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冷老五 四十五薑家堡(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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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徐看謝白擅自讓王七走了,心裏不大滿意,一邊朝著下麵堡外的土匪打槍,一邊大聲說:“你是季家少帥的副官吧?”
謝白找了個土包把身形藏好,眼睛盯著下方,把槍架在了堡寨的一端,居高臨下,砰砰兩槍,場中頓時倒下了兩個土匪。
老徐集中目力一看,好家夥!兩個竟然都是一槍正中眉心!
老徐看得又驚又喜,激動得幾乎打起哆嗦來,早把剛才的丁點不滿意拋在腦後,眉飛色舞地叫道:“季家少帥是個很有膽色,很厲害的人,我就知道,他看中的副官,絕對不會是孬種!”
謝白的嘴角勾了勾,他知道自己的槍法若是在平時其實是不夠看的,但是,他有一種特殊的技能,他的精神力是超強的,連帶著他在極端專注的情況下,就會發揮意想不到的效用,會讓自己的動態視力和聽力達到極致,再加上他又苦練了將近一個月的槍,還有季瀾川的指導,槍法自然而然地就會提升。
想必,季瀾川也是知道了他的這種能力吧,因而才會把他時刻帶在身邊,雖然他也知道季瀾川對他比以往多了幾分真心,可他還是不敢把自己的情感全部寄托在季瀾川的身上。
雖然,他也對季瀾川動了了心。
不過,謝白所撿來的那把槍裏的子彈很快就射完了,好在老徐又拋了一把手槍給他,謝白伸手接住,又是砰砰幾槍,下麵便連著四個土匪倒下,基本是彈無虛發。
看得老徐咋舌,沒想到這個相貌俊美斯文的少年副官槍法這麼厲害,急吼吼地叫道:“我的好祖宗!你是個神槍手啊,怎麼不早給我個響呢!季少帥是個活神仙,他手底下的也都是能人!”
謝白仔細看那老徐的槍法,似乎也不弱,打三槍大約也能中兩個,不禁問:“像你這樣的,薑家堡有幾個?”
老徐驕傲地笑道:“這十裏八鄉的,也就我一個。若薑家堡能找出幾個來,土匪還敢來冒犯嗎?薑老太太花了重金請我,我又看她一個老婦人,支撐家業艱難,這才應允了。大少爺上縣城那日,我說我陪他同去,他說不必,要不然,何至於被人綁了票?”
謝白打了一陣,中途還換了一個彈匣,看著槍裏又要沒子彈了,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說:“你還有多少子彈?我也沒帶多少子彈,要是那廚子再不回來,我可也沒法子了,他不會嚇得跑路了吧?”
老徐瞪起眼睛說:“他敢?再跑,還能跑出薑家堡去?要是他不回來,耽誤了大事,等這邊事了,我活活抽死他!”
偏偏這時,王七竟然真的回來了。
一手拿著著一把勃朗寧手槍,一手拿著一盒子彈,縮頭縮腦地挨著牆,蹭到謝白身邊,喘著氣說,“你瞧,是這兩樣東西不是?”
謝白說:“就是這個,辛苦你了。”
剛好他手槍裏的子彈打光了,便接過那邊勃朗寧,匆匆地裝彈夾。
王七說:“哪裏是辛苦,我竟是拚著小命來的,剛才過來,一個槍子擦著我的胳膊過去呢。我事情也辦了,容我先下去罷。”
老徐哪裏肯放他去,凶狠地瞪眼衝他吼道:“大家都拚命,就你矜貴嗎?你留下,給謝副官打下手,敢跑,先給你後背心來顆槍子嚐嚐!”
謝白本想說不用,但轉念一想,正是需要一個人來幫忙裝彈夾,他好騰出手去,因此對王七說道:“你的差事不難,就學我這樣罷。”
給他示範了動作,又安慰他說:“你蹲著低頭裝,有土包擋著,子彈打不到你。”
王七無奈,隻好苦著臉,透過土包之間的縫隙看外麵的土匪,凝神屏息,一扣扳機,又有戰績。
不經意回頭,見到門樓的狹梯上露出一個斑白的頭,像是梳著女人的發髻,不禁一愕,心忖,這薑家堡連老婦人也要派上來打槍嗎?
