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1章第一炮就卡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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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廠長是個很健談的人,裘廠長走後,就滔滔不絕地向梁玉簫介紹起廠裏的情況來。
梁玉簫認聽著,覺得焦廠長所說,正好印證了一些他看了車間的看法。
焦廠長說完,薑主任接著說:“小梁,一會兒裘廠長帶你去買繪圖用品和繪圖紙,你要買什麼,就開口,總之一次買夠。
“回來後,就騰你的屋子,繪圖需要清靜,就在你的宿舍裏擠著放辦公桌吧。”
梁玉簫當然求之不得,住集體宿舍太久了,他最喜歡的就是清靜,何況是設計繪圖呢?
但梁玉簫心裏無底,說:“我雖然來自大嶼,但對本廠生產狀況,還一點兒都不知道呢。
“我想,買回繪圖用品後,我得先觀察幾天生產流程,再向您二位請教先設計什麼,後設計什麼,我才好開展工作呀。”
焦廠長說:“那是自然,那是自然,頭幾天,你就隨便到處看看,先熟悉熟悉吧,不急這一時。”
這時,裘廠長帶來司機,叫上梁玉簫,坐上廠裏的舊轎車,往城裏出發了。
這車是嶽老板把他早期的坐騎配給廠裏,主要供廠裏麵因公使用的即將報廢的轎車。
梁玉簫在大嶼整兩車,竟然還沒坐過小車,沒想到,來到這裏,還沒開始工作,竟然坐上了小轎車!
梁玉簫心裏,一時間感覺很不錯,心想要是還在大嶼,隻要沒有脫離生產一線,恐怕很久都會沒緣坐小車了。
路上,裘廠長也滔滔不絕地向梁玉簫說起廠裏的事情來。
不過,裘廠長的話裏麵,說得最多的,卻是罵這個不是東西,那個人是混蛋!
裘廠長叫焦廠長“光頭”,說那個光頭,屁本事都沒有,仗著是嶽老板原企業的老上級,跑來管全麵,把個廠弄得投產三年了,都還在虧損!
那個姓薑的,是個嗬嗬嗨,沒啥實際能力,就知道八麵討好,四處抹稀泥。
這個廠,要不是我裘某人,哼,早就垮掉了!
你小梁來了,可得聽我裘某人的,好好和我裘某人合作,我叫你往東,你就不能向西……聽得梁玉簫又佩服又感到他可怕!
因為,裘顯寅雖然說話唐突,沒大沒小,但在焦廠長和薑主任麵前,大都是點頭哈腰、唯唯諾諾、一臉媚相的呢!
梁玉簫表麵應和著裘廠長,心裏想,自己要是在他那個位置上就好了……但是,跟他這種人相處,可得處處留心!
一想到和裘顯寅這麼個混人相處,梁玉簫覺得,還不如當初挨鞏勝軍的罵心裏好受。
……
梁玉簫畢竟在還算正規的雄峰家具廠幹過兩年,又特別關注著廠裏的經營管理和工藝流程,人雖年輕,也算是內行了。
通過幾天的觀察,梁玉簫大體上弄清了至高無上家具廠管理現狀和工藝流程。
梁玉簫在心裏對至高無上家具廠的評價是十二個字,毫無管理,工藝失控,流程粗放。
但是,到底才來,地皮還遠遠沒有踩熱,隻能把啥都藏在心裏。
觀察工廠狀況的這幾天,梁玉簫發現,廠裏麵的工人,一個個見了他,全都沒人理會。
而且也發現,這些工人,大部分都是三五七八人一團一夥的,也有夫妻幫的,好像每一個團夥都是一家人,或是來自一個地方的人。
幹起活來,也是團夥之間各顧各的,整個一派“老死互不往來”的景象。
梁玉簫遇到看了不理解的地方,少不了要問一下工人,可問誰都是一句答複:“你去問當官的。”
再後兩天,梁玉簫發現了三件事:
一是裘廠長好像什麼事也沒安排過,也沒個記事本兒,更不要說廠長台帳了。
卻是成天用家長式口吻吆喝工人幹活,總是伸手指著工人:“你,你你,你們幾個,給老子趕快一點兒哈,你他媽明天必須完成!”
