？真是奇闻啊……”路西法收到了阿比斯监狱负责人的报告，蹲在座椅上饶有兴致地捏着下巴。
    “是啊。路西法大人，我怀疑她已经看出这些都是你惹的祸。近期请小心此刻”阿斯塔洛特点头，一副陷入深度思考的模样。不过实际上，他正拿着锉刀，认真地给自己修剪指甲，说完之后一脸陶醉地看着自己的手，小声说道“嗯，完美！”
    “噢噢？我觉得不见得。我赌我们的恶魔小姐被干活了，啊哈哈哈……”别西卜夸张地靠在椅子上哈哈大笑，被阿斯塔洛特一个白眼堵住了嘴巴“别笑了你这个蠢货——我的桌子都在抖。”因为不能修剪指甲感到十分不满。
    “对了，路西法，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关于利夫安森和巴尔……”阿斯塔洛特重新拿起锉刀之后，瞥了一眼路西法，似乎对事情依旧抱有兴趣。
    “这个啊。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4】
    那个时候，他们两个感情很不好。巴尔是排位第三的堕天使，即使是在神界的时候，也是力量数一数二的。但是利夫安森什么也不是。“
    “当时我有心整改编制，关于地狱军队的编制，想把多余的指挥官分配到下层去。许多人都不愿意这么做，例如利夫安森。但是，我的命令已经下达了。”
    “后来我才知道，对于混乱的地狱军队来说，从上层走入下层意味着什么。地狱军队不若神界军队那么血统纯正，里面参杂着各个种族的混血，来自神界底层的各种住民——态度并不友好。被下发就意味着要遭受更多的白眼和耻辱，对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
    “巴尔有试着为他求过情，但当时求情的人太多，我没有放在心上。他或许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记恨他的。以为他的贬谪都是巴尔的错。其实并不是这样。”
    “他们原本感情很好，在神界就是形影不离的好友。但最终还是分道扬镳了——利夫安森因为受不了打击开始身体虚弱，巴尔因此感到十分自责，那天他再一次来向我求情的被我拒绝的时候，他没有控制住情绪，打伤了我的侍卫。”
    “照理来说，这是死罪。可是对我来说，巴尔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人——我不能随随便便地让他消失，所以我选择了利夫安森作为他的替代品，让他失去了眼睛。”
    “那个年轻人因此更加会错了意，以为一切都是巴尔嫁祸于他。从此反目成仇，又因为失去了双眼，情绪越发不稳定，终于灵魂无法承载过多的负面能量导致了崩溃。所以就被封印在了人界。”
    “FairyBlue也是在那个时候背制造出来的——利夫安森本来应该被杀死。是巴尔提议让他苟且活下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死去，所以我才委曲求全。之后的事情就像你们看到的那样发展。
    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很可惜。但是这也没有办法，为了这个地方，为了阿比斯，我觉得……”
    路西法玩着手中的茶杯，透过茶水看到自己的眼睛，然后用微微松开手指，擦掉上面的水渍，像是在努力组织着语句“我觉得……总有人要作出牺牲。我为此很抱歉，但我也别无他法。”
    【5】
    “别说了故事听起来好窝囊。“别西卜吐吐舌头，端起茶杯伸了个懒腰准备离开。“我可对这种纠结的事情没有兴趣。”
    “这种考验智商的故事怎么看你都是无法理解的呢。”阿斯塔洛特毫不留情地讽刺。“这……这么说来，玛蒙呢？”他突然问起，没有玛蒙在一旁唠唠叨叨哼着小区总感觉冷清不少。
    “她呀？一听说冬天过去了，接契约去了……她这么怕冷，当然喜欢春天。”路西法说完，哼着小曲离开了，看上去情绪不错。
    “喂……蠢货。”阿斯塔洛特感觉路西法走远，低低地叫了医生。
    “你叫我？”别西卜没好气地抬了抬眉毛。
    “你觉得……路西法刚才说的故事，有多少是可以相信的？”
    “哈？……”别西卜愣了愣，随即露出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受到莫大欺骗的小孩“难道不全是真的吗？”
    啊……这么说来，这家伙根本没有认真听啊。阿斯塔洛特突然觉得问他这个问题简直是浪费时间，便摇了摇头“算了，当我没说过吧。”他说道，以此终止了这个话题。
    那么到底有多少可信度呢？从头到尾都有说不出的违合感和推理的缺陷。
    啊，算了吧。阿斯塔洛特自嘲地笑了笑——那个被称为路西法的男人比他多存在了近千年的时间。他不想说出口的话题，又有什么能够撬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