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諸位大人，今天可算是來著了。往日隻有逢五日才能見著祝姑娘，今天祝姑娘破例獻唱，感謝諸位捧場！”
    食客居賬房往二樓階梯上一站，大聲吸引客人們的注意。淩雲峰幾個人不知道“祝姑娘”是什麼來頭，但抬眼望去，身邊的人都興奮的站起來不住的喝彩。
    原來這個食客居這麼有名，還有個祝姑娘在這。
    淩雲峰問道：“祝姑娘是誰呀？”
    薛瑤兒搖了搖頭。
    旁邊似乎有人聽到了，還湊上來，看了幾位一眼：“幾位是剛來天喜城吧？來這食客居，最有名的不是他們的珍饈佳肴，而是這美若天仙，有一把好嗓子的祝雲羞祝姑娘。”
    “這祝姑娘是位歌、歌女？”程瀟接著問。
    “歌女多難聽，祝姑娘是名樂師，吹拉彈唱樣樣都行，還會舞蹈。對了，祝姑娘還被許多老爺請到家裏去作女師，給小姐們教授琴棋書畫，可有名的很。”
    淩雲峰“哦哦哦”的應著，又抬頭去看，那階梯上走下來一個穿金戴銀的女子，一邊走，一邊吟唱，聲音慢慢由小及大，明明是在堂屋當中，卻盡顯空靈，仿佛置身荒野。
    她的唱詞清晰，卻不顯得俗氣，講述了一個女子癡心於情郎，叛出家門，為了愛情放棄一切最後與情郎再相見，對方卻已經兒孫滿堂的故事。唱詞之哀，卻不顯得怨，更多是說女子的情意豐沛，講述愛情的美好。
    “這倒是個非常有想法的姑娘。”淩雲峰喃喃，等菜全上齊了，薛瑤兒支起麵紗的一部分別到耳後，咬著筷子說：“祝姑娘，有點熟悉。奴家去裕城之前好像見過一個人，是二娘子請來做老師的。奴家淺淺見了一麵，當時已經決定要隨父兄去裕城，便沒有接待。”
    “剛才那位仁兄也說祝姑娘常被請去做老師，她應該見過城裏的大部分未出閣的姑娘吧。”淩雲峰又對薛瑤兒說話，他往薛瑤兒哪裏靠近了許多，甚至於腦袋都快要挨上對方了。
    程瀟隻是喝酒，並不吃東西，偶爾環視一下四周，聽一聽旁邊人說話。他許多事情都是淩雲峰教的，習慣上也隨了淩雲峰。但當他回過頭看到淩雲峰一邊笑著一邊挨上薛瑤兒的腦袋，卻覺得有些不合適。
    “師父，我們要不要去問問這個祝姑娘。”程瀟突然開口，讓淩雲峰抬起頭。
    “問？”淩雲峰隻說了一個字，程瀟便明白了。
    “要是說天喜城人人都認識祝姑娘，說不定四公也認識。這麼有名又這麼漂亮的美人，一個樂姬出身，能做到被天喜城大戶人家敬仰，實非易事。”程瀟示意他們看向另一邊，“而且好像這個祝姑娘每次出場都會有半個時辰的茶會，公開招標，價高者得，僅限五位。”
    淩雲峰看過去，旁邊已經有人在等著準備排號了。但是走上來一個人，和排號的小二說了幾句話。
    “今天汪公過來，你們安排一下，這個茶會今天還是招待汪公一個。”那人趾高氣昂的，一邊說著一邊撇著身邊還在排號的人。
    “今天全場的消費算在汪公賬上，大家吃好喝好。”就算那人這麼說，也是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他那視線左右轉轉，似乎在打量著大堂裏的人。淩雲峰可以感覺到他的視線在這邊的方向停留了好一會兒，也聽清了他說的“汪公”。
    薛瑤兒趕緊把麵紗放下來，又偏過頭去，背對著那個汪家派來的人，因為那人實在太眼熟了，甚至不久之前他們還見過——汪公的管家。
    “瀟兒，長大了。”淩雲峰等到那個人走了才轉回頭去看程瀟，讚許的點點頭，“看來這個祝姑娘是真的和汪公有什麼關係了。”
    “師父，現在怎麼辦？”程瀟又問。
