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藺快快樂樂吃完飯，白季川就到書房去了，他在廚房裏，和劉姨聊天，這次交談讓宿藺知道劉姨是白季川請來的保姆。
    怪不得他以前接觸過，還聊的來的人，看到來和他買魚的有錢人，意有所指地說了句還是有錢人會玩，他記了很久。
    宿藺總覺得那個人是在說他。那時候他找穆叔說過這件事，他第一次知道被害妄想症這個詞。
    自此他再沒在八九點賣過魚。
    “小宿，你家住哪裏啊？”
    宿藺正在洗蘋果，他聞言笑了笑“家就住在臨安這邊，有點事才來白哥這裏。”
    劉姨慈愛地看向宿藺“還在上大學吧。”
    宿藺不知道怎麼開口，在穆叔家的時候，分明就可以大方地說出口，在這裏卻覺得輟學是一件丟臉的事，不能說出來，宿藺隻能沉默。
    劉姨尷尬地笑“沒關係，劉姨不問了，你要不要我幫你切蘋果？”
    宿藺總感覺在婦人眼裏看到了促狹，他扣了扣粗糙的手指“不用了，劉姨，我自己來就行。”
    “你記得要把手洗幹淨哦，少爺有點小潔癖。”剛剛白季川攬著宿藺吃蛋糕的畫麵她沒見著，不然她就不會自以為善意地說出這句話。
    “嗯，好。”宿藺表麵笑笑，內地裏卻自私地想，為什麼白季川會請這個人來自己的家，就不能誰都不請嗎？他明白自己這樣想是錯的，就這麼住進白季川的家也是錯的。
    看著劉姨出了別墅，宿藺才繼續洗自己的蘋果，他慢慢地削皮，蘋果皮很規整地一圈圈掉到垃圾桶裏，長長的一串，看起來賞心悅目，很美觀。
    就像宿藺這個人，腐爛的內裏，漂亮的外表。
    隱隱的，宿藺唾棄自己的貪婪，怒罵自己的良心。
    毫無疑問，在他分神的時候，他切到手了，大拇指的一塊肉都掉了下來，宿藺皺眉，他連忙把蘋果放在水裏清洗，又用紙包住手指，把地上的血跡都清理幹淨，才慢慢去找醫藥箱，他記得林烈上次在櫃子裏拿的醫藥箱，好像是電視機下麵的櫃子。
    他沒管手上的血已經把手上的紙浸潤了，直到找到醫藥箱，才看到他走過的地方都滴滿血，宿藺耳朵一陣耳鳴，他知道他要發病了。
    宿藺小心控製著呼吸，連酒精都不擦，放了點雲南白藥，就用紗布裹一圈，興許是血流完了，紗布隻暈染了一大塊就沒有繼續的趨勢。
    深呼吸，宿藺，深呼吸，你還要把地拖幹淨，不要想以前的事，求你，不要想以前的事。
    你不能弄髒了白季川的房子。
    宿藺走一步路就停一下，他的眼前好像出現了魑魅魍魎，害得他看不清路，他還覺得路是歪的，是抖的，他再怎麼走都走不出去。
    好不容易到了浴室，他的手才拿起拖把，又總覺得手上是一個軟乎乎的潮濕東西。
    宿藺不由地低呼：“你是什麼？”
    剛張開嘴，宿藺嚐到了鹹鮮的液體，宿藺轉頭看著鏡子，才發現那張臉上全是眼淚。
    一瞬間，宿藺仿佛看到了船上的自己。
    他看到鏡子裏的男孩在叫他逃，快逃，逃出去。
    宿藺猛地跑了出去，他把拖把丟掉，中途被門檻絆倒，摔在地上時，鮮血從膝蓋流了下來，剛睜開眼睛，宿藺仿佛又見到了邵家寶，他拿著煙頭想要燙在宿藺的手上。
    一聲尖利的咆哮聲響起，宿藺心一抖，費勁全力地掙脫出束縛，飛快地，像隻自由的小鳥，投入水裏。
    後麵前麵，哪裏都有人追著，他們手裏都拿著武器，有樹枝，有刀子，還有碎掉的啤酒瓶和煙頭。
    煙頭，煙頭。
    不要害怕，宿藺。
    白季川和穆叔都抽煙，不要害怕。
    宿藺清醒時，天已經很晚，他好像坐在一個公園的椅子上，拖鞋都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腳底一陣刺痛。
    “你沒事吧？”有幾個高中生來到宿藺旁邊，擔心地問。
    “我……我沒事。”
    “要我們幫忙嗎？”有一個女生問，這人穿著個病號服，幾個人有點怕是精神病，要不是他們看到少年已經在這裏躺很久了，又是同齡人都不會過來問的。
    這些好看的花朵過來問他了，她們真的要來幫他嗎？
    “能借你的電話給我嗎？我……”
    “宿宿！”慌張，驚喜的聲音穿過幾個女孩子，傳到宿藺的耳朵裏，打斷了他向幾個女生的求助。
    宿藺聽到聲音頭更低了，他又犯錯了，他麻煩白季川了，白季川會不會討厭他。
    他就是個煩人精。
    “宿宿，給我看看你傷到哪裏沒有？”白季川氣都沒喘勻，他抱住了人，又看到宿藺都沒穿鞋，腳上都是傷口，臉上不見笑意。
    天知道，他一下樓，看到滿屋狼籍，還找不到人時，那種仿佛烏雲壓境的心情。
    他坐到宿藺旁邊，把人攬到自己懷裏，打電話給李芳煙，叫他到別墅裏等著，又打給了林烈，說找到人了。
    “宿宿，我先帶你回去看醫生好嗎？”白季川看到宿藺手上的白紗布，愛憐地放在嘴邊親吻著。他眸子很深，宿藺看不清裏麵有什麼。
