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藺低著頭沒看白季川，他捏起一筷子西紅柿炒雞蛋，放在白季川的碗裏，看似淡定，實則委屈地說：“白哥，我想出去兼職，這次不去奶茶店了。”
    “你回來就是要和我說這個嗎？”
    白季川的語氣和平常沒什麼變化，宿藺又聽不出白季川對這件事的看法，是高興他終於有自知之明，還是不開心他不聽話，畢竟他昨天才答應要先治病，兼職的事要稍後說。
    “嗯”宿藺咬著筷子，目光在幾盤菜上掃來掃去。
    氣氛就那麼沉默下去，宿藺有些不自在“白哥，你答應不。”
    白季川麵無表情，反正宿藺也不看他，他慢條斯理地把宿藺夾的雞蛋吃進嘴裏，眸光裏含著點不易被察覺的冷意。
    “昨天你不是答應過我了，說是要治好病，才能去想這些，難道你忘記了嗎？”
    宿藺慌張抬頭，他對上了白季川的眼睛，那裏麵好像有風暴，能把他席卷進去“白哥，我……我在吸你的血，我什麼都沒有付出，就能得到你的照顧。”
    白季川張張嘴，他想告訴宿藺，他不是吸血蟲，最終隻是放下碗筷，把宿藺的椅子拉得離自己近些。
    “幺兒，我給你請一個畫畫老師好嗎？”
    白季川始終記得那張小小的床底下壓著的破爛畫本，他微喘出口氣，手伸過椅背，抱著宿藺的肩。
    “幺兒，還想畫畫嗎？”
    感受到肩膀處傳來的溫度，聞言宿藺覺得他是不是在做夢“白哥，你說什麼？”
    “我說，你還想畫畫嗎？畫畫也是兼職的一種。”白季川看著目光滯愣的宿藺，憐惜地揉揉宿藺的肩膀“怎麼樣？可以嗎？”
    “白哥，你怎麼對我那麼好。”
    “你是我弟弟啊，我肯定對你好。”
    弟弟？宿藺的心空了一下，他勉強笑道：“你希望我學嗎？”
    白季川看他眼裏終於有點光，笑道：“如果你願意的話，我自然很樂意你學畫畫。”
    穆叔最後是白季川扛回去的，他在這期間收到了張先河的信息。
    張先河“老板，我隱約是聽到暗戀對象這三個字。”
    白季川很耐心地把穆叔抬到床上，看到這句話的時候，他已經走到自己的房間準備沐浴了。
    淩厲的雙眸閃過利光，難道在那五年裏，宿宿有了暗戀對象嗎？
    “催一下蓮洲那邊，重點查查有沒有那個不知好歹地勾引宿宿。”
    張先河接到消息時，他正在哄自家孩子睡覺。
    他看到信息後，無奈地去催蓮洲的工作人員，他就知道，以他老板的秉性，知道這件事一定會去查。
    到時候來一出棒打鴛鴦，那就是他的罪過了。
    白季川轉頭來到宿藺的門口，他敲了敲門“宿宿，睡了嗎？”
    宿藺正要去洗澡，自然沒睡，他高興於白季川來找他，浴衣都沒放下，就去開了門“白哥，有什麼事嗎？”
    “宿宿，你有喜歡的人嗎？”
    宿藺頓時心髒像被人緊緊攥著，被發現了？
    “沒有啊？”宿藺假裝疑惑，他不知道白季川看得出來他在撒謊沒有。
    白季川本來還以為張先河聽錯了，看宿藺這反應，恐怕還真有那個女的被宿宿喜歡著。
    “宿宿，你都來臨安了，蓮洲的人就放下吧。”白季川拍拍宿藺的頭，看著小孩木木呆呆的樣子“下回不要和我撒謊知道嗎？你一撒謊就呆呆的，你知不知道很容易看出來。”
    蓮洲的人？宿藺想到白天穆叔的話，滿臉黑線，應該是張哥聽後就告訴白季川了。
    他誤會自己喜歡的人是蓮州那邊的人，不知道該不該高興白季川一點都沒猜到自己喜歡他。
    “我不會去想蓮洲的人的，我在這裏過得很好。”宿藺說，既然白哥誤會他喜歡的是蓮洲那邊的人，那就讓他誤會吧。
    “乖孩子，快去洗澡睡了，今天也累一天了，你明天還要去醫院。”
    “好。”宿藺一直在看著，高大修長的背影逐漸被關上的門遮掩掉，失落的坐到床上，輕輕地呢喃：“白哥，我一點都不乖，我大逆不道。”
    天一亮，張先河就來接人了，他來的早，穆叔和宿藺起的更早，所以當白季川晨跑回來後，宿藺和穆叔都被接走了。
    他滿臉不渝地打電話問候了張先河一遍，才拿出宿藺給他準備的早飯，慢慢地吃著。
    等了會，直到李芳煙發消息給他說人到了，他才編輯了一條消息發過去。
    “芳煙，請你幫個忙。”
    李芳煙挑眉，白大少爺還會求人？“什麼事啊？”
    “問問宿藺喜歡的人是誰。”
    “你未免管的太寬了。”
    “你問就是了。”
    “這種問題我不會問，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秉性。”
    “……”
    來醫院的日子很枯燥，宿藺每次都很緊張怕李芳煙問他喜歡的人是誰，幸好，李芳煙好像從來不問他這些。