    “吃飽了嗎？吃飽了回去吧。薛姑娘跟著我們到處跑，太辛苦了。”淩雲峰轉了個話頭，又看向薛瑤兒。
    程瀟喃喃了兩句，淩雲峰和薛瑤兒都沒太聽清，他才又說：“聽師父的。”
    回了下榻的客棧，剛才在食客居吃了飯，程瀟一下忘記自己還叫了食物。又有些尷尬，畢竟是忘了說這件事。
    “沒關係，上菜吧，我剛才還沒吃飽，我猜我們家妹子也沒吃飽。”淩雲峰又看向薛瑤兒，後者點了點頭，好像沒對這個稱呼有什麼反應。
    “妹子？”程瀟靠近了他，小聲問著。
    淩雲峰笑了笑，沒有回答，倒是對店小二說，“我們到一號房用飯。”
    食客居中佳肴色香味美，但薛瑤兒和淩雲峰都沒有多吃，淩雲峰每天像個凡人一樣吃飯，好像從來沒有修行過辟穀之術一樣，此刻更是顯得饑腸轆轆。幸好程瀟已經看習慣了。薛瑤兒也不敢多吃，她戴著麵紗，不好進食。程瀟倒是修行辟穀，卻不由分說被淩雲峰叫著吃飯。
    坐下來的時候，程瀟才反應過來淩雲峰為何叫薛瑤兒“妹子”。薛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若是稱呼她“薛姑娘”，難免讓人聯想薛家最近丟了一個小姐。
    “這汪公和那位祝姑娘是必要查一查了。倘若他們真有關聯，就算我們見到了祝雲羞，恐怕也問不出什麼。”淩雲峰沒吃幾口飯便開口說道。
    “吃飯時還談論這些。”程瀟慢悠悠說著。
    “小孩不懂。就是吃飯的時候說才顯得有氛圍。”淩雲峰這次居然立刻接上話了。
    薛瑤兒輕笑了幾聲才說：“祝姑娘我倒是少聞，不過她唱的曲子很有意思。”
    “那曲子盡顯哀怨，有何意思？”程瀟不明所以，大膽問道。
    “若說哀怨，到不全是哀怨，更像是覺愛情美好，有些無怨無悔的意思。”薛瑤兒說到這裏，又悄悄看了程瀟，好像意有所指一般，聲音略微低了些，“叫人心生向往。”
    程瀟並沒有發現，倒是淩雲峰淡淡開口說道：“女子未必要向情愛獻身，或遇負心漢，大不了再找一個罷了。這般癡情，也不是什麼好事啊。再說那男人也沒把她放在心裏，不知道有什麼可歌頌的。薛姑娘可別學，這樣的男人靠不住——”
    然後他又已有所指的轉向程瀟，問：“瀟兒，你覺得呢？”
    程瀟不明所以，但還是老實回答，不過實話說，淩雲峰眼睛盯著他，竟然讓他思緒一下子停頓了，久久才開口：“自然是。若得良人，定當不負。”
    “瀟兒這樣回答可有些取巧了，若是有幾個良人同時心悅於你，你也同樣不負嗎？”淩雲峰隻是試探，又提前給薛瑤兒打個底，假如今後氣運之子真要見一個勾搭一個，也叫她有個心理準備。
    不過程瀟倒沒多猶豫，十分爽快的回答：“我父親與我母親恩愛，由生到死，我自然也是。而且良人自然是動心之人，怎麼會有好多個？若能對其他人動心，也稱不上是動心了，隻能是起了歹意。”
    淩雲峰放下心來，來日若是讓他幫著程瀟去勾搭良家妹子作他的後宮，也是不妥的，如今他自己有所選擇，那些未來可能會遇到的妹子，便不過是紅顏知己。
    淩雲峰又悄悄去看薛瑤兒臉色，隻見對方也是欣喜的樣子，笑著說：“不是在說祝姑娘嗎？怎麼又說到情情愛愛的事情上了，恩公和仙君快些吃飯吧，這菜都快涼了。”
    淩雲峰看她形於色的樣子，也打趣她：“薛姑娘你總是管我叫做仙君仙君的，生分了不是。你總不叫瀟兒仙君。”
    薛瑤兒偏過頭去看程瀟，對方聞言又轉過頭來看她，她又不好意思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