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四月底，梁玉簫到溫馨小鎮就有兩個多月了。
    經過這段時間的改革和完善，當然包括了初期改革時對積壓貨的處理，到四月底，溫馨小鎮的月產值比去年最多時都多了二十來萬。
    雖然不是上升很多，但改革之初沒有下降，反而能有上升，肖長福兩口子還是很高興的。
    如今，分任務、驗質量和算工資，用的是小派工單。
    三個主管不但輕鬆，質量還好，經銷商走進車間，也無不誇讚肖老板這麼快就“鳥槍換炮”了。
    倉庫裏，隨時都隻有近期待銷的產品。
    銷售製度也確立起來了，特別是馬書楊，竟然也變得規矩了，還真的是鳥槍換大炮了。
    五月份發了四月份的工資後，放一月一天的月假的頭天晚上，公司召開全體管理人員開月度總結會時，肖長福隻表揚了馬書楊的工作，大讚馬書楊進步特別快，如今的油漆車間，有了顯著的變化。
    肖長福並且當著全體管理人員，給馬書楊發了兩千元進步獎。
    對梁玉簫、廖大軍兩人和另外兩個主管，竟然連名字都沒提！
    自然，這個會就開得很短，總共不過十幾分鍾。
    散會後，廖大軍和梁玉簫會了一下眼色，兩人溜到了一旁。
    相互望著，兩個大男人都強忍著才沒讓淚水流出來！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說：“走，趁沒有開成馬拉鬆會，時間還早，我們出去走走！”
    梁玉簫和廖大軍兩人出了公司大門，沒有順街往百果園社區場鎮的方向走，而是反方向走了百十步，拐進了一條岔街，慢慢往前走去。
    兩人心情都很沉重，一時間都隻埋頭走路。
    要是一般沒心沒肺的人，管你老板咋個對待，隻要你老板沒叫走人，必然會就這麼幹下去，也能繼續把這份工資領到老板叫你走人為止。
    要是善於玩心計使陰招的人，那麼，表麵上還要裝出無所謂，還要說馬書楊確實是千值萬值應該獎勵。
    而在以後的工作中，專門捕捉機會來給馬書楊使絆子挖陷坑。
    對付老板呢，則專門找機會幹些損害你老板利益的活兒，甚至還暗中把你老板的根基往空裏挖！
    其實，在眾多的私營企業裏，沒心沒肺和善於玩心計使陰招的這兩類人，才是活得最滋潤、甚至最能獲得老板歡心的人呢！
    不知是大環境使然，還是冥冥中發生了錯亂，現實就這麼怪異！
    然而，誰叫梁玉簫和廖大軍都是性情中人呢？
    誰叫他們都是那種幹正事、務正業而又兩眼摻不進砂子的人呢？
    這樣默默地走了一陣，廖大軍說：“走，我們幹脆找個餐館喝酒去。”
    在這種時候，喝酒容易喝成悶酒，梁玉簫就說：“那這樣吧，要能舒解心情，我們還是去燙自助火鍋，喝啤酒吧。”
    “好，燙火鍋比吃中餐有味兒得多。”
    廖大軍也讚同。
    兩人就找了一家叫“百花Y火鍋”的自助火鍋店，每人十六元，鍋底還免費，規矩是不能自帶酒水。
    一看就知道這家火鍋店靠的就是賺酒水錢，要不，吃點菜火鍋，一個人沒個三五十元，能吃下來？
    那些年的內京市，餐飲消費甚至比有些窮鄉僻壤的社區場鎮還便宜呢！
    所以，那些年內京打城市廣告，都說內京是“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兩人坐下來，服務員過來給每人倒了一杯苦蕎茶，問：“二位要個啥鍋？”
    廖大軍就說：“要一個特辣鍋底，再提六瓶啤酒先放在這裏。”
    然後，兩人就過去拿鋼盤取菜。
    廖大軍最愛吃鴨腸，他用平底長方形不鏽鋼盤裝了滿滿一大盤，要是稱一稱，沒有一公斤也絕對不止一市斤！
    其他毛肚、千層肚、泥鰍、黃辣丁、耗兒魚、貓貓魚、梭邊魚、黃喉、肥牛、羊肉、臘肉、雞翅、鵪鶉蛋、蝦肉丸、腦花、鴨血、豆腐、蘆筍、芋頭、香菇、金針菇、黑木耳、竹筍、土豆、蓮藕、花菜、西蘭花、生菜、大白菜、碗豆尖，波菜、空心菜，葷葷素素，各樣都取一丁點兒。
    品種太多，火鍋桌早就擺不下了，還把備菜架重重疊疊給放滿了。
    因為是自助火鍋，店家得靠慮成本問題，所以就沒有九尺鵝腸，就更談不上生摳鵝腸了。
    不過，這麼多菜品，也實在夠實惠了！
    取好菜，廖大軍說：“我們得把手機關了，免得他們們一會兒打手機來惡心我們喝酒。”
    於是，兩人就都關了手機。
    兩人先忙著燙了一會兒菜吃，暫時還沒開啤酒，也還沒說話。
    其實，這是吃自助火鍋的決竅。
    因為菜是自取，反正錢數是確定的，菜卻由人吃。
    要是先喝啤酒，幾杯酒就喝得肚子飽脹了，那就吃不了多少菜，會很不劃算的。
    所以，很多吃自助火鍋的，前半時段，都埋頭燙菜吃。
    而這類特便宜的自助火鍋，還有人偏就不喝酒，不要飲料，隻就著茶燙菜吃，吃得老板心癢癢牙咧咧的。
    兩人吃了一會兒，廖大軍放下長長的火鍋筷子，拿過啤酒，先開了四瓶，一人麵前擺了兩瓶，先給梁玉簫把杯子倒滿。
