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觀音藤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3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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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白看了看裂縫下燒著的洞穴,火光漸暗,沒被燒死的那些蟑螂和小蚰蜒開始又在那縫隙中爬進爬出,看得五人心頭發麻,誰也不想在此次多耽擱,於是,由季瀾川背著謝白,孫團長攙扶著被勾爪抓破腳踝導致受傷的郝和平,袁忠良舉著火把斷後,繼續往深處前進,這片地下水路危機四伏,他們擔心地下水路還有其它的危險,看地圖上的標識附近有個出口,能夠通到地上,已經離東瀛人這個軍事設施中做秘密試驗的研究樓很近了,於是加快了腳步走向那裏,就算是稍稍繞點遠路,也不打算在這潮蟲蟑螂蚰蜒越來越多的排水管中抄近路了。
    排水管道的拐角處,便有嵌進水泥牆中的一節節鐵梯,孫團長先托著郝和平的屁股讓他爬了上去,讓他推開水泥蓋子,外麵的天已經蒙蒙亮了,隨後郝和平回頭把孫團長拉上來,接著是謝白,季瀾川剛要往鐵梯上爬,忽然像是見到了什麼似的,彎腰撿起了地上的一件物事,揣進了懷中,這才順著鐵梯爬了上去,最後是袁忠良。
    當他們從下水管道裏出來的時候,頗有些逃出生天的慶幸感,但緊跟著,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這地方怎麼這麼眼熟呢?
    從地道裏鑽出來是在建築設施之外,這點實在是出人意料,按照逃生地圖所繪,這個出口處,應該有一處規模龐大的植物園,去往東瀛人的研究樓必先繞過這裏,所以當初他們為了不想繞路,才決定從下水道走直線通過,但沒想到他們似乎又回到了起點的位置。
    可又不完全像。
    此刻,天色微明,拂曉的晨霧籠罩四野,輕煙薄霧中,隱隱可見隔著一片密林,對麵有座矮山,對著他們麵前這麵山體,已經被挖去了一半,殘破的山體截麵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山洞,好似一塊生滿了蟲子眼的蘋果被從當中切開,看上去這些洞穴皆是天然生成,目測估計,至少有不下百個洞口。
    被挖開的山腰中部,有極高大的巨型石獸露出土中,謝白等五人對望了一眼,總算知道這地方為什麼叫“百眼窟”了,原來是有座生了上百個天然窟窿的石山。
    那石山洞窟的布局與那猙獰的石獸,讓謝白想起了不久前他們在薑家祖墳那裏聽那傻子薑穎提起過的“鬼衙門”,而他們之前從礦洞進入東瀛人的軍事設施時,在那礦洞口前立著的石碑上看到過的一行字:“入此門者,當放棄一切希望”,無形中就形成了一種呼應。
    那俄國人的遺書中也曾提到過,說東瀛人挖出了通往地獄的大門,事實與傳說相印證,原來是著落在此處,這百眼窟就是陰間的鬼門關,誤入之人,絕無生還之望,就是要人徹底放棄活著的希望,就是要把人留在此處。
    謝白本也不信世上有鬼神,可在這東瀛人的秘密軍事設施離發生的一連串異常事件,也不得不讓人對自己的世界觀產生了懷疑。
    不過,他雖然中了衻毒,也還發著燒,精神倒還健旺。概因這衻毒屬於神經性感染,而非血液性感染,發作並不快,他被季瀾川放下來休息,倚在一株老鬆下和季瀾川他們一起在原地休整,重新對照地圖察看地形。
    這時,袁忠良忽然臉色微變,顯得有點古怪:“你們聽到什麼沒有?”