再一看,果然那邊露出一張老婦人的臉來,正慢慢地往上登門樓。
老徐見他回頭看,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也是一愣,忙把老婦人請到土包後麵問:“老太太,你上來做什麼?這可是要命的地方啊!”
謝白聽這稱呼,雖然未見過,心裏也猜到是薑家堡的老主母。
薑老太太剛上來時,還勉強保得住鎮定,但一看下麵凶神惡煞的土匪,神色就變得惶惶了,沙啞著嗓子說:“怎麼我看這陣勢,很是凶險?“往常土匪上門,都要先下帖子,好歹讓我們知道要孝敬多少銀錢,怎麼這回倒直接打起來了?”
老徐說:“一來就開槍了,沒有一點索要銀錢的意思,我看那凶狠氣味,倒像是來尋仇似的。”
老太太便含淚懊悔,拍著膝蓋說:“我老糊塗了,不該舍不得那箱銀元,讓季少帥去和土匪打對台,如今殺虎不成,虎倒上門尋仇了!”
老徐卻搖頭說:“我看這些人,不是老虎山綁了大少爺票的那一夥人。老虎山那一撮,哪有這樣的人數和槍火?如今也管不得他們是什麼路數,隻管打罷。真要讓他們闖進來,血洗薑家堡,那才叫糟。”
薑老太太一驚,顫巍巍地問:“怎麼?他們還要血洗,要絕我們薑家?哪來這樣大的仇?皇天菩薩呀……”
老徐看老太太嚇得魂不附體似的,忙安慰說:“您放心,我就是豁出這條性命,也不能叫土匪進這裏一步。告訴您,季少帥這位副官是個活寶貝,槍法可神了,百發百中。有他在,薑家堡走大運了。”
說著,手指著謝白,薑老太太的目光自然落在謝白身上。
謝白一直不曾鬆懈,還是握著手槍瞄準了打,因為薑老太太瞧他,他便對著薑老太太微微一點頭。
薑老太太隻怕他少打一槍,土匪就要破門而入,看他扣扳機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立馬緊張地說:“你忙你忙,用不著理會我老婆子。”
其實,謝白心裏,本就沒打算和她多聊,心裏更嫌她礙事,聽她這樣說,隻淡淡一笑,便又轉過頭去,專心致誌地繼續對付土匪去了。
謝白自己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有這麼一天,在薑家堡幫人對付土匪。
他心裏本隻是想要靠著自己的聰明腦袋和那點本事,在這個亂世中奪得自己的一方天地,讓自己不至於像前世那樣被命運所擺布。
他和原主一樣,到底是沒吃過多大苦的嬌生慣養的少爺,就算前世逼不得已學習槍法,學習醫術,學習防身的本領,也隻是不想自己淪為別人手中的待宰羔羊而已。
現如今,他接連打槍,就算精神力再強,他也有些吃不消了。
畢竟,那手槍的後座力也讓他有些手臂酸麻,這樣接連不斷地打槍,他都抬不起來了。
好在有王七給他當幫手,換彈夾方便,他免了後顧之憂,槍法還意外提高了不少。
不知不覺,他想起了那日被季瀾川握住手腕,被迫開槍殺人的場景,心裏又有些惴惴不安。
不得不說,季瀾川帶給他的陰影,始終還是揮之不去的。
噗嗤!
一顆子彈從遠處射來,僥幸謝白閃躲得快,隻擦過了謝白的肩膀,飛了出去。
謝白驚魂未定,暗自懊惱自己生死關頭,居然走神想起了那個混世魔王,花花太歲來。
忽而聽見門樓上的人大叫:“退了,退了!”
他往外一看,可不是!
土匪竟然真的不再進攻了,反而往後退了。
那個放冷槍的土匪也被老徐打死了。
薑家堡門樓上一陣激動歡呼,忽又砰地一陣槍聲,驚得眾人一怔。後退的土匪裏,又倒下一個身影。
老徐的臉色都變了,破口大罵:“誰開的槍?直娘賊!眼看都退了,還打死他們一個人,要是激起土匪的凶性,可不是找死嗎?”
薑老太太袁氏劫後餘生般驚喜交加的,聽老徐這麼一說,嚇得氣都差點閉過去。
往下一看,幸虧土匪拖著受傷的同夥,耷拉著槍,還在匆匆往遠處跑,並不曾有再次攻擊的跡象。
薑老太太一顆心總算放下來,對老徐說:“這一次,你功勞很大,等著罷,我絕不叫人辛苦。”
轉過身去,對著謝白,更是滿眼的感激,說:“後生仔,我們薑家堡這些人命,是你救的啦!你叫什麼名字?”
