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其自然嗎？”寧重複了一遍應昭的話，卻又輕輕搖頭，“恐怕沒有那樣容易吧。”
    寧負手而立，抬頭看向遠處群山：“我們同凡塵已有了太多的糾葛，從曾經的禹王伏蛟到如今的鎮邪司，哪一個不是有山海勢力在其中斡旋，又怎是一句順其自然能夠放下的？”
    應昭淺笑，指了指池塘，問道：“你再看看這池塘，可還能分辨出那朵曾落在水中的荷花？”
    寧聞聲望去，見池中遍地荷花，相與為一，惹得水波蕩漾，滿湖粼粼。
    寧仔細尋找了一番，答道：“的確不大看得出來了。”
    “這便是了，”應昭道，“凡間生靈便如那朵荷花，哪怕遭遇滅頂之災，但若有匡扶者現世，他們自會成長如初，恢複成原本的模樣。”
    寧的眼前一亮，緊接著應昭的話道：“所以，我們要做的，便是逢亂世而出，遇盛世而藏。”
    這是應昭第一次在旁人麵前談論起自己的抱負，他生於洪荒之末，曆經千年滄桑，獨自行至今日，才終於在這小小的鎮邪司裏找尋到同他誌同道合之人。
    應昭看向寧，眼中已多了些不知該如何道出的複雜情緒。他隻是點頭，靜靜地凝望眼前青年，嘴角笑意難藏。
    太陽漸漸西沉，天邊湧起了大片大片的雲，在地上留下了一團團淡色的陰影。夕陽灑落，同寧身上的緋袍融為一體，連那根樸素的木簪都在散發著熠熠的光。
    “若有機會，”應昭的心被思緒填滿，嘴卻有些不受控製了，在模模糊糊間便脫口而出，“來我應龍一族的洞府看看吧，那是個清淨遠凡塵的地方，你應當會喜歡的。”
    誰料，寧竟是接受了這樣逾矩的請求，欣然道：“好啊，那我便卻之不恭了。”
    應昭心中猛地一跳，仿佛有什麼東西從血脈中湧出，如洶湧的潮水一般，傳遍全身。
    隻可惜，應昭剛要開口，身後便傳來了一個煞風景的聲音：“應昭殿下，原來您在這兒啊。”
    應昭蹙眉，轉身看向那聲音的主人，語氣有些不耐：“尋本座何事？”
    那人應昭認得，是維延的手下，也在鎮邪司裏任職。
    那手下，神情有些焦急，對應昭道：“殿下，校尉急召，請您往正殿一趟。”
    說罷，他又轉頭看向一旁的寧，故作驚訝道：“原來寧大人也在此，那便也隨下官走一趟吧。”
    寧並未理會那人的無禮，隻是溫和道：“好，有勞大人帶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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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至正殿，應昭見賓客已散，天子使者也並不在場，暗暗地長舒了口氣，暫時放下了懸於胸前的疑慮。
    延維端坐於堂前，見應昭步入其中，便親切招呼道：“小昭，且來這邊坐。”
    應昭被這個快有上千年沒沒喚過的小名噎了一下，卻無力反駁，隻得沉著臉，默默走近。
    帶兩人入座，延維便笑眯眯地開口道：“小昭啊，你知道我這次喚你來是為何事嗎？”
    應昭的確一無所知，便茫然搖頭。
    延維深深地歎了口氣，道：“近來大荒屢次進犯海內，其氣焰之囂張，令人咋舌啊。”
    應昭眼皮一抬，詢問道：“你們想和大荒開戰？”
    維延搖頭，臉上掛著無奈：“不不不，如今這般盛世，我等怎能貿然發動戰爭呢？”
    應昭懶得跟他繞圈子了，直截了當地問道：“鎮邪司究竟想讓我做什麼，你快些講吧。”
    維延聳肩，大約是對應昭不敬長輩的態度有些不滿，但也順著他的意思講了下去：“我想讓你，作為鎮邪司正使，長期同大荒往來，以維係雙方和平。”
    維延又看向一直沉默著的寧，道：“就由這位靈山山神寧做你的副手，於海內接應協助。”
    聞言，應昭和寧均是心中一驚，頗為默契地對視一眼，隨後又望向延維，眼中盛滿了疑惑。
    應昭“嘖”了一下，蹙眉問道：“為何是我們？”
    維延還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解答道：“南山之內，應龍一族最為尊貴，可稱百族之首，由應龍族族長擔任正使方顯我海內誠意。而靈山則最靠近大荒，為南山之門，可成為你之手足，護你周全。如此理由可夠？”
    維延麵上堆著笑，態度卻是異常地堅決，沒有給應昭留下一點拒絕的餘地。
    應昭感受到了他笑麵之下暗藏的神醫，麵色變得不大好看，剛想再開口同他理論兩句，卻感覺到自己的袖口有輕輕的拉扯。
    隨後，寧的聲音傳入耳中：“多說無益，他不會鬆口的。先應下來吧，我已有了些推算，想同你商議。”
    應昭轉頭，見寧一麵從容，心中惱意漸散，頓時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