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叢廉有點驚訝，這是他職業生涯中，第一次遇到年紀這麼小的證人，有些不明白下一步該怎麼辦，說了聲幸會之後，整個氛圍變得鴉雀無聲。
    胖小子可能有自來熟的特性，見他不問問題，於是開始了正經的自我介紹：“警察叔叔好，我叫曾威，在那邊天元小學上五年級，今年十一歲，我家就住在這裏。”
    林耿似乎看出來了方叢廉的不適應，憑借著剛剛與曾威的相識，於是摸了摸他的頭，溫柔地說道：“小威，你再把剛剛跟我說的話，再說一遍。”
    “我昨天晚上十一點不到的時候，準備上床睡覺，然後聽到樓下有停車的聲音，我以為是我爸爸回來了。因為我爸爸在外打工，他前幾天說今天回來，但是等他回來吃晚飯的時候，又打電話說高速路堵了，可能要到今天早上才回到。所以我就跑到廚房看，沒有看到樓下停了車，所以我又回到我的房間。”
    “因為我房間的窗戶是正對著這片垃圾堆的，我看到了有光，就好奇地趴在窗戶那裏看了一眼，就看到像是一輛麵包車倒退在那個位置，後備箱打開的，靠副駕駛這邊站著一個人，從裏麵拖出來一個黑色的東西扔下來，不一會兒就走了。然後，今天早上我就聽到我媽說這裏死了一個人。”
    “小朋友，你家在哪，能指一下嗎？”方叢廉抬起頭，觀察著四周的環境，周圍的居民樓確實有不少窗戶是對著這片垃圾堆，增加了小朋友所說的準確性。
    他們三人站的位置是垃圾堆的左邊，身後是工地，而曾威指的位置是垃圾堆的右邊，就是那片居民區，靠近垃圾堆最近的一棟樓房大概有個五十來米的距離，還有一排茂密的樟樹給做氣味阻斷，中間是條路，方便於垃圾車的通入。
    方叢廉順著他指的方向一看，大概是最近的那棟樓房三四層的樣子，一層三戶式，根據曾威說的，他家在中間那戶，他的房間就是右邊的窗戶。
    “那你聽到了什麼聲音了嗎？”方叢廉問道。
    小朋友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什麼也沒有聽到，“我當時沒有多想，就直接睡了。”
    “行，小朋友，多謝你的信息啊，對於我們來說非常有用。”方叢廉摸了摸小朋友的頭，頓時感覺原來這世上也有不討人厭的小朋友，比自己親戚家的那幫小孩子聽話懂事多了！
    “沒事沒事，我爸小時候經常帶我看TVB，我可崇拜裏麵的警察了，我以後肯定得當名警察。”曾威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豪地說。
    “行，好誌氣！”方叢廉剛收回的手又一巴掌朝小朋友的後腦勺拍去，誇讚道。
    林耿看著這一巴掌都覺得有點後腦勺犯疼，見情況都了解得差不多了，於是就讓小朋友回家去。
    目送小朋友拐進小道後，兩人才往回走，坐上車，扣上安全帶，方叢廉發動起車子，駛離了停車場。
    方叢廉看著不遠處的信號燈由綠燈變成了黃燈，於是踩下了刹車，看坐在一旁的林耿正用額頭抵著冰冷的窗戶，出聲問道：“林老師，你怎麼跟那個小朋友聊起來的？”
    林耿正看著道路旁的裝飾，張燈結彩的，喜氣洋洋，發著光的LED小燈泡不知疲倦地一閃一閃，盯久了，晃得人眼睛疼，聽到方叢廉的聲音，愣怔了小半秒才反應過來。
    “嗯？是他主動找我的。”林耿回過頭，坐直了身子，繼續說道：“他以為我也是看熱鬧的普通群眾，就找我隨便聊聊。我本來打算到局裏再跟你說的，結果你打電話過來了。”
    方叢廉再次啟動車輛，往左邊拐去，笑著說道：“林老師，沒想到你這麼受小朋友的喜歡，上次去劉達文家遇到的那個小朋友，看上去也挺喜歡你的，我還以為是那兩顆糖起的作用呢。現在看來，並不全是因為糖啊。”
    “有嗎？我都沒太注意。”林耿不像電視劇裏麵拍的分析師一樣那麼厲害，對於書本上的知識，他都是記名詞、動詞為主，在現實裏，也是主要去分類記憶重要的知識點，把認為不重要的都塞進腦子的邊邊角角裏，靠的是重要的點去刺激聯想不重要的點，像深受小朋友喜歡這種自我魅力的觀察點，都不知道放在了哪個深溝溝裏了。