謝白對著老婦人,覺得拿著手槍不恭敬,也不管自己的手槍槍口還在發燙,就穩穩地插回了腰間的槍套,矜持地笑道:“救不救的話,實在不敢當,我叫謝白,季少帥的副官。”
話說孫團長領著幾個季瀾川留下的尚能拿得起槍的傷兵,也一直在門樓上拚殺,前時土匪攻擊得凶猛,他一心隻顧著殺土匪,倒沒關注門樓上究竟來了什麼幫手。
後來見下麵土匪死傷驚人,也曾有點吃驚,心忖,,這哪裏來的援兵,這般威勇?
也想瞧瞧其真身,無奈麵前一堆土包高高壘起,正好擋在他和謝白之間,若說特意繞開土包,冒著吃槍子的風險,去瞧一瞧人家是什麼模樣,也沒那麼大的意思。
故而,雖在同一門樓,孫團長竟然不知往日那個文質彬彬,看起來有些膽小的謝白,居然成為了自己的戰友。
此時土匪退去,孫團長拿著槍口冒著煙的長槍從土包後繞出來,赫然瞧見謝白正把手槍插回槍套呢,猛地愣住。
再一想,已經明白過來,更是後怕得渾身冒冷汗。
孫團長大步走上去,拉著謝白就喊:“小祖宗,我的小祖宗!漫天飛槍子的地方,你就這樣大喇喇地跑上來……什麼也別說了,快跟我下去!”
他孫團長現在可是知道謝白在季瀾川心中的地位是非常重要的,也是真急了,也不顧薑老太太還在跟前,拉了謝白就要從木梯下去。
謝白因有薑家堡的人在場,一半架著孫團長,窘迫地說:“土匪都退了,你不要大驚小怪。要著急,也不在這一時,主人家在看著呢,快放手!”
哪知孫團長犯了牛脾氣,死活不依,非要拉謝白現在就跟自己下門樓去。
正在糾纏中,老徐猛地拔高了嗓音叫了一聲:“不好!那些雜碎沒完了呢!”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土匪退到山腳處,竟然不再退了,現在又吭吭哧哧地抬了兩個重東西出來,架在地上。
孫團長眯起眼睛看了看,眼睛忽然瞪圓了,失聲叫道:“我的天,別是搬了炮來吧?”
老徐說:“不該啊,他們能弄出炮來?有這樣的本事,也就不用做土匪了。”
話雖如此說,孫團長早叫人拿來一個半新不舊的望遠鏡來,拿到眼前一瞅,臉沉得黑如鍋底一般:“不是土炮,是洋炮。他奶奶的,正上炮彈呢!”
薑老太太聽了這話,仿佛從天上跌到冰窟窿裏,身上打起哆嗦來,要說什麼,卻嘴唇隻是發抖,沒有人能聽得清楚,大概是在念佛。
孫團長把望遠鏡隨手一丟,把長槍抓起來,猛然想起謝白,轉身對他說:“站著等挨轟嗎?快到下頭去!”
他們觀察土匪時,謝白也已經在一旁暗暗估算過距離,這次對孫團長問道:“炮旁那幾個人,你有把握打下來嗎?”
孫團長往遠處看看,正裝彈藥呢,再往眼前看看,他家少帥的心肝寶貝兒還杵著不肯動,急得直冒汗,跺腳說:“小祖宗!你還說胡話呢,那有七八百米遠,我們打得著嗎?這薑家堡是沒有炮的,要有炮,我早轟他娘的了!快下去吧!哎呀,你真是我的活祖宗!”
謝白知道時間緊急,再拖拖拉拉,怕那邊炮真要轟過來了,也不和孫團長解釋什麼,直接問:“我們帶過來的軍火裏,有一把雷頓五二零,少帥是帶出門,還是留下了?”
孫團長說:“那把挺大的嗎?少帥出門,帶那麼沉的家夥幹什麼?我也就扔在……”
一語未了,老徐忽然大叫一聲:“炮!”