看上去,裘廠長很威風,但在工人中,似乎並沒有什麼威信,而且他前腳一走,後腳就有工人罵他或損他。
二是木工主管鍾成軍,很有實權。
凡木工工段的事,都是鍾成軍說了算,而且他的十來個涼邦本地老鄉,基本上不會斷活兒幹。
活兒不足時,總是其他邦籍、其他州籍的工人沒活兒幹,隻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地幹活,還隻能背著罵罵了事。
三是有個專門做新樣品的打樣師,叫鍾永紅,是鍾成軍的堂兄弟。
鍾永紅三十幾歲,胖胖墩墩,一臉笑相,技術十分精湛,電動工具、木工機器,全都用得特熟特穩。
也許因為鍾永紅技術過硬,廠裏不敢把他怎樣,焦、薑二人見到他,還要陪笑臉!
裘顯寅也從不招惹鍾永紅,因當初裘顯寅去催促進度,被鍾永紅罵了個狗血淋頭,裘顯寅就不敢再踏進打樣室一步了。
鍾永紅一背著焦、薑二人,就找幾個人在房間裏打撲克或回房睡覺,一個月也打不出來一件新樣品來,裘顯寅就裝不知道。
梁玉簫把這些與雄峰家具廠的管理和日常運行相比較,感覺這個工廠的管理,根本談不上“管理”兩個字!
不過,梁玉簫自知地皮沒踩熱,腳跟未站穩,也還不知道為什麼會弄成這樣,就隻管默默觀察,什麼也沒說。
也就在這幾天裏,梁玉簫看出了開料、加厚壓膠、造型銑型、打孔、白胚組裝、砂磨刮灰、貼木紋紙、噴底漆、打幹砂、噴麵漆、組裝打包等全部流程,全都是團夥把持。
團夥之間,為了互不得罪,也都對上環節交來的不合格品,睜之眼閉之眼,哪兒像雄峰家具廠,有檢驗標準,不合標準的,下環節不會簽字接貨,否則誰接了誰就負責返工。
這裏卻是,每個流程的工人,隻需把自己這道工序做完,就不管其他工序了,就該等著算計件工資了!
這樣做,按雄峰家具廠老板的說法,就是工人做了就算錢,而不是做好才算錢。
總之,至高無上家具廠的管理,連粗放都算不上,應該說是放水流舟,放任自流,怎麼可能做得好質量呢?
不過,梁玉簫也看出了還算不錯的一個方麵,就是每個環節都不願落下沒有做夠數量的汙名,接貨時雖然不管質量,數量還是都要清點的。
正因為都要清點數量,部件到了安裝車間,雖然很不精密,很是毛糙,但都能組裝得起。
幾天後,梁玉簫心裏有了些底兒,就找到焦廠長,說:“焦廠長,我這幾天大體弄清了本廠的生產過程,搞清楚了操作狀況,您可以給我安排設計任務了。”
焦廠長拿出計劃單,看了一會兒,又拿出幾本大嶼和外洲的銅版紙彩印家具畫冊,說:“小梁,看來你是個想幹事業的人,閑不慣了吧?這麼快就來要任務了?
“這樣吧,工作嘛,得一步一步地做,你仔細看看這些資料,看了後多想想,先按你的理解,設計一個六件套出來,拿來我們審查。”
梁玉簫得到了明確的任務,又有了可資參考的彩圖資料,就來了勁頭兒,回到他的半邊臥室兼辦公室裏,開是猛幹了起來。
別的設計師,沒有不把三天四天的活兒拖成十天八天的,否則太容易了,設計這個活兒,就不值錢了。
可這初生牛犢梁玉簫,得到了設計師職位,有了設計任務,竟然像打了雞血一般狠幹起來!
