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前，令丘山。
    燎已然吸收完了前任留下的傳承，脫胎換骨。
    木寧感知到靈山變故，正準備啟程趕回。
    “你真的沒問題嗎？”燎見木寧臉色不大好看，關切地問道。
    木寧的狀況的確稱不上正常，從引決陣出來之後，他的神魂便不太穩定，隱約有被破裂的風險，但是，他已別無選擇。
    木寧拒絕了燎休息片刻的提議，堅決地踏上了歸途。
    神魂在體內不斷翻騰著、扭曲著，木寧有時甚至連方向盤都拿不穩了。
    但他還是咬牙堅持了下去。
    越接近靈山，木寧的心緒便越是翻湧，除卻山神對於自己領地的歸屬感外，還有一種莫名的情緒在胸中聳動，木寧一時找不到頭緒，隻覺得那是一種夾雜著甜蜜、酸澀和點點針紮般的痛心的複雜情緒，就像是闖入了一個早已被遺忘在時光中的領域，陌生而又熟悉。
    ……
    再度踏上靈山的土地，當無邊的同源靈力湧入時，木寧感覺這句新生的軀殼和魂魄之間的聯係越發緊密了，原本不大穩定的神魂也漸漸平息了下來，雖然破裂的風險仍在，卻不再像先前那般搖搖欲墜。
    也幾乎是在同時，木寧終於窺得了那團突然闖入心間的情緒的一絲真相——那是一團回憶，更確切地說，是屬於寧的回憶。
    並非這一任或上一任的山神，而是，唯一的寧。
    可惜，囿於時間和精力，木寧的探查隻能到此為止，那時的他並沒有來得及知道那段回憶的具體內容。
    ……
    時間並沒有過去太久，當木寧因著力量過度消耗和心底的一些恐懼而在靈泉之前停駐，當他的肩被應昭寬大的雙手攬住時，有幾段模模糊糊的畫麵飛入木寧的腦海之中，無需他再去探究什麼，真正的關竅，是人。
    木寧閉眼，那些畫麵那般朦朧，就像一個個毫不關聯的夢境一般難以捉摸，但他還是從中找尋到了一些線索、一些契機。
    其一，為初見。
    其二，為萌芽。
    其三，為互訴衷腸。
    有這些，便足矣追溯從前舊事。
    ……
    回到現在。
    木寧望著麵前男人，於他而言，他們隻不過分別了短短一刹，而對於木寧來說，那卻是整整六百年的踽踽獨行。
    或許情就是這樣一個蠻不講理的東西，哪怕分隔百年，哪怕雙方的記憶都已不再，他們仍能陰差陽錯地走到一起，再續前緣。
    “應昭，”木寧忽然開口問道，“你說……六百年前的我們，究竟是什麼樣的呢？”
    應昭努力地思考了一陣，隨後卻輕輕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們之間仍然有太多的未知了，盡管大腦會自動補足記憶的缺失，但卻無法抹平心中的那份空洞。或許，隻能等待著某一天，那份被遺忘的回憶被從哪個角落裏找到，他們才能真正地回到那段時光之中。
    但，還不是時候。
    木寧與應昭默契地對視一眼，心下明了。
    ————————————
    靈山腳下，靈溪村外。
    木寧臨行前，將許多有關靈山的權柄都交給了應昭，其中，也包括那片曾經關押過海外使團的特殊空間。
    當木寧再度走進此地，感受著其中奇異的靈力波動時，心中的感觸同幾天前截然不同。
    “哎呀，”木寧放肆地戳了戳應昭的胳膊，讚歎道，“我當年可真是個天才，居然能想到建造這麼一片空間。”
    “看看這完美的障壁、這精妙的運行邏輯，”木寧的聲音越發興奮了，“用了幾百年都沒有一點損傷，我可太厲害了。”
    應昭偏過頭，帶著些寵溺地附和道：“是，是，寧大人當年可是鎮守一方關隘的大山神呢，自然是厲害的。”
    隻是說起這個，木寧的神色卻是黯淡了幾分，他長歎出一口氣，眼中的興奮也散去了些：“可對於當時來講，或許平庸才是最好的選擇。至少——”
    他抬頭，眼中流轉著淡淡的哀愁：“至少那樣，我們、還有靈山就不會經曆之後的那些波折了。”
    應昭聽完木寧這話，隻覺得心間一片刺痛，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是啊，如果他們都隻是那個年代裏渺小的一員，不是應龍族長、不是鎮關山神，他們的日子或許還會好過些。
    隻是萬事皆為注定，此刻的感歎，除卻感傷外，已毫無意義。
    好在，恰在此時，有一陣呻吟自角落傳來，打破了這彌散著憂愁的氛圍。
    木寧這才想起來，他們還有事情沒做呢！
    他猛然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神漸漸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