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振國和何翠芳都沉著臉。兒媳婦的怒氣哪裏是衝著老大去的，而是衝小兒子去的，生怕小兒子在她家裏多住幾天！房子在老大和大兒媳婦的名下沒錯，但一半的房貸是他們老兩口幫忙還的，他們的小兒子連在這房子裏多住幾天的資格都沒有了？
    慕藍圖有些微的意外。嫂子以前對他不錯，寒暑假過來住兩天是常有的事，招待得也周到，這次怎麼……很快，他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因為他畢業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工作，楊秀蓉擔心他在家裏住太久，而且如果工作地點在縣城的話，說不定以後要一直住在她家裏。
    慕藍圖能理解楊秀蓉，他也不喜歡外人侵入他的地盤。但怎麼說呢，他並沒有說要住在她家吧？
    “就這麼點事也值得你生氣，我這不是忙忘了嗎？”慕宏圖拍拍慕藍圖的肩，“要不我一會兒給丈母娘打電話說說現在的情況，或者，藍圖先回家住幾天，等丈母娘走了再過來。”
    他說的回家是指鄉下的房子。
    何翠芳板著臉，“那房子好幾天沒打掃了，怎麼住人？”
    六年前，慕振國和何翠芳還在地裏刨食，一共種了十畝地。後來，慕宏圖和楊秀蓉想在縣城買房，出於他們生了二胎以及慕藍圖將來考大學、結婚等家裏的開支會越來越大等各方麵的考慮，慕振國拿出所有的積蓄又借了一些錢在縣城裏開了那間便利超市。等慕宏圖的房子裝修好後，老兩口就搬到了縣城裏和長子一起住，一個負責看店，一個照顧孩子和做些家務。家裏的田則都租給了別人種，慕振國和何翠芳通常一個星期才騎摩托車回去一次，收拾老屋和打理菜園。
    算算時間，有五天沒回去了，前兩天又刮大風，屋子裏肯定到處都是灰塵。
    慕宏圖說：“打掃打掃就行了。”
    他滿不在乎的樣子徹底激怒了何翠芳，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慕藍圖這才找到開口的機會，“不用擔心，我定了酒店。”
    幾人都看過來。
    “藍圖，你說真的？”何翠芳怕這是小兒子抹不下麵子住在長子家裏而找的借口。
    慕藍圖笑著安撫，“是真的。看我的行李就知道，大學四年我怎麼也不可能隻這麼點東西。還有一個行李箱我放在酒店裏。”
    慕振國道：“先吃飯，先吃飯。萱萱、小宇，過來吃飯了。”
    在桌邊坐定後，楊秀蓉看到滿桌子的菜，皺了皺眉。
    “媽，難得小叔子回來，飯菜豐盛些是應該的。但這是不是太多了？吃不完的又得剩到明天，總吃過夜的不健康。”
    何翠芳溫和地朝她笑笑，“剩不了！我和你爸半夜起來再吃一頓！”
    楊秀蓉被噎了一下，扭頭問慕藍圖，“藍圖，你住在哪個酒店？縣城裏好點的酒店也不便宜吧？”
    慕藍圖客氣地道：“果際酒店，還好。”
    慕宏圖笑著對慕振國道：“這小子盡亂花錢，爸，您得管管了。果際酒店我知道，是縣裏最好的酒店，最便宜的房間一晚也要一千二。您的錢要是多得沒地方花的話，也給您的大兒子幾個，可不能這麼偏心。”
    慕振國氣得肝疼。他偏心？非要說偏心的話，他偏的也是他慕宏圖！但再生氣還得忍著，準備好的酒也放了回去。原是打算父子仨好好地喝幾杯的。
    “吃飯！有什麼話不能等到吃完飯再說，非得現在說？”
    何翠芳怔怔地按著慕宏圖，眼眶有些濕潤。
    【宿主，你還要忍？】005跳了出來。它家宿主都多少年沒受過今天這樣的委屈了？
    【不忍能怎麼著？慕爸慕媽的思想還是比較傳統的，一直想的都是老了以後跟著長子生活。】
    慕藍圖給慕振國和何翠芳都夾了一些菜到碗裏，“爸、媽，吃飯，再不吃菜就涼了。媽的手藝好，做的菜好吃，在學校時我就總想著。”
    何翠芳的心情這才好轉了些，“好，吃飯，都吃飯。這麼晚了，萱萱和小宇估計早就餓了。”
    一頓飯，除了慕晨萱和慕晨宇吃得津津有味，桌上的其他人都食不知味。
    吃完飯，慕藍圖幫著何翠芳洗碗，又把廚房收拾幹淨。
    其他人都在客廳裏坐著。
    見慕藍圖走過來，慕振國道：“剛好，後天是星期六，我把你姐姐、姐夫，還有你大伯一家子、你姑媽一家子都叫來縣城，請他們吃頓飯，順便讓他們給你張羅一下工作的事。”