便是轟地一聲響,厚重的門樓震了兩震,沙土紛紛揚揚。
老徐叫出聲時,已經撲上去把老太太給掩護住了。
孫團長一手扯了謝白,把他護在身下,痛罵道:“要是土炮,還要搗鼓一下,這般雜碎,用的洋炮也太便利了,說轟就他娘的轟了!”
說話間,又是一枚炮彈劃空而過。
這次卻炸在門樓右邊,幾個薑家堡的莊丁躲在土包後,頓時血肉橫飛,慘叫淒厲。
孫團長狠狠一把將謝白推開,大吼:“快走!”
自己拿了長槍,匍匐在土包上,朝著土匪開槍,嘴上招呼著:“兄弟們,朝他們開槍!別的不管,先打死開炮的那幾個雜碎!”
眾人在煙塵裏,都把槍口對準山腳的方向,兵兵乓乓地打起來。無奈長槍射程不足,盡管打得熱鬧,那一頭的土匪卻是悠然自得似的。
片刻,又是一炮轟過來,就落在孫團長右邊不遠處。幸虧有一堆土包擋著,彈片沒打到身上,倒是炸起漫天灰土,鋪得附近的人一頭一臉。
孫團長耳朵被炸得嗡嗡作響,腦子也微暈,憑著胸中一股熱氣,咬牙繼續開槍。
忽然有人用力地扯他的肩膀,才發現是謝白,正一臉急切地對著他說著什麼,可是耳朵像圍著兩窩蜜蜂一樣,什麼也聽不清。
謝白急了,給他臉上扇了老大一耳光,扯著喉嚨問:“在哪兒?雷頓五二零,你扔哪兒了?”
孫團長倒真被這一記耳光打醒了,眼神也穩了一穩,指著左邊的方向說:“都放那裏了……”
謝白趕緊過去。
大概是孫團長聽見土匪來了,立即叫人搬了家夥上門樓,季瀾川沒帶走的那些槍火,都橫七豎八地堆在地上,其實和謝白隻有咫尺之距。
隻因被土包擋住了,才不曾看見。
這可不就是驀然回首,那狙擊槍就在硝煙彌漫處嗎?
謝白把那沉甸甸的雷頓五二零拿在手中,直如得了珍寶一般,也不說什麼,在城樓上架起來,背微微伏下,用一隻眼睛瞄著。
這時候,原先退走的一些土匪,又借著炮火的掩護,緩緩地上來,走得近了,長槍自然是打得著的。
孫團長忙著開槍打那些接近門樓的土匪,眼角瞧見謝白還在炮火範圍內,可又實在騰不出手把他弄下門樓去,急得火燒似的,衝他喊道:“謝副官,快下去罷!這麼遠,你會開槍是一回事,但不一定能打中啊!”
話還沒說完,謝白就扣了扳機,砰地一大聲。
孫團長愣了愣,伸了脖子往山腳下看看。
那頭放炮的幾個土匪毫發無損,還在搗鼓著往裏頭放炮彈呢。
顯然,這一槍是打空了。
孫團長聲音又提高了點,喚道:“老徐,你把謝副官帶到安全的地方去!”
老徐和孫團長一樣,都在一槍接著一槍地放,聞言說:“行!老太太,我把你和謝副官一道護送下去!”
薑老太太自那第一個炮彈打到門樓就歪在地上起不來了,身子佝僂著挨在土牆邊上,可說話還撐得住,搖頭道:“不用管老婆子,你們好好對付外頭,要是讓土匪破了門,大家都活不成。死在這,和死在屋子裏,還不是一樣?”
孫團長又催促說:“老徐,那你把謝副官帶走。”
謝白一槍打歪了,心裏正老大不高興,偏偏孫團長咋呼個沒完,他一張俊俏的臉也早就沉了下來,忍不住地冷哼了一聲:“吵什麼吵?你管不著我,打你的槍去!”
說話時,手裏擺弄著槍,眼睛盯著山腳方向,沒瞧孫團長一眼。
他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聽著場下中的土匪的吼叫,將精神高度集中,什麼也不去想,驀然睜開眼時,視野裏便剩下了那遠處的洋炮邊的土匪,若是此時,孫團長注意到他的瞳孔時,會感覺到一種極度詭異的收縮狀態,還帶著一點淺淡的,異於人類的紫色光芒,會讓人覺得那是一種叢林的獵手蓄勢待發,即將要獵食動物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