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坤定聽洪明光說要打電話找板材經銷商核實，心一下就虛了，還“咚咚”跳了起來。
    程坤定就說：“洪哥，莫打電話了，這回肯定是板材商發貨的庫房搞錯了，我明天拉回去換了就是了。”
    這一下，洪明光再也抑不住怒火了，說話的聲音，突然一下子大了起來，怒吼道：“姓程的，程表弟，你以為我不知道？
    “我負責任地訴你，我每個月都是查了帳的，還和供貨商對了價格的！
    “你來後這兩個月，你多報了多少，吃了多少回扣，我至少清楚個八九不離十！
    “以前沒有發生毀滅性的腐敗行為，看在親戚份上，我也就忍了，還裝傻瓜！
    “你曉不曉得，這批板子的後果有多嚴重？
    “要不是工人和主管負責任，背著梁廠長就用了，就會徹底砸爛愛之港這塊牌子啊！
    “懶得說了，不能等明天，你今天必須立刻就去把這批板子換了，要是不換，那我就按六十二元一張，從你的股本裏麵扣出來！
    “明天，你我兩個回老家去，你兩口子，我兩口子，當著舅舅舅媽，坐到一起來說事！”
    洪明光也不聽程坤定再解釋什麼，說完話，起身就出門！
    走到門口，洪明光回過頭，再次高聲說：“馬上去換板子！否則誤了生產，還要再加扣誤工損失！”
    洪明光說完，出門開上他的車就出廠去了。
    看著這一幕，梁玉簫十分震驚！
    這個程總哦，自己也是老板，兩人還是表親戚啊，怎麼會這樣胡作非為呢？
    梁玉簫見洪明光憤怒地走了，為避免尷尬，也趕緊跑到車間裏去了，要不，怎樣來和程總說話？
    小鄭也趕緊去上廁所了，上完廁所，也跑到車間裏去東看看西看看，不回辦公室。
    程坤定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裏，嘴裏嘟囔著，一個勁兒罵洪明光六親不認。
    但洪明光既然那麼生氣地說了要他必須退貨，為了這四萬多元不落到他頭上，程坤定還是打了電話，叫板材商重新送好板來，順便帶上叉車，把劣質板拉回去。
    當然，程坤定沒能吞下去的差價，也補給了板材商。
    第二天，洪明光和程坤定，還真就各開各的車，兩人一前一後，回老家去了。
    兩個老板都回老家去了後，梁玉簫總感到有種說不出來的不祥感，整日忐忑不安，幹工作都顯得思維遲鈍了。
    而小鄭也覺得事情有些異樣，就過來問梁玉簫：“梁廠長，你說，洪總和程總回去後，兩家人會不會鬧起來？”
    梁玉簫說：“應該不會吧，聽說他們是表親戚，還是近親呢。
    “程總就是洪總舅舅的女婿，又不是遠親，可能會坐下來好好商量吧。”
    小鄭說：“不一定，你看洪總氣得那個樣子哦，好像都要動手打程總了誒！
    “這個程總，也真是缺德，兩人打夥，還是親戚，都要幹這些挖牆腳的事情。”
    梁玉簫一下子聯想到自己老家的好些鄰舍和親戚，有幾個不是變態自私？就說：“也是哈，現在的熟人親戚，除了認錢，很多都是六親不認的！
    “在錢麵錢，就根本不記得自己還是人了，唉！”
    小鄭感歎說：“唉，管他的，私營企業，都是老板說了算，管他們咋個吵，給我們按月發工資就好了。
    “隻是有一點，我們夾在中間，不好相處，得罪誰都不好，可又很難做到誰都不得罪。
    “梁廠長，我有個想法，您可不要向別人說哈？”
    “放心好了，你看我是落井下石的人嗎？隻管說，沒準我還會幫你出主意呢。”
    “我想，要是他們兩人以後還是這個樣子，我就想辭職，去找一家不是打夥做生意的企業，或者去找一個城裏麵的工作。”
    梁玉簫誠懇地說：“說真的，我在廠長位置上，比你還難處呢。
    “你這個想法，我不反對，但我隻是勸你，不到情非得已，不輕言辭職，因為老在跳槽換企業，很不好過呢。
    “我換企業都換怕了，但又沒有這個好命，去找一家能工作終身，或者能工作十年八年的企業來幹，所以建議你別輕言跳槽。”
    “謝謝您，梁廠長，你要求人雖嚴，但真的對人很好，謝謝您了！”
    和梁廠長這一席話後，小鄭感到心情好一些了。
    隔了一天，洪明光和程坤定才回來。
    兩個人回來都沒有相互說話，但洪明光一下車，就把梁玉簫叫到車間裏。
    洪明光說是看看生產，但卻把梁玉簫帶到了堆板區的外麵看不到的角落裏，因為這兒平時沒人。
    兩人站到板垛的後邊，洪明光看了看四周，說：“梁廠長，你不再下新單了，把已開了料的產品，全部做成成品再說。”
    梁玉簫就問：“是不是有新的戰略調整？”
    洪明光說：“那……我幹脆給你直說了吧。
