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冷老五  四十六薑家堡(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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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著洋炮助陣,土匪的膽氣大壯,往大門方向衝過來,嚷嚷的聲調也高了。
    孫團長既要開槍打靠近下方的土匪,又要給其他人下戰鬥的指令,又要頻頻回頭去看顧他家少帥非常重視的那一位,更是心都熬成油似的。
    那做廚子的王七,前頭被老徐吩咐了裝彈夾的任務,現在謝白換了大洋槍,不用勃朗寧了,這裝彈夾的任務自然也就解除了,此刻便縮在角落裏,兩手緊緊地抱著頭,驚了窩的鵪鶉似的簌簌發抖。
    偏生炮彈又打過來,門樓猛地一陣搖晃,砂石粉塵混著血沫硝煙,漫天飛揚,嚇得他心膽俱裂,驀地狂叫一聲,站起來發瘋般地往樓梯那頭跑。
    他隻一心要從這要命的門樓上離開,可人的腿腳,又如何快得過子彈?一從躲藏的土包後出來站直身子,冒了頭,就儼然成了一個活靶子,才跑了兩三步,幾顆子彈打過來,都擊在背脊上。
    正巧他這時經過謝白身後,倒下時,血濺了謝白一身,連脖頸上都沾著殷紅。
    孫團長打槍時偷空往這頭瞥了一眼,見謝白頸子和背上都是血,隻以為他受了傷,大吼一聲:“謝副官!”
    連下麵的土匪也不理會了,把槍一扔,就朝謝白衝了過來。
    心裏咬牙地想,這次就算得罪人,也要把這一位給趕到門樓下頭去!
    剛到謝白眼前,耳聽得砰的一聲,謝白又扣了扳機。
    這一槍卻是打準了,山腳邊一個往洋炮裏塞炮彈的土匪,身子忽然一歪,就倒下不動了。
    老徐大叫:“好槍法!”
    孫團長的目光是放在謝白身上的,因為老徐這麼一叫,不由得轉頭去看,才見山腳那邊似乎是打中了人,正驚喜得不敢相信,又一下槍聲響起,洋炮旁邊另一個土匪又倒下了。
    門樓上那些薑家堡的人都大喊起來:“倒了!倒了!”
    興奮的聲音夾在砰砰的槍聲中,竟然仿佛比槍聲還響亮似的。
    孫團長看著那出現了死亡的洋炮所在,把目光又重新放回到眼前的謝白身上。
    震耳欲聾的槍聲,絕處逢生般的喜悅的喊聲,濃重的硝煙味道刺著鼻子,被打出幾個血窟窿的死人就躺在腳邊……戰鬥的場麵血腥而粗糙,可那個端著大洋槍,微微彎曲背脊,眯著一隻眼睛瞄準的人,臉上卻流露著一種令人驚訝的安然。
    孫團長不由想起了初次與這位謝小少爺見麵的情景,漂亮文弱的少爺麵對自己要殺人滅口時的槍口,一臉的惶然的慫慫的樣子,那時,他根本沒把這個小少爺放在眼裏,誰知,再次與他見麵的時候,這個小少爺已經露出了難以想象的鋒芒……
    砰!
    謝白又扣了扳機。
    正打得你死我活的關頭,時時刻刻都響著槍聲,可大概是雷頓五二零與眾不同,又或者是開槍的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孫團長似乎總能在頻繁的槍聲中,捕捉到謝白射出的子彈所特有的囂叫。
    他甚至沒有轉頭去看山腳那邊。
    他篤定這隔著七八百米的一槍,又不可思議地打準了。
    因為門樓上又傳來人們喜悅的歡呼:“中了!中了!”
    孫團長忽然感到一隻手抓住他的手臂,輕輕一扯。他愣了一下,轉瞬間明白,這是謝白騰出手來拽他呢,身不由己就隨著那手扯的方向蹲下了。
    又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被謝白開槍時的從容模樣震驚到了站著稍那麼一晃神,豈不也成了氣急敗壞的土匪的活靶子,要不是謝白這麼一扯,提醒了自己,怕是要挨槍子。
    孫團長把王七的屍體往外推開一些,蹲在謝白的身邊,一想到本該是自己做謝白的保護者,現在反而要靠這位謝副官來保護,何況又讓謝副官分了神,騰出手來扯自己,無端地生出了滿腹慚愧。
    謝白卻渾然不知道孫團長這些心思,目光隻盯著遠處的山腳。
    洋炮邊已經躺了幾具屍體,土匪們不甘心就此失去了這致勝的武器,還有人想要走到那洋炮旁繼續開炮,但這完全就是給謝白送靶子來了。
    他今天的狀態特別好,除了第一槍打飛,接下來都是沒有落空的,誰靠近那門已經架好的洋炮,誰就必須挨他一顆子彈。
    片刻之前,那洋炮還是土匪們炫耀驕傲的資本,現在它的周圍,卻是死神劃下的叫人毛骨悚然的地盤了。
    此消彼長,薑家堡氣勢大盛,不用忌憚敵人的炮火,更是打得起勁。
    老徐對著下頭的土匪開槍,嗓門吼得比娶媳婦還要歡:“轟啊!你他媽給我轟啊!你有洋炮,老子有神槍手!狗雜種!操|你大爺的!你轟啊!”
