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薛老爺關上書房的門，他覺得煩躁，二娘子的嘰嘰歪歪和汪管家的狠話在他心裏壓上兩塊大石頭。
    後院裏除了二娘子，還是有幾個妾的。薛老爺雖說不是什麼深情專一之人，但此時卻念及薛瑤兒母親的好。她母親是薛老爺原配，自小定的娃娃親，在一起時也是賢惠持家，千依百順，還生育了兩兒一女。隻可惜命短福薄，薛瑤兒出生沒多久就病逝了。
    後來經人介紹，又納了個小他十幾歲的二娘子。
    也許是二娘子不算得心，卻也是明媒正娶過門的。薛老爺不順意時弄回來幾個小妾，也隻是偶然去去，多數時候是給二娘子麵子。
    二娘子和賬房有些勾連，從賬庫中挪用錢財薛老爺多少知道一些，所以他才讓大兒子跟著商隊，幫他管商隊的帳。想著依大兒子的脾性，若是核賬時發現不對，必能震懾二人。沒想到讓二娘子打起了薛瑤兒的主意。
    薛瑤兒是個美人胚子，和她娘的長相一脈相承。性情好，說話鶯語婉轉，小鳥依人，自成年後，沒少有人來提親。隻是她母親去得早，大哥又寵溺她，對那些公子哥橫挑鼻子豎挑眼，才拖延到如今。
    而且薛瑤兒有天分，她大哥也不止一次和薛老爺說過想讓薛瑤兒去仙山學靈藥，她識得靈草，又略通醫術，到底是有天分的，常年常靈草下來，累積了一些靈氣。薛老爺是不懂修真，也看不出來什麼，但淺淺聽聞，薛瑤兒是個作“鼎爐”的好材質……
    薛家雖不作惡，但當年萬家失勢，汪家做大，他是商會裏第一批倒戈的。若是有劃分之說，他們也算是汪家“手底下”的人。薛老爺自然知道，汪家有哪些籌碼，這“姨太太”又是個什麼東西。
    他坐在書房裏，越是想起這些，就越發想念亡妻。當年雖然次子病故，可他待孩子們都是極好。大兒子樣貌性子都隨他，雷厲風行，世故圓滑，小女兒溫婉可人，知書達理，尤像亡妻。他覺得有所虧欠，自然是對女兒更為溺愛。
    現在這樣，這樣——真是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房頂上傳來一些異響，薛老爺雖然不善修真，卻粗通拳腳，立刻反應過來，從架子上拔出一把劍，叫了聲：“誰？”
    一道人影從房頂上跳下來，似乎帶起了一陣灰塵。灰塵中才又慢慢落下來另一個人。書房門口關著，房間裏有些灰暗，淺淺的陽光從窗台射入，並不能照亮太多。
    薛瑤兒緩緩從灰塵中開口，叫了一聲：“爹……”
    薛老爺一下愣住了，他雖然還沒看清麵前的人，卻也聽出來這是女兒的聲音。那劍落在地上，麵前的油燈一瞬之間點燃了。煙塵散開，露出淩雲峰和薛瑤兒的臉。
    “瑤兒！”薛老爺表情有些吃驚，盯著薛瑤兒半晌，過後，卻又有些惱羞成怒。
    “你若是走了，又回來做什麼？”
    “爹，女兒怎可以放下你不管。再說，我並不是自己要走的，是二娘子她——我正要和你說，二娘子——”薛瑤兒要說什麼，隻是被薛老爺打斷了。
    薛老爺抬手，視線有看向她身旁的淩雲峰，問：“這位是？”
    “爹，這位是淩仙君。我正要和你說，我被二娘子和李賬房害了，他們想將我悄悄送到汪家去。而且她們倆——”薛瑤兒正要繼續，薛老爺又捂住她的嘴。
    “誒。”薛老爺歎了一口氣，看著薛瑤兒迷茫的眼神，又放下手，轉過頭去。
    “爹爹，你……”看薛老爺的反應，薛瑤兒似乎才到了什麼，卻又不敢說。
    還是淩雲峰開口：“雖然薛姑娘無事，但我想薛老爺也不願薛姑娘回來。否則便要送到汪家去作姨太太了。”
    “不錯。我倒是願你走了，尋一個好去處。可你偏偏要回來。”薛老爺又歎了一口氣，轉身對淩雲峰道，“這位淩仙君。不知您是何機緣結識小女，但小老兒有一不情之請。懇請仙君將我家小女帶走。”
    “帶走，帶到哪裏去？她有手有腳，不能自己跑回來嗎？您看她這般關切的模樣。我若是強行將她綁走了，難免不禮。”淩雲峰倒是立刻開口回絕了，但又不等薛老爺繼續說，又開口，“再者今日之事我們全都聽到了。那汪家前來要人，定是你家內收了人家的好處，不過就現在看來，就算能把那些個金銀珠寶還回去也沒用，汪家要的是人。要不到人，他們必然是要針對你們薛家的，這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薛老爺這時轉回頭來看他：“那依仙君所想？”
    淩雲峰笑了笑：“我正巧也要在天喜城待上一段時日，到是可以暫時讓薛姑娘宿於我下榻的客棧當中。三日之後，再作打算。而薛老爺隻要在這三日內拖住汪家即可。”
    “這……”
    淩雲峰又想了想：“或者薛老爺派人去告知汪家，說三日之內必將人找回來，送到汪家去賠禮道歉。”
    客棧當中，程瀟十分認真的翻看淩雲峰給的話本。他一天內看了大半，雖說情愛之事十分無聊，但知道淩雲峰喜歡，卻又忍不住相看。這話本是眾多軼事奇談，人獸相戀，後來獸修成仙回來報恩；或是神魔違抗命運；妖為通情愛附身到人身將人複活娶妻生子之類的，其中也有性別混亂，甚至是同性相戀的故事。
    在修真界同性相戀並不算是太大的奇事。那些得道的仙君早已不需要繁衍子嗣，或行雙修之法，或為了某些財富和權利，與誌同道合之人成親廝守，反而是流行趨勢。
    等他又翻過一頁，卻聽有人在外麵說話：“薛姑娘，這段時間你便安心在此休息，其餘事情，等我與程瀟查清，必然想辦法為你解決。”
    “如此真是太麻煩恩公你們了。隻是隻有三天時間……”
    “三天足以查出很多事情了，縱使不能查出來，我也會想辦法讓汪家無法為難你的父兄。”
    門外聲音稍停，程瀟便聽有人敲門。他走過去打開，淩雲峰和薛瑤兒站在外麵。
    淩雲峰問：“吃東西了嗎，我們到好飯館去吃點。”
    程瀟往薛瑤兒的方向看了一眼，倒是沒有拒絕，便說：“聽師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