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午後，候渝結了當天的工錢給慧姨之後，目送對方離開，然後回櫃台裏清點了一下今天掙的銅板，數完之後，他拿了兩百文出來，鎖好店門，頂著午時炙熱的陽光朝南街走去。
    候渝買了兩天要用的素菜，讓夥計傍晚之前送到店裏。
    接著就是要買肉，前天買的五花肉太少了，今天有兩桌客人點的桃花麵都沒法上。
    到肉攤選了一大塊五花肉，又買了幾塊豬骨。
    兩百文剛好花完。
    攤主將肉骨分開包好遞給候渝，“您慢走。”
    候渝遲疑的看著這一堆東西，鼓起勇氣小聲地說，“這太重了，能不能幫我送到店裏。”
    攤主當然不肯費這把力氣，用抹布擦了擦砧板上的肉渣，然後道，“您就買這點東西，我這也沒法送啊，不然您多買些吧，否則我這真的走不開。”
    候渝搖搖頭，將肉骨放進菜籃裏，原路返回。
    午後陽光大，街上的行人少了許多，候渝提著菜籃回到店門前，還未掏出鑰匙，便看到前晚在他店門前擺攤賣果子的老夫妻又過來了，隻是如那晚一樣，老夫妻這次早早就隻占了一點位子。
    候渝腳步一頓，“你，你們…”
    店門前沒有遮陽的樹或草棚，老夫妻各戴著一個草帽，因而一時間沒發現候渝，等他站到跟前了才反應過來，連忙擺手道，“別介意別介意，那邊人太少了，我們就是看你家店關著，想著不會礙著你們的生意，等一會我們就走了。”
    老夫妻都是一臉不好意思，還不住的賠笑。
    候渝隻能點頭，一手提著菜籃，一手拿著鑰匙，正開門的時候，坐在對麵餅店門口等了許久的一灰衣雜役連忙跑過去，“這位店家，這位店家，你們家是賣包子的嗎？”
    候渝推開門，將沉甸甸的菜籃放在門後的一張長椅上，又擦了擦汗，“是，怎麼了？”
    雜役道：“我們府上這兩天要準備家主的生辰宴，廚房那邊忙不過來，所以跟你們定幾籠包子。”
    “……”候渝艱難的問，“幾籠？”
    雜役的語氣也有些遲疑，“你們一籠有幾個啊，那這樣，五十個包子吧，應該也夠了。”
    候渝拿不準到底要不要接下這個訂單，“是早上嗎，若是這樣就隻能算了，我店裏人少，實在忙不過來。”
    雜役連忙道：“沒事沒事，是下午。”
    候渝想了想，“是素包子還是肉包子？”
    “都可以，”雜役拿出半貫錢，“這是定金，送三天。”
    候渝接過了，“你們府上的地址是？”
    “乘風巷，江府。”
    次日——
    慧姨力氣比候渝大，一口氣搬了三籠包子從廚房走到院子側門，側門外停著一輛驢車，車架上空蕩蕩的，她將籠子小心放在車架上。
    候渝隨後出來，略無措的看著驢車和包子籠，為難道：“會不會弄掉啊？”
    車夫道：“你們倆扶著不就行了。”
    慧姨一聽，擦汗的動作慢了，稍有些尷尬的看著候渝，“我家裏那邊……還得先回去煮飯呢。”
    候渝抿唇笑笑，拿出今天的工錢給她，“明日早些過來。”
    慧姨忙忙點頭，“好。”
    車夫驅著驢車往前走，候渝小心跟在車旁，就怕車架上的包子籠往旁邊一滑都飛出去了。
    車夫戴著草帽，慢悠悠的搭著話，“江府的生辰宴聽說要擺七天呢，他們家在你們店裏訂了幾天的包子？怎麼才這麼點啊。”
    候渝說了個數，“不太多。”
    車夫一臉可惜的說，“怎麼才這麼點啊，不過江府廚子也不少了，聽說還外聘了酒樓食肆的廚子，林林總總七八個，怎麼還會大老遠到猴子街這邊訂包子，你們家是不是和負責采買的管事認識啊？”
    候渝一心在包子籠上麵，“不認識。”
    車夫沒趣的撇撇嘴。
    到了江府側門，門外等著一個身著灰衣雜役，那雜役一看到驢車上的蒸籠，便連忙跑過來幫忙，“把這些送到廚房就可以了。”
    車夫還有別的活，“半個時辰之後我再順路過來。”
    候渝還指著他的驢車幫忙把籠子送回去呢，便點頭說好，然後正要拿起籠子，卻見雜役已經等得不耐煩了，他自己先抬起了三個籠子。
    三個蒸籠而已，對於做慣了重活的雜役而言根本算不得什麼，他催促候渝，“勞您快點，我還有別的事。”
    候渝跟上去。
    他們走的是江府側門，一路沿著回廊走去，周遭都是精致的花木小橋，還有雕刻的假山，候渝驚訝的跟著雜役的腳步往前走，目不轉睛。
    一路兜兜轉轉，期間遇到好幾個行路匆匆的家丁丫鬟，麵對麵經過時，對麵的目光大多都是奇怪驚訝，不解雜役手裏的蒸籠是哪來的，又不認識跟在後麵的陌生雙兒是哪裏來的。
    候渝不太好意思的靠著一邊走。
    好不容易停下，雜役回頭道，“我先把它們送到廚房，你在這裏等一會。”忽的他又想起什麼，“你若是急著回去，可以順著那邊走正門回去，蒸籠我等會可以幫你送到側門交給那車夫。”
    候渝哪敢在別人府裏亂轉，“我不識路，我等一下可以從側門出去。”
    雜役隻能點頭，先拿著蒸籠離開。
    候渝站在原地等著。
    沒一會，剛剛雜役那邊說可以通往正門的方向走來了幾個人，為首的神色不虞，邊走邊罵後麵的人，“你們剛剛都是眼瞎的嗎，家主的生辰宴，一道還沒上過鍋的菜都敢端上桌，若是被客人看到，丟了江府的麵子，看你們…等等，你是誰？”
    為首的那人是個管事，目光陌生的看著候渝。
    候渝連忙解釋道，“我，我是來送包子的，你們府上在我店裏訂了包子，我剛剛送來。”
    管事“什麼時候訂的？府裏何時還要去外麵雜店訂購吃食，你是怎麼進來的？”
    候渝嚇的倒退半步，“我是猴子街的候家麵食店的，你們府上的人昨天過來訂了五十個包子。”
    管事不耐煩，見候渝長得漂亮卻又穿著粗布素衣，打扮的還不如江府上的丫鬟侍女，便隻當他是混進來想攀富貴的尋常雙兒，冷聲道，“把他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