    孫團長也從謝白後頭出來,嗷嗷地叫嚷著,玩命似的打槍。
    土匪們被打得膽戰心寒,又發出了撤退的命令。
    這一回老徐打得亢奮,也沒吩咐大家別打撤退的人,大夥在門樓上朝著逃走的土匪後備心開槍,又留下十來具屍體。
    本來那洋炮四周,是沒有人敢靠近了,大概是撤退時舍不得丟下那門洋炮,這時又有人躲躲閃閃地湊近,謝白神色淡淡地一扣扳機,引得門樓上一陣叫好。
    終於,再也沒有人敢動那門洋炮的心思,土匪們留下一門珍貴的洋炮和滿地的屍體,紛紛朝著山那頭逃跑。
    槍聲止息,天地像是忽然變得安靜。眾人看著土匪逃去的背影,長吐出一口氣。
    忽然,又砰地一聲,依稀有槍聲從遠處傳來。
    大家剛放下的心,又猛地高高懸起。
    謝白剛才一心盯著洋炮附近的人開槍,見土匪逃走,以為戰鬥已經結束,精神稍一放鬆,頓時覺得手酸眼掌,身上又有一股極不舒服的粘稠感。
    伸手往脖子後麵一抹,放到眼前一看,見到滿手掌殷紅的鮮血。
    正在吃驚,就聽到門樓上的人大喊著說:“又來了!又打過來了!”
    謝白聽了,也顧不得平日那些愛幹淨的習慣,把手掌上的血往衣服上一擦,趴回雷頓五二零前,朝瞄準鏡一看,果然如此,那些土匪原本撤回山邊,身影都消失在林子裏了,這時,又紛紛從林子裏跑出來,朝著薑家堡這邊來。
    老徐見敵人去而複返,招呼著眾人做好準備,把槍栓拉得咯啦作響,嘴裏罵罵咧咧,“他娘的,剛才轉頭就把洋炮搬了出來,這回還能搬出個孫大聖不成?老子真不信這個邪!”
    薑家堡這邊,人人都重新拿起槍,居高臨下地等著土匪再攻過來。
    槍聲又傳過來了,似乎是山那邊響的,而且打得越來越密集,兵兵乓乓,從林子裏傳出來,像是炮仗悶在洋鐵罐子裏的聲音。
    大家不由狐疑起來。
    再看那些跑過來的土匪,腳步倉皇得很,並不像是要再次攻打的樣子,反而像是在逃命。
    孫團長拿起望遠鏡看了看,忽然快活地叫起來:“是少帥!這幫龜孫子被少帥從林子裏攆出來了!這下樂子大啦!”
    謝白一聽是季瀾川,精神一振,趕緊透過瞄準鏡找人。
    逃竄的土匪們身後,真有一群人拿著槍從林子裏指出來,不斷地放槍,為首的一個,正是穿著軍裝的季瀾川!