    謝白和孫團長,郝和平都不解其意。
    季瀾川卻已經站了起來,低聲道:“我們是在山的背麵。也就是我們掉進那個冰洞的另一邊,而易大頭他們跟我們的方向相反。”
    “什麼意思?”郝和平並沒有反應過來。
    謝白也已經想到了這點:“我們能夠聽到他們的說話聲,但我們卻無法走到他們那邊。就好比望山跑死馬,明明他們離我們咫尺之距,但真要走過去,怕是要費一番功夫。”
    “那,那我們怎麼辦?”郝和平的臉色有些變了。
    “當務之急,先找到研究樓給阿白解毒,然後設法離開這裏。”季瀾川說,“我們繞了大圈的遠路,是環境的巨大反差給我造成了一種錯覺。畢竟平麵圖是以地下水路為主,地表建築隻有個符號標記。我們從排水設施中鑽出來的這個出口,的確是曾經那座封閉的植物區。”
    說話間,季瀾川站起來,打算著眼前的茂密的植物林,四周還有些殘破的牆壁鐵網,穿過這片枯樹從,在那布滿洞窟的山坡下,有一片低矮的青灰色建築,那裏應該就是主研究樓,裏麵有配電室,醫務室等等,但看上去地麵規模比想象中的小得多。而季瀾川又以那棟樓為參照物,側頭打算另一邊,卻是雲深霧罩,隱隱能看見白雪皚皚的冰山,還能聽見對麵的人聲。
    想必那冰山背後就是他們之前掉落的冰洞之處了。
    那棟樓房裏情況不明,想在裏麵找到解毒劑談何容易,距離目標越近,謝白覺得把握反而越小了。
    這時,丘陵草木間霧氣加重,能見度漸漸低了下來,季瀾川看準了方向,對著眾人把手一招,背起了謝白,匆匆地鑽入了枯木荒草之間。
    枯樹葉子和雜草非常密集,被人的衣服一蹭沙沙作響,驚得林中鳥雀亂飛,發出幾聲淒厲的鳴叫。
    袁忠良拔出他那把軍刀在前麵開路,將麵前的茂密亂草枯枝一一砍斷,從中開出一條路來,季瀾川等人緊隨其後,草叢裏的霧越來越大,加上樹叢荒草格外密集,走到深處時,能看到的範圍不過數步,他們不得不慢了下來,以免和其他人在林中走散了。
    正當謝白擔心因為起了霧,會失去正確的方向,這時眼前出現了一條倒塌的古藤,擋住了去路,他們隻好停住不前,這就是生滿荊棘倒刺的觀音藤,是錦鱗衻的棲身之所。謝白他們離開焚屍間時將那錦鱗衻關在了焚屍爐中,卻不知道那錦鱗衻現在怎麼樣了,隻見這觀音藤生得十分巨大,粗壯處可熟人合抱。百眼窟的泥土罕見異常,可滋養屍物,否則這南方的巨藤也無法生長於此,這大概也是東瀛軍防疫給水部隊在此設立研究設施的原因之一。
    倒掉的觀音藤斷得支離破碎,但這藤實在太大,又生滿了倒刺,想攀爬過去可不容易。他們看了幾眼,望藤興歎,隻好準備從兩側草木更為密集的地方繞過去。這時,孫團長想出一個辦法,說他們在那俄國人住的地方不是順了幾件俄國人的衣服嗎?可以用那幾件衣服鋪在藤上,蓋住那些硬刺,就可以直接爬過去了。
    他們本就不想從兩側繞路,因為一是那些區域的古木狼林,犬牙交錯,幾乎沒有落足之處,用軍刀開路極為艱難,要費許多的力氣,二更是耽誤時間,謝白的中毒越長,越有性命之憂。眾人一聽他這主意不錯,於是當即采納,依法施為,果然很輕易地就爬上了橫倒的藤身,由於衣服有限,眾人都必須集中通過,季瀾川和孫團長先爬上去,然後把中毒的謝白和受傷的郝和平拽上來,而袁忠良照舊斷後。
    正準備從對麵下藤,郝和平腳底下突然踩了個空,當場摔了個馬趴,將膝蓋跪到了墊腳的衣服外麵,立時被觀音藤的堅硬的豎刺給紮得血肉模糊,膝蓋上全是骨頭縫,被藤刺紮到其感覺可想而知,頓時疼得差點沒哭出來。
    袁忠良趕緊去拽他,可就子啊下一秒,他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而在場的謝白和孫團長,以及季瀾川也是瞪大了雙眼,麵露驚愕之色。
    原來郝和平背上背著他們撿到的那個俄國人的老式背包,裏麵裹著不少他們從俄國人房間裏順出來的雜貨,本來一直由孫團長背負的,可由於孫團長和季瀾川先要為眾人開道攀上藤身,就暫時背在了郝和平身上。
    在袁忠良去拽他的時候,謝白和季瀾川等人分明看見他背上的包包裏竟然伸出了兩隻長滿了白毛的手臂,被謝白和季瀾川的目光一掃,那手臂“嗖”的一下縮進了包包裏。
    謝白堅信,當時霧氣朦朧,天光黯淡,絕不是因為有光線照射使得他的眼睛看花了,或者是衻毒發作了產生了幻覺,因為那雙長滿了毛的白手,同他們在焚屍間樓門處所見的一模一樣,那次隻見到玻璃窗上白影一晃,根本就沒敢仔細去看,但確確實實是見到了這麼一雙人手,雖然現在下著霧,可眼下畢竟是在白天,可不止他一個人看見,季瀾川和袁忠良,孫團長都見到了,且都是一副難以置信的樣子。
    那一個包包才多大的空間,怎麼會伸出兩條胳膊,難道真有幽靈一路跟著他們到此?