    放下瓶子，又用他那邊的酒瓶把自己杯子倒滿，說：“來，梁助理，先幹一杯再說。”
    兩人就把頭杯酒仰頭幹掉，梁玉簫說：“這下子就隨意自倒自喝了，我兩個喝酒，不必講客氣。”
    廖大軍說：“梁助理，我從原廠出來，是頭一回找廠打工，沒遇到好企業，但遇到了老師你！
    “你讓我學到了在原廠學不到的很多東西，來，這杯酒，學生敬老師！”
    梁玉簫端起杯子，說：“這咋幹當？我可是小弟呢！酒要喝，但老師真的不敢當，我兩個其實都是同命鳥，淪落人。”
    廖大軍說：“他媽的，也是沒錢，沒抵押又貸不到款，這些年的市場，這麼好做生意，要是有投資，以你我這些水平，他肖長福能是你我的對手？”
    “是啊，”梁玉簫來了感慨，“別說肖長福這些人，老廖，你信不信，那些公營大集團的一哥一姐們，如果去掉他們的身份光環，給他們改名換姓，脫光全身。
    “先讓他們沒有了任何身份資源和資本資源，徹底和平民一樣。
    “然後給他們一人一千萬或兩千萬，你我也是一千萬或兩千萬，起跑線絕對相同，兩年後來看，是你我做起來還是他們做起來？
    “正如以前有個老板說的那樣，要論本事，我肯定不如你小梁，但你就是沒那個老板命，我就有當老板的命。”
    廖大軍說：“確實是這樣的，錢，才能生錢，身份和地位，比錢更生錢！
    “知識、本事，都隻是討飯的破碗，他媽的，來，幹一杯！”
    對幹了一杯酒，各自把杯子倒滿，梁玉簫問：“老廖，你不想在這裏幹了，又打算到哪裏去呢，找到工作了嗎？”
    廖大軍自馬書楊沒能被他踢出溫馨小鎮後，心裏早就在另打主意了，一直在通過他們原廠陸續出來拚打的舊時同事相互聯係，収集老板手機電話。
    到了上個月，廖大軍就在暗中和其他老板暗渡陳倉了。
    因廖大軍頭上頂著特大企業的光環，又在略微有點兒名氣的溫馨小鎮幹了一年把廠長，一般的企業還很看好他。
    再加上同行的引介，廖大軍已經和一家中型偏大的套房家具企業聯係好，近期就可以過去擔任廠長了。
    並且明天就要趁這一天假，去那家企業麵談了。
    但當梁玉簫問起時，廖大軍卻說：“還沒著落呢，哪知肖長福和周雨荷會來這一手呢？
    “他們明知我們兩人都主張開除馬書楊，卻偏偏當著我們稱讚馬書楊，給馬書楊發獎！
    “你想啊，他們是親戚，別當著我們嘛，私底下給馬書楊幾萬幾萬地拿，也沒我們半毛錢關係啊，可為什麼這樣在會上給錢呢？
    “要我說，他們這是擺明了要氣得我們自己走人的！
    “我原來想，既然能與你梁助理同事，我們就繼續給他幹下去，幹到實在幹不下去為止。
    “可是，剛才那個會，簡直就是給了我們當頭一棒！
    “所以，我想趁明天有一天假，出去找工作試試運氣。
    “梁助理你呢？你還留下繼續給他們幹嗎？
    “你有去處沒有？要是你有好企業，帶上我這個學生喲，我就又能和老師你在一起同事了呢！”
    梁玉簫這個缺心眼兒的人，聽了這話，完全信以為真，說：“我也是，原本沒打算就此走人的，就沒有事先去找廠，也是計劃在這裏實在幹不下去了，再去找廠的。
    “但是，剛才那個會議，我總覺得，肖長福他們以為把我的套路學到手了，馬書楊真的是既改邪歸正了，又學會了我們的管理，不需要我們了，故意氣我們，看我們有沒有自知之明的！”
    “不過，老廖你放心，我要是找到了比較好的值得工作下去的廠，一定向老板推薦你！”
    廖大軍再次端起酒杯，說：“梁助理，這杯酒，算我提前感謝你的，來，幹掉！”
    幹了酒，梁玉簫說：“都已經飽了，來，再燙點兒菜，把啤酒瓶子清空了，我們就撤退吧。”
    兩人就又燙菜、喝酒。
    廖大軍放下筷子，說：“梁助理，你坐一下，我去去洗手間，喝了三瓶啤酒，喝通了。”
    廖大軍起身，卻先奔巴台而去，把單買了，才去的洗手間。
    廖大軍回來坐下，梁玉簫也說：“我也得去去洗手間。”
    梁玉簫從洗手間出來後，也來到巴台，掏錢結帳，可巴台說那一位已經給了。
    梁玉簫回到桌上，說：“老廖你啊，你咋先去給了呢？”
    廖大軍說，“誒，你是老師嘛，哪有老師買單的道理呢？沒事沒事，就幾十元錢嘛。”
    兩人出了火鍋店，一同往回走。
    經過溫馨小鎮公司時，見裏麵已經黑燈瞎火的了，就各回了各的住處。
    結果，廖大軍第二天就去談妥了另一個廠的工作，還是做廠長，並說好隔一天就去報道上班。
    梁玉簫也在放假這一天，打著另找工作的主意。
    梁玉簫在打另找工作的主意時，突然想到了徐雲騰，就先算了算時間。
    梁玉簫粗略地算了算，從徐雲騰那裏出來，有一年半多點兒了，新廠應該早就修好了，沒準運行了一年有多了吧？
    不知徐雲騰那兒還有沒有他梁玉簫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