    謝白親眼看見他的身影,心弦不由自主地鬆了下來,想著雷頓五二零是用不著了,便拔出了腰間槍套裏的勃朗寧手槍,這還是季瀾川送給他的,精神抖擻地等著。
    要說那夥土匪,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了,原本以為對付一個區區的薑家堡,憑著這麼多人,再加上一門洋炮,絕對的十拿九穩。
    不料拿出洋炮,卻碰上了謝白這握著雷頓五二零的神槍手,被打得膽氣全喪,逃跑時,又遇上了回薑家堡的季瀾川。
    隻論季瀾川,就已經是東北鼎鼎大名的“活閻王”,大煞星,何況,他這支人馬,是用米國最先進的武器裝備起來的,赫赫有名的神槍營,雙方一交手,土匪們也知道絕無勝算,趕緊掉頭又從林子裏逃出來,結果,這一逃,就逃進了前後被夾擊的境地。
    季瀾川帶著人在後麵追,每一陣槍響,土匪們就像是被大卡車碾過的麥穗似的倒下一排,等他們被攆到薑家堡前的空地上時,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這時,薑家堡的人們憋了一個上午的惡氣,全都狠狠地朝他們發泄出來,頓時居高臨下,槍口齊鳴,直如一場無情的屠殺……
    謝白本來取了勃朗寧在手,打算等土匪靠近時開槍,但見他們逃到薑家堡前,已經把武器丟了,跪下把雙手高高舉著,大聲哀求,那些受傷的人,更是可憐,渾身都是鮮血,躺在雪地裏哀叫哭喊。
    謝白便沒有繼續開槍了,反正那些薑家堡的人是不會放過土匪的,有他無他參戰都沒什麼了。
    不多時,場中的那些求饒的土匪都被子彈擊中,也倒了下去。
    土匪都被殺了,不用再擔心被槍子打中,他從隱藏身形的土包後麵站出來,低頭往下看。
    薑家堡前宛若阿鼻地獄般,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屍首,白皚皚的雪,被腳印淩亂地踏出黑灰色痕跡,又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他忽然想到,這些人命,有不少是葬送在自己手上的,不由有些發怔。
    這時,門樓上卻響起一陣潮水般的歡呼。
    原來是季瀾川領著他的下屬和軍隊,已經到了薑家堡大門前。
    但季瀾川此刻,又哪裏在乎那些勝利的歡呼?
    他在回來的路上,得到薑家堡被土匪攻擊的消息,生生嚇出了一身冷汗。
    為了給表妹幫忙,他出門這一趟,把可用的好手,還有大批的武器都帶了出來。
    沒想到他前腳一走,土匪後腳就上了門,薑家堡除了一個孫團長,就隻剩下一群受傷的護兵和薑家堡那些不成氣候的莊丁,能有什麼防備能力?
    要是讓土匪破了堡,謝白就危險了!
    一想到謝白還留在薑家堡,季瀾川腸子都悔青了,心急火燎地往回趕,生怕一個趕不及,他就會見不到那個漂亮的,狡黠的,在他麵前又有點慫的謝白了。
    那人,他一開始隻是抱著利用和戲耍的心思留在身邊的,但是,現在,隨著謝白在他麵前展現出的驚人的能力和價值,讓他越來越感覺到他好像離不開他了。整顆心都好像放在了他的身上,滿腦海都是他的身影……
    他是……喜歡上了他麼?
    等他總算到了山邊,就撞上了攻打薑家堡的土匪逃進林子。
    季瀾川早就急紅了眼,見著這些人,還有什麼話可說,亮出武器,就是往死裏打。
    殺光了土匪,急匆匆地趕到薑家堡大門前,季瀾川抬頭一看,心髒驀地提到了嗓子眼裏。
    那站在門樓上的,不正是謝白麼?
    那滿頸滿身的刺眼的紅,都是血!
    季瀾川著急地朝門樓上大聲問:“阿白,你受傷了嗎?”
    謝白正看著滿地的屍首發愣,一時沒有回答。
    季瀾川見他沒有言語,心更慌了,大門一打開,便把擋在麵前的人狠狠一推,直衝了進去,蹬瞪地上了門樓。
    薑家堡那些人,本來是要迎上去恭維他幾句的,可一見他滿臉殺氣,挪出去的腳步都不由縮了回來。
    季瀾川上得門樓,眼裏心裏隻有謝白,幾乎是撲到謝白跟前問:“可是受傷了,怎麼這樣滿身的血?軍醫-----”手也伸到謝白的身上,小心翼翼地摸著。
    孫團長忙解釋說:“少帥,謝副官沒事,身上的血都是別人的,他今天可是救了大家夥的命啊!”
    謝白見了季瀾川,也回過神,像是吊在空中的人,一雙腳也終於踏回地上,感到一種安心的踏實,對著季瀾川展顏一笑:“你別擔心,我很好------”
    話音未落,人已經被季瀾川死死地摟進了懷中。
    “寶貝兒,你可嚇死我了……”
    季瀾川心肝顫顫地長籲一口氣,他的氣息全部噴在了謝白的頸間。
    這聲“寶貝兒”也不像平時那樣調侃的語氣,而是真心實意地寵溺的口氣。
    謝白的心也被他這聲“寶貝兒”叫得心頭湧上了一陣暖意。
    原來,在這個時空裏,在這個人的心裏,自己還是被他重視的存在啊!
    原來,自己的心動還是有回應的。
    至少,現在,季瀾川是真的很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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