    旁邊的幾個女生麵麵相覷，嘿嘿笑著走了。
    宿藺頭抵著白季川，清楚地感覺到白季川急速跳動的心髒“白哥，對不起，我……我又犯病了。”
    “沒關係，是我的問題，我應該時時刻刻看著你才是。”
    “白哥，你……你不會討厭我，覺得我麻煩吧。”
    “不會，你在想什麼？明天穆叔就來了，你要好好的，穆叔才會覺得別墅好，才會覺得我們家好，才會住下來。”
    “我們家？”
    “是啊，我們家，別墅就是我們家。”
    “你以後要娶妻子，那是她的家，不是我的。”
    白季川凝眉，不過他還是說：“是你的家，乖孩子，那是你的家。”
    宿藺苦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不是我家，我家也不是穆叔的家，也不是白哥的家，我還沒有家，我都是借住在你們的家裏。
    “白哥，對不起。”
    “沒關係。”
    白季川看到自己的司機過來，就把人抱起，額頭抵著宿藺的額頭“以後有事情就和我說好嗎？”
    “好，白哥，我剛剛本來想給你削蘋果的，不小心削到手了，血止不住，又想到以前的事，然後就犯病了，我總感覺有人在追我，所以我跑啊跑就到這裏了，你沒有找太久吧。”
    白季川緊了緊抱宿藺的手“嗯，我沒有找很久，才找了幾分鍾。”
    宿藺再一次見到李芳煙都隔了差不多一個月，李芳煙還是一副溫和的樣子，有時候，宿藺看著她總覺得看到另一個白季川。
    “宿宿，你好又見麵了。”
    “醫生，你好，很高興又見麵了。”
    李芳煙莞爾，先仔細給宿藺包紮外傷，宿藺傷的最深的地方是腳，好像是被玻璃紮進去了，期間李芳煙和宿藺聊了很久的天，白季川和林烈就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們也不說話，聽兩人聊天，在聊到以前的事情時，宿藺反應激烈，李芳煙就稍微提了提，很快就結束了有關於以前的話題。
    今晚不可避免的，宿藺失眠了，他想到了穆叔明天要來，自己還受傷了，有點怕穆叔打白季川。還有自己準備的禮物也沒有給他，林烈的也沒有給。
    拿起已經快焉掉的月季，宿藺猶豫了很久，還是拿去給白季川，畢竟是他買的第一個禮物，宿藺想要拿給白季川。
    來到白季川的門口，宿藺給自己打氣很久，才敢敲門。
    “怎麼了？”
    “白哥，我有個事，想和你說。”
    “你說吧，我聽著。”白季川把宿藺拉進自己的臥室，讓他坐在自己的床上。期間他看到了宿藺背在身後的月季。
    “白哥，我給你買了禮物，今天事情太多了，我就忘記給他放在水裏，現在雖然有點焉。”宿藺尷尬笑“我還是想拿給你。”
    白季川笑眯眯的，他小心接過宿藺手上的月季花，插進一旁的花瓶裏，把其他幾束花丟掉了。
    “謝謝宿宿，那你屋裏的多肉是給誰的？”
    “那個是給林哥的，林哥粗心，給他多肉應該能養活。”
    “手上還有腳上的傷還痛嗎？”白季川抬起宿藺的手仔細看了看，經過李芳煙的處理後，包紮得也格外漂亮，白季川看不出到底好了沒有。
    “好多了，都不疼。”
    白季川坐在宿藺旁邊，沉默了一下，才說：“宿宿，你不想要什麼，想要什麼能都跟我說說嗎？”
    想到李芳煙告訴他的那些話，白季川就覺得有塊大石頭壓在身上，他和林烈走過了宿藺人生中的大小事，就差綁架之後的事，也查出了些眉目，僅僅隻知道一點，白季川就覺得喘不過氣。
    “白哥”宿藺看著白季川想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我不想要劉姨，可以嗎？我可以給你洗衣做飯，收拾家裏，還可以出去打工。”
    “可以，但是出去打工先放一下，你不是答應我，說要治病嗎？”
    “我知道了。”
    “劉姨我會發給他獎金，你不用覺得介意。”
    “好。”
    “宿宿，你想要什麼禮物，你都送我禮物了，我也想送你一個。”
    宿藺聞言笑了“白哥，我想要的禮物有很多。”
    “說說看”
    “我想病好了之後，去一次遊樂場。”
    “行。”
    宿藺和白季川聊到很晚，才回去睡覺，他一向覺淺，睡得雖然很晚，但是起的還是很早，昨天白季川就說了，劉姨今天不會來，他看著一冰箱的菜，想了想，還是看了一下菜單，選擇煮個麵條。
    說實話，穆叔說過，他很好適合煮麵條，而且再過兩個小時，穆叔也到這裏了，宿藺挺高興的。
    白季川收拾好自己，就看到宿藺已經在準備早餐了。
    “宿宿，怎麼起那麼早。”
    “睡不著就起來了，白哥，你吃雞蛋麵嗎？”
    “吃啊，以前吃方便麵的時候你沒看到，那叫一個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