    方叢廉見這個話題算是聊完了，又開始分析起剛剛獲取到的信息，“所以按照那個小朋友說的，死者是昨天晚上十一點左右被拋屍在垃圾堆裏麵的，但是按照菲姐說的，是昨天下午三點到四點時，人已經被滅口了。”
    雪雖然完全停了，但是天空依舊灰蒙蒙的，壓抑得慌，再加上建寧處於南部，陰冷天最是折磨人。
    “這種類型的拋屍無非就是震懾警告的作用，等法醫那邊出了藥檢報告，看看這兩起案子是不是同一夥人所為就可以有下一步推斷了。”林耿把手放在出風口處，取取暖，說道。
    “行吧。”方叢廉踩了一腳油門，車速立馬就提了上來。
    折騰了那麼久，再次回到市局的時候，其他的部門也陸續開始上班打卡了，人聲開始變得嘈雜起來。方叢廉和林耿快到門口的路上，接到了原局的電話，讓人趕緊回來開會，聽著語氣就感覺老人家的血壓又上來了不少，帶著點火氣。
    方叢廉兩人連辦公室都沒有進，直接奔去會議室，裏麵除了王大光和方金實兩人不在之外，其他的人早已等著了。
    “人都到齊了嗎？”原局麵色凝重，看著出現在門口的兩個人，問道。
    方叢廉大致環顧了所有的人臉，回答道：“報告原局，王大光和方金實去調查監控錄像還沒有回來，其他的人都已經到齊了。”
    原局點了點頭，說道：“那就開始吧。”
    顧曉飛拿起打印好死者信息的紙，走上台，從盒子裏拿出一塊磁石吸在了黑板上，說道：“死者名叫李富強，今年43歲，是趙家村的一個普通村民，目前處於離異狀態，女兒跟了媽媽，家裏還有年邁的父母。原本家庭幸福美滿，但自從李富強跟同工作的同事染上了賭博的惡習後，開始走下坡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夫妻兩人三年前離婚，當時在讀高中的女兒判給了媽媽。”
    “由於賭博欠了一尾巴債，起了偷工地材料的念頭，被人抓住後遇見了唐社，跟著他幹販毒的活，後來高利貸催得緊，在唐社的引誘下，搞起了試藥的活。在家人的勸說下，半年前本想自首卻因為高利貸的騷擾，打起了當線人的念頭，一直到現在，最近的一次與我們警方的聯係是在大半個月前，帶回來的第一條信息是製毒快要完成，第二條是曾有一個大人物出現在他們試藥時的現場，而且唐社已經懷疑試藥的人裏麵有線人的存在。”
    “以上內容就是信息網查到的，以及緝毒隊那邊合起來的線索。報告完畢！”
    顧曉飛說完目前調查到的信息，又把李富強家的具體地址給同步給其他參案人員，才走回自己的位置。
    “那跟劉達文案有什麼聯係嗎？”原局聽完他的信息分析，有個關鍵人物曾在劉達文案的會議中也曾出現過，於是發聲問道。
    “我認為兩起案件可以並案調查！”林含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說道：“我們在李富強體內檢查到了跟劉達文一樣的化學成分，極有可能與林耿推測的差不多，他們已經開始殺雞儆猴了！”
    林含菲帶著有點厚度的銀邊眼鏡，冷冷的燈光照在鏡框上，反射出來的光更加帶著一絲不近人情的味道，看向原局繼續說道：“死者的死亡時間在昨天下午三點至四點之間，死亡原因是顱骨粉碎性骨折，枕骨及頸椎上部基本全碎，作案工具是圓鈍形器具，像棒球棍之類。”
    “死者麵部有淤青，疑似生前曾遭受過毆打，口腔有血液和腦脊液的混合物，左手臂上有數以十計的或大或小的針孔，指甲縫裏殘留泥土，目前還在做樣本分析，衣物渾身都有泥土，所以第一案發現場極有可能是在一片泥土地。”
    林含菲簡單地把現場情況做了介紹後，方叢廉舉起了手，補充道：“有位目擊證人說，屍體大概是深夜十一點時，運送到了垃圾堆裏，運輸車輛類似於麵包車，如果真的並案的話，非常有可能是那輛套牌商務車。”
    “方隊！就是那輛套牌商務車！”這時王大光和方金實推門而入，肯定道：“原局，方隊，我和大石在正對著死者的那個道路攝像頭在晚上十一點過兩分的時候，看到了那輛運送屍體的車，顏色車型一模一樣，就是車牌不一樣，跟交警部那邊核實，依舊是套牌車。”
    多個證據都在說明屠夫舉起了屠刀，整個會議室裏頓時烏雲密布，每個人都眉頭緊鎖，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