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昭，應昭？”耳畔傳來木寧的呼喚，語氣焦急非常。
    頭腦仿佛是被精幹的屠夫剁碎了一般，疼痛異常，無法凝聚起完整的思緒。
    應昭的呼吸中滿是血腥氣，他隱約能感覺到自己身處何方，想要回應木寧的呼喚，卻因著身體的不適而無法動彈。
    潮水般的回憶一股腦地湧入，給應昭的神識造就了極大的衝擊，令他一時難以自拔。
    然而應昭心知，先前的那些不過是他數千年生涯之中的點點泡影，接下來的那段記憶，才是真正的劫難——甚至，改變了他的一生。
    應昭睜眼，充血的眼睛直視著麵前人。
    木寧的臉同數百年前相比，並無太大的差別，隻是因著於人世間多番行走，少了幾分飄渺的神意。
    尚未完全融合的記憶在應昭的腦海中攪動著，透過這張難以忘懷的麵龐，將應昭再度拉回漩渦之中，穿梭至那個刻骨銘心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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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年五月，夏至。應龍族長應僬之侄、前任族長應昭之族弟應昇於侖者山出使大荒，意在重建邦交。
    一日後，其為大荒四凶所斬，曝屍荒野。
    又兩日，大荒屠海內三山，沿西海而上，直指招搖。
    恰逢凡間動蕩，內憂外患交織，海內人心不齊，主和主戰兩派分裂，終而主和派占據上風，以南山二、三係各四山並其中生靈奉與大荒，祈求和平。
    然，大荒遣荒使至海內，控訴應龍族長應僬為排除異己與大荒多部族勾結、引發大荒內亂之事，拒絕海內求和，以應昇頭顱及應昭龍角為戰書，交與海內。
    大戰爆發。
    不日，前應龍族長應昭現世，回歸族內，將應僬押下，奉鎮邪司命率領大軍，戍守海內、驅逐大荒。
    一月內，雙方交戰數十場，海內勝多敗少，將大荒殘部逐入西海。
    但戰事未止，不過數日，大荒改換戰線，沿陸路直上，突破侖者山石門屏障，魚貫而入。
    應昭攜海內眾調轉矛頭，與大荒真正主力鏖戰，終而，會於靈山數裏之外的侖者山腳下。
    ……
    應昭先大軍一步，踏著午夜的星河而來，悄無聲息地落在了靈泉中央。
    已是盛夏時節，可因著累月戰亂，就連曾經如世外桃源一般的靈山都不複從前蔥蘢，反倒是處處透露著機警敏銳的氣息。
    腳尖輕點水麵，泛起圈圈漣漪，一道淩厲綠光破空而來，直撲應昭門麵。
    應昭並不躲閃，他早已明晰了對方的氣息，隻是眼中含著淺笑，負手而立，任由如刀鋒般的攻擊刺來，將發絲吹拂。
    綠光似刃，飛至來人身前時，倏然變幻，化作大片大片的團霧，將應昭包裹。
    空氣中彌漫起淡淡的青草氣，將周遭的敵意消散。
    “回來了？”溫潤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帶著笑意。
    應昭轉身，頃刻間換下一路風塵的戰甲，轉而披上光風霽月的白袍。
    他微微頷首，眼中盈盈：“大軍後日才到，但我卻是等不及了。”
    寧偏頭，嘴角寫著狡黠：“大戰在即，將軍卻是擅自外出，會情人來了？”
    “這恐怕……不合軍規吧？”寧的話音上翹，像是銜著個拂動人心弦的鉤子一般，令應昭的心裏有些悸動。
    他走進了兩步，伸出一手撫上寧修長細弱的脖頸，細細摩挲著掌下單薄皮膚，暗暗問道：“不知大人要如何懲治在下？”
    寧抬眼，澄澈雙眸倒映出應昭的臉，盡是情意。
    寧勾起嘴角，抬手捉住應昭在他頸邊作亂點火的手，後退一步，故作冷酷道：“既然如此，那便請將軍按軍規處置，先受五十軍棍吧。”
    應昭卻不想他是來真的，登時石化了，像是一隻呆若木雞的碩鼠，麵對超出自己預計的事情，除了眨巴著眼睛外，並無其餘動作。
    寧撲哧一聲笑了，鬆開抓著應昭的手，眼中滿是捉弄的愉悅。
    應昭這才反應過來寧是在開玩笑，一把將寧攬入懷中，貼近寧泛著微紅的耳垂，聲音喑啞地問道：“敢問大人，這軍棍要去何處領呢？”
    “在下私以為，”應昭的鼻息噴在寧的耳垂上，惹得那紅如朱玉的耳朵不經意地抖動了起來，“該由大人親自行刑，才足以彰顯治軍嚴明。”
    “你——”寧微微側過頭去，卻恰好對上了應昭那張薄唇，如琉璃般晶瑩，不禁喉頭湧動。
    “我從前倒是不知，你竟還有這樣的一麵……”寧垂眸，不敢在看應昭，隻是隨著聲音越發細小，他被應昭環繞的腰肢也漸漸軟了下去。
    “良宵苦短，”應昭猛地將寧打橫抱起，感受著對方略帶驚慌的期待，心中如繁花全然盛放，“大人，及時行樂才好。”
    ……
    這一夜裏，兩人都很放肆，直至天邊已泛起了紅霞，纏綿仍未休止。
    繾綣柔絲不斷，仿佛流星墜落之前的無邊絢爛一般，銘於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