    “爸，我決定還是在帝京那邊找工作。”慕藍圖在他身邊坐下，“家裏的工作機會太少了，真要是隨便找個什麼工作，人就廢了。我現在還年輕，在外麵多見識見識不是壞事。這次回來主要是看看你和媽，待幾天就走。”
    慕宏圖和楊秀蓉都不說話。
    何翠芳欲言又止。作為母親，她還是希望孩子能留在附近，但她心裏也清楚，孩子的前途是大事。
    慕振國對此不反對，男娃娃，到哪裏都能掙到一口飯，實在不成，家裏也有退路。
    “那邊好找工作嗎？”
    “肯定比家裏好找。”慕藍圖道，“帝京是大城市，現在又是畢業季，招聘會多，總會有機會的。另外，我在學校時也交了幾個朋友，應該能幫得上忙。”
    “那也行，到時候我多給你一點錢，托關係少不了的。”慕振國直直地看著慕宏圖說。
    慕宏圖忙道：“窮家富路，應該的。”
    慕振國心裏無比失望，懶得多說什麼。
    “我給你們都帶了禮物。”慕藍圖打開行李箱。
    給慕振國和慕宏圖買的都是手表，款式一模一樣，隻是為了區分，顏色不一樣；給何翠芳買的是包；給楊秀蓉買的是一套化妝品，他對化妝品不了解，直接買的最貴的；萱萱的禮物是芭比娃娃，小宇的是奧特曼。
    慕宏圖和楊秀蓉對視一眼。兩個老人不認識牌子，他們可是知道的，這些東西加起來恐怕得大幾萬。
    慕振國心裏也犯嘀咕。他不認識牌子，但有眼睛會看，隻看材料和質地都不是便宜貨。但慕藍圖的生活費平時都是他給的，就算平時省著用也不可能剩太多，他心裏有數。
    楊秀蓉忍不住問：“藍圖，謝謝你給我們買的禮物。不過，你哪兒來這麼多錢？”
    “賺的。”慕藍圖敷衍。
    楊秀蓉立馬問：“怎麼賺的呀？”
    也是這時她才注意到慕藍圖身上穿的衣服和鞋都是牌子貨，心不由怦怦直跳，難道小叔子真的在外麵發大財了？
    慕藍圖笑笑，“僥幸賺的。”
    楊秀蓉還問：“賺了多少呀？”
    慕藍圖當沒聽到，把掏空的行李箱合上，對慕宏圖和何翠芳道：“爸、媽，不早了，我該回酒店了，你們送送我？”
    慕振國和何翠芳跟著起身。
    “好。”
    “哥、嫂子，我走了，你們也早點休息。”
    “好，好，明天再過來吃飯啊。”
    楊秀蓉熱情地應著，和慕宏圖把他們送到門口。
    門一關上，她小聲對慕宏圖道：“你弟的變化太大了，他該不會是被人包養了吧？”
    “你特麼胡說什麼！”慕宏圖看了一眼在看電視的孩子，低聲嗬斥。
    楊秀蓉撇撇嘴，“你那麼大聲幹什麼？我隻是隨便說說。”
    慕宏圖揚聲朝兩個孩子道：“萱萱、小宇，進屋寫作業去！”
    等兩個孩子進了房間，確認房間門也關上了，他狠狠地瞪著楊秀蓉，“你要是敢去外麵胡說，看我不打劈了你！”
    楊秀蓉翻了個白眼，“我傻啊，去外麵說？他要是真被人包養了，其實也是好事，包養他的人肯定是有錢的富婆，咱們也能跟著沾光。”
    “閉嘴，我去洗澡。”慕宏圖皺著眉，去了浴、室。
    楊秀蓉拿著幾件禮物看來看去，又拿出手機一一查看價格，這一查，心裏又開始不舒坦。除了兩個孩子的禮物，四個大人的禮物裏，就她的化妝品最便宜，才幾千塊錢，兩塊手表和包都是兩萬多的。這慕藍圖，送她化妝品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諷刺她年紀大、長得醜？
    她憤憤地將化妝品扔到沙發上，過了一會兒又撿起來，目光落在黑色的皮包上。這個包設計雖然簡單，但也很適合年輕人背……
    慕藍圖和父母已經出了小區。
    三人沒有立即打車，而是沿著馬路往前走。
    “爸、媽，以前我年紀小，也沒問過你們，你們和我大哥、大嫂一起住，住得怎麼樣？”慕藍圖開門見山。
    關係到兒媳婦，慕振國是做公公的，不好發表意見，抽著煙，沒有說話。
    何翠芳笑歎一聲，表現得很輕鬆，“婆媳之間，多多少少都會有點矛盾的，沒矛盾的，那是少之又少。以前你奶奶還在的時候，我和她不一樣鬧過矛盾？這都是正常的，不是什麼大事，不用你操心。倒是你，你還沒說，那些錢到底是哪裏來的？今天還給了我四千多。兒子啊，你沒做什麼不好的事吧？”
    提到這事，何翠芳不免既緊張又擔心。
    慕振國不知道還有這事，煙也不抽了，緊緊盯著慕藍圖，等他回答。
    “當然沒有。”慕藍圖哭笑不得，“我能做什麼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