甚至,每晚上都幹到深夜,才會停手休息!
設計一個六件套,哪怕就是照著彩圖仿繪圖紙,別人再快也要半個月,有的還要拖到一個多月呢。
這個不懂事的梁玉簫,竟然在七天後,就把整套六件套臥室家具圖紙,交到焦廠長的桌上來了!
那個年頭,還沒幾人用電腦,那時的電腦,還是二八六、三八六之類處理器,隻能辦公打字。
軟件呢,根本就沒有3DMAX、CAD和PS之類繪圖工具,就是設計飛機,圖紙都是手工繪製的。
梁玉簫當然不知道,別的設計同行,一個六件套,不設計一個來月,那就不叫設計,拖延了很久,還說是加班加點才弄出來的,人都累瘦了呢!
也幸好梁玉簫隻有一個人設計,要是還有同事,他這麼假積極,大傻逼,同事不罵死他才怪!
焦廠長看了,沒說什麼,叫薑主任去把裘廠長、木工主管鍾成軍、打樣師鍾永紅叫來,叫他們共同評審。
其實,外行人焦廠長看了圖紙,隻覺得遠比裘廠長畫得規範、清晰,並不能說個子午卯酉出來。
這時,梁玉簫信心滿滿的,以為這些人會一致給予他很高的評價,畢竟自己既有美術工底,又在雄峰家具廠設計室偷學了那麼久呢!
梁玉簫哪裏知道,這些來參加評審的人,決不會從圖紙本身來進行評價呢!
幾個人看了圖紙,都沒說什麼,一下子冷了場。
焦廠長說:“我看小梁畫的圖還行,規範,清晰,真實感強,做出來可能好賣,你們看呢?”
鍾成軍和鍾永紅則頭碰頭在仔細看圖,沒說什麼。
並沒有認真看圖的裘廠長,遠遠地瞟了一下圖紙,見梁玉簫畫的圖十分逼真,線條清晰,圖麵幹淨,比剛開廠那會兒自己畫的圖,那可是好遠了去了!
裘廠長心裏陡然泛酸,就說:“我看不行,不夠氣派,抽屜也太多了,球子,這個圖不能做!”
這個裘廠長,因為焦廠長不讓他再繪圖,他至今還耿耿於懷呢。
裘顯寅不懂得,他是平行推線畫立體圖,隻用鉛筆畫。
而且,裘顯寅還不知道繪圖鉛筆是H級的,他用的是學生鉛筆,更不知有針管筆。
甚至,他不知道按一比十的比例用A3紙畫,都是用A4紙估摸著比例畫的。
而梁玉簫,是學著雄峰家具廠的設計師,用透視原理畫立體圖,是用A3紙按比例畫的!
更是是用3H或4H鉛筆初描,修改好後,再用針管筆填墨,墨幹後,再擦去鉛筆痕。
裘顯寅因不懂這麼做,就沒有這麼做,怎能畫得幹淨清晰呢?怎能逼真呢?
在裘顯寅的內心,是怎麼也容不下梁玉簫的圖紙的!
裘顯寅心裏恨恨地說:你姓梁的,可以啥事不幹,白領工資,但不可以畫出可用的圖紙!
梁玉簫心想,我雖然初繪家具圖,但美術功底和行業功底,絕對超過你裘廠長,你看都沒看,憑什麼就來個全盤否定?
不滿歸不滿,但梁玉簫心裏,卻七上八下了——這可是參加至高無上工作,打出的第一炮啊!
薑主任的確是個不輕易表態的人,雖然認真看過圖,心裏也覺得還真不錯,但裘廠長這一說,他就不開口了。
這一冷場,梁玉簫心裏就更感到懸吊吊的了——第一炮就打啞了啊!
我那極端貧困的老家,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