    “事情你都看到了，我們這個廠，是沒法合夥辦下去了。
    “因為上頭有舅舅、舅媽，要想甩掉我表弟，是不可能的。
    “我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停業不再辦廠了。
    “這次回去，我說的就是不辦廠了，我舅舅、舅媽就沒說的了。
    “我說，我回去和老婆一起，把老家店開著，找個內京的品牌來賣，因為隻有說不再辦廠了，才把姓程的甩得掉。
    “所以，盡快把流程上的產品做完，就散夥關廠。
    “這就需要梁廠長你很好配合，一是在工人那兒先保密，這樣才能把產品盡快做完。
    “二是希望你能等我，等散了夥，過上三五幾個月，我還是要來內京辦廠的。
    “當然，你要是覺得等我沒有底，也可以另找工作幹著，我們保持聯係，等我再辦廠了，就來找你。”
    梁玉簫點了點頭，沉默了。
    因為，這不是他梁玉簫能左右的事情，隻能依照洪明光的要求，嚴密封鎖消息，等到把流程上的產品全部做完入庫，配合洪明光做好善後。
    梁玉簫想了一下，說：“好，洪總，你這樣既信任我，也對得起我，我會配合好你善後的。”
    兩人就真的去巡視車間了。
    洪明光向梁玉簫亮了底的這天晚上，梁玉簫都已經準備吃晚飯了，程坤定來把他叫上了小車。
    程坤定把車開到了一個大棚餐飲區。
    程坤定找了一家臨河的火鍋店，說：“梁廠長，我今晚上請你吃頓河邊火鍋。”
    梁玉簫想，這人從來都一毛不拔的，今晚請我吃火鍋，一定有事相求，就邊吃火鍋喝啤酒，邊靜等下文。
    吃了一會兒火鍋，喝到第三瓶啤酒了，程坤定才說：“梁廠長，你曉得我和洪哥鬧了矛盾，這回回家去解決。
    “商量的結果是，就是散夥清資退股，不辦廠了，他要回我們社區去做專賣店。
    “我呢，還不想現在就回銀行，你要是能幫我，我就能不回銀行了。來，喝一個！”
    兩人幹掉一杯酒，梁玉簫問：“此話怎講呢？”
    程坤定又給梁玉簫滿上酒，說：“我是這樣想，等清完資，退了股，肯定就要把租的廠房退還了。
    “你要能幫我，我就接過來做。
    “資金嘛，退股的錢雖然不夠，但也差不了多少，你曉得我是銀行的，不愁融資，怎樣？你我兩個來連手幹吧？”
    梁玉簫自打工以來，認識的、談過應聘的和幫過的老板，多了去了，但他不相信程坤定這樣的人，能夠成為合格企業家！
    因為，程坤定一旦成了獨資老板，必然要按他的性格和價值取向來經營企業，沒準還會專門做偽劣產品忽悠消費者呢。
    這程坤定，身上沒有做企業的細胞，我肯定會跟他合不來，決不能幫他這樣的人！
    再說了，要是幫他，對我真正有恩的洪明光，會咋個看我？我能做對不起洪明光的事嗎？
    想到這一層，梁玉簫就說：“程總，您的想法很不錯，但這麼大的事，我總得考慮考慮吧，還不便這就答應你。
    “再說了，你們還沒到清資的時候，等流程上的產品做完，怎麼也還要十多天。
    “我看，事情還是一起一起地做，先把產品全部做完，才好清資，等你們把股退了，帳目清了，再來說這件事，也來得及嘛。”
    “這倒也是。”
    程坤定當然不知道梁玉簫怎樣看他，覺得梁玉簫說得有道理，就說，“行，那就先把散夥的事做好了再說。
    “來，喝酒，預祝我們能夠達成合作！”
    ……
    梁玉簫想，程坤定這人，斷不能幫他！
    洪明光是需要時間的，再說他以後到底怎樣，真還沒法兒說，肯定是不敢閑著等他的。
    那就不如趁這裏還有十多天月，就及早開始另找工作吧，這回可不能等到這兩人散了夥才去找工作了。
    於是，梁玉簫就給洪明光說，不敢閑著等幾個月吃老本，必須要先找個廠幹著，邊幹邊等洪明光重回內京，這段時間，可能隔三岔五要出去一下。
    當然，洪明光也支持，並叫梁玉簫出去時不必給其他人說，要走自己走就行，回來要有人問起，就說是有公事出去了。
    洪明光這人，還是仗義的嘛，梁玉簫想。
    梁玉簫這次就幹脆來個圖近，反正也是公私兼顧，就到四海家具城去逛商場，去從產品特色和質量來找廠。
    內京的家具商場裏，雖然也賣沿海產品，但四海家具城裏，基本上是清一色的內京家具，所以就更好尋找自己覺得值得一問的企業。
    這一回，梁玉簫算是想到了換個方式，在家具城去找企業了。
    不過還好，這一次，就不像從文發家具廠和億利來家具廠出來那麼急人了，有不少於十天的時間緩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