    這一路上出了許多驚異莫名的事情,例如在焚屍間被人反鎖住,焚屍爐的爐門在黑暗中又被打開了,放出的錦鱗衻險些要了眾人的命去,還導致謝白自己中了衻毒命懸一線。走在排水溝,又發現被人跟蹤,卻看不到半個人影,在那俄國人居住的房間裏,被燒掉的僵屍殘骸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桌子上,眾人也差點在夢中被勾了魂,無不表明有個打算置他們於死地的亡靈,緊緊地跟在他們身後,但他始終沒能找到它,從最初開始就是敵暗我明,十分的被動。
    他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想要害死他們的東西,不是跟在他們身後,而是更近,他就藏在他們當中的某個人身上,要不是郝和平無意中滑了一跤,他恐怕到現在都沒有發現這個秘密。
    說時遲那時快,謝白瞅見郝和平背著的包包裏白影閃動,立刻拽住他的胳膊對他叫道:“快把包包扔了!”郝和平可能是膝蓋疼痛難忍,竟然沒聽明白謝白的意思,更舍不得包包裏的東西,隻是疼得齜牙咧嘴,卻連連搖頭。
    謝白心想這事一句兩句也說不明白,而且郝和平被刺傷了膝蓋不知傷勢如何,隻能先把人拖上來再做理會,但衻毒發作,渾身無力,根本拉不動郝和平,用力一蹬,腳下墊著的衣服竟然從藤上滑落,這時,季瀾川大步上前,一把就拽起了郝和平,把他背上的包包扯了下來,扔向了觀音藤下麵。
    然而,卻在這時,謝白感覺後背被人推了一把,身不由己地往觀音藤下跌,他誤以為是孫團長,大叫:“孫團長,你為何推我?”
    豈知孫團長臉色大變,急忙和袁忠良趕緊去拽謝白,但五人都集中到了一側,導致腳下所踩的衣服重心偏移,掛斷了藤上硬刺,五人翻著跟頭一齊從藤上跌落,幸虧橫倒的觀音藤不算太高,底下又有樹枝和厚厚的雜草接著,這才沒直接摔壞。
    縱然這樣也摔得不輕,而且掉下來的時候,下墜力道不小,恰好藤下有個倒掉的枯樹,那樹根很大,都是又枯又爛,根莖交錯間形成了一個樹洞,裏麵是空的,孫團長滾落草叢中又砸穿了樹洞上的朽木,他們的身體也跟著又是一沉,重重地摔在了樹洞底。
    樹洞地下都是爛木疙瘩,要不是間接落地,腰可能都要被摔斷了。謝白覺得自己全身骨節都快散了,就聽孫團長也哼哼著叫疼,他正要掙紮著起身去看看他們的情況如何。誰知頭頂轟然有聲,幹枯斷裂的觀音藤被他們連蹬帶踏承受不住,也隨即裂了開來,把頭頂堵得嚴嚴實實,頃刻間樹洞中就沒了光亮。
    謝白在黑暗中叫著季瀾川,孫團長等人的名字,很快,季瀾川,孫團長先後有了回應,雖然摔得不輕,但他們皮糙肉厚,身子骨結實,也沒什麼大事。
    謝白見他們都沒事,心下稍安,讓他們打開身上的工兵照明筒,想看看這裏的情況,但他們卻是頹然地擺手,表示那幾隻工兵照明筒大概給摔得接觸不良了,怎麼拍打都亮不起來。謝白無奈隻能模糊地看見這個樹洞上寬下窄,根莖比電線杆子還粗上幾圈,密密匝匝地好像圍了道樹牆,四周沒有任何間隙,底部大約有七八平米大小,麵積非常有限,也不知道這樹洞裏還會有什麼未知的生物和危險。
    郝和平摸到口袋裏有半根蠟燭,隻好拿出來應急,然而,他剛劃亮一根火柴,忽然有陣陰風一閃,好像有人吹了口寒氣,立刻把火柴吹滅了。
    謝白剛才已經感覺出來,這樹洞已經被四下裏堵得嚴絲合縫,裏麵空氣不流通,哪裏來的風把火柴熄滅了?
    郝和平手忙腳亂地又劃著了一根,可還沒等那光亮起來,便又有一陣陰風把它吹滅了。
    孫團長氣的破口大罵,甚至撥出了腰間的槍:“誰他媽活膩了往咱們這裏吹涼氣?”但緊接著,他就倒抽了一口氣,蹬瞪地後退了一步。
    這時,謝白也看到眼前忽然亮起了一對綠幽幽的眼睛,好似兩盞鬼火,充滿了死亡的不詳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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