    李芳煙和他交談了半個小時，就憂心忡忡地給白季川發了個消息“有空來我這裏一趟，小可憐的病很複雜。”
    宿藺看著李芳煙在發消息，直覺她是在給白季川發，不由地問：“李醫生，我的病還好嗎？”
    “宿宿，你的病我會和白季川好好聊聊，不過你不用擔心，病態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聽白季川說你要學畫畫？”
    宿藺心裏知道病情應該不會很好，他今天早上都還有點耳鳴，不過他沒表現出來，笑道：“白哥說會請老師來教我。”
    “到時候你可以送我一副畫嗎？”
    “肯定可以，對了，李醫生，我奶奶的病還好嗎？”
    “還好，你要去看她嗎？”你們兩半斤八兩。
    “想去看看，應該還沒過探視時間吧。”
    “沒過，不過現在去她可能沒醒過來，半個小時前剛吃過藥睡下了。”
    “知道了。”
    宿藺出去的時候，穆年已經做好所有檢查，他拿著病曆單，這裏瞅瞅，哪裏瞅瞅的，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
    宿藺擔憂地過去拿著看了看——慢性支氣管炎前期。
    沒好氣道：“我是不是說叫你少抽點煙。”
    穆年無奈一笑“你怎麼樣，醫生怎麼說？”
    “醫生說還行，穆叔你要去看我奶奶不。”看醫生的樣子，可能我這病還挺嚴重，宿藺一直知道自己有病，出現耳鳴和幻覺應該是挺嚴重的。
    “去啊，肯定去。”穆叔來這裏主要就是來看著宿藺的，自然要認識宿藺的奶奶。
    “奶奶腦袋有點病，說是老年癡呆，剛剛李醫生說她剛吃下藥，現在躺著了，我們去應該看不到她醒著。”
    “這病不好治。”穆年想說老了不容易啊，又怕宿藺覺得難受，索性不說了。
    不過宿藺他們以為老人在睡覺，走到病房門口卻聽到裏麵吵鬧的聲音，宿藺眉頭微緊，快步走了進去。
    “媽，你幫我們求一下白季川，現在你孫子做錯了事，關在牢裏了，你不能老是這樣子裝作不認識我們。”一個地中海中年男人跪在老人床前，肥胖的啤酒肚抵著病床，在拙劣的西裝下勒出一條條肥肉。
    老人坐在床上雙眼無神，一邊一隻手還被拉著。
    一個婦人坐在沙發上削蘋果，她穿著也很精致，手腕上還帶著兩個金手鐲，聽到丈夫說的話，還附和說：“我們也是求助無門，聽說白季川那裏有門路，才求到你這裏，媽，我知道你在裝病，可是那是你的孫子，你也該管一管。”
    宿藺站著看半天，才依稀記得這兩位分別是大伯父和大伯母。
    穆年才不管什麼，聽到和他同歲的男人扯著一個神誌不清的老人說這些，就很氣，他揚聲道：“做什麼做什麼，老人剛睡下，你們就把他吵醒了？”
    楊秀清正削著蘋果，突然聽到中氣十足的聲音，嚇得刀子抖了一下，鋪著粉的臉梭梭掉了幾顆粉，她卻恍然未覺，看到不認識的一老一小，就一手舉刀，一手叉腰“你們是誰？怎麼亂闖病房，這裏可是貴賓病房，別來管閑事。”
    “伯母，是我，宿藺。”宿藺來到奶奶病床前，用力地揮開大伯的手“奶奶剛睡下，我們到其他地方說。”
    楊昌華本來還想罵這個小兔崽子用力那麼大，聽到少年說自己是宿藺，眼睛瞪得比銅鈴還要大。
    他看著少年唇紅齒白的，和他家弟弟生的那個小雜種長得還真有點像。
    “你真是宿藺？”
    楊秀清拉拉楊昌亮袖子，使了個眼色。
    宿藺很平靜，即使麵對這兩個從來沒給過他好臉色的親戚，他也很平靜，心裏都沒有什麼想法。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那麼平靜，好像支配自己的身體的人不是自己。
    他安撫著老人躺下，才看著兩人。
    “我們出去聊。”
    穆年看著兩個看著就不懷好意的人，想跟著去。
    “你就不用去了，我們和宿宿有話說，家裏的事，你在不太好說。”楊秀清抬著下巴，打量了穆年的穿著一眼，隨口就說。
    穆年被她這一眼打量得冒火，想要反駁幾句，就看到宿藺對他搖搖頭“穆叔，麻煩你叫一下醫生，奶奶醒了。”
    穆年“行，一個人沒事吧？”
    宿藺“沒事。”
    楊昌亮臉上肥肉一塊一塊的，聽到穆年說話，厭惡地說：“他是我家孩子，和我說話能有什麼事。”
    “大伯，伯母，你們確定還要在這說我穆叔？”
    “行，不說了，宿宿，伯母有件事求你。”楊秀清拉著楊昌亮和宿藺並排走。
    宿藺點點頭“等到了地方再說吧。”
    樓梯角，楊昌亮點著一根煙吸了一口又一口，宿藺伸伸眼皮，對這嗆人的煙味，厭惡地想吐。
    “你們想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