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肆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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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規矩,來客到此,怎麼還不請人入座”
妖璃眯著一雙丹鳳眼,煞有介事的開口。
天界為首的是上次在香夜城與妖璃交手的托塔天王狂山,他的父親哥哥千年前都死在妖璃赤霄之下,他怒瞪雙眼,咬牙,指著妖璃。
“妖孽!你擅逃不周,並殘殺東海龍王二太子,還不束手就擒!!”
妖璃看著正順著石梯走上來的宋羽,挑眉,“擅逃?”
“那你們可錯了”,妖璃揚起下巴,“可是你們天界放出的我”
托塔天王狂山震怒,“胡說八道!你犯下那樣的罪孽,沒有讓你魂魄散盡就算是仁慈,天界怎會放你出不周禍害三界”
千山洞山底的廣場在寂靜後一片沸騰,所有人都以為妖璃是自己逃出的不周山,妖璃卻說是天界所放,且天界還不承認。
“怎麼,你們還不信?”
“一派胡言!”
這時一道聲音衝破山頂,散至雲霄。
“我可作證,確實是天界放出的妖王”
宋羽一身黑衣出現在千山殿外的觀景台上,他雙手抱拳,對著妖王微微一拜,“魔界恭賀妖王歸位!”
狂山揮袖,“魔尊,你什麼意思?”
宋羽回身,仰頭看著千山洞之上一層又一層的天兵天將,尤其是狂山身側的山梔,“天王聽見的是什麼意思,我便是什麼意思”
“胡言亂語!”,狂山握拳,“妖王罪孽深重,怎麼會是天界所放”
宋羽雙手負立,“是嘛,那我問天王一句,不周山可屬於天界”
山梔搶話,“魔尊裝什麼糊塗,不周山乃長傾上仙所屬,自然所屬天界”
宋羽點頭,“那我再問一句,當年是誰把妖王關在不周山”
山梔臉色浮現一抹痛苦的神色,“當年妖王被打下九重天卻仍留一命,長傾上仙在彌留之際擔心三界再次震蕩,不惜用所盡法力把這妖孽囚禁在不周無底崖”
“那不就對了”
宋羽抬手,指著一身紅衣的妖王,“這一千年,妖王都被李長傾的陣法禁錮在不周山,如今他能安然無恙的出山,不是天界所放是什麼”
山梔被宋羽的話怔住,她恍然大悟,又十分驚恐的看著妖璃,“你···你什麼意思?”
“別人不知道,仙子你是應該知道,長傾上仙臨死所設陣法這世間無人可解,不然妖王早出了不周山”
宋羽看著山梔逐漸變換的臉色,輕笑,“沒錯,放妖王出不周山的,正是長傾上仙”
此言一出,周圍一片死寂。
死寂之後,是山梔的震怒,她雙眼通紅,“一派胡言!你們,你們明明知道上仙在千年前已經仙逝···你們,你們怎麼敢!”
“誰說他死了”
妖璃抬起眼眸,不屑的看著對自己恨之入骨的山梔。
隨即,妖璃轉頭,看著不遠處一身木楞的李子辰,抬起手,“過來”
眾妖立刻惶恐的讓開,魚清在震驚中已大抵猜出李子辰的真實身份,不禁退開幾步。
李子辰見此慌亂不已,他戰戰兢兢的在眾人矚目中走近妖璃。
李子辰聽方才一番對話,已然暈了腦袋,妖璃和宋羽都說是李長傾放了妖璃,可當日明明是宋羽帶著自己上山,是他拿下了天問···!!李子辰驟然愣住,一個近在咫尺的真相浮上心頭。
妖璃看著李子辰已經恢複如初的身體,他牽起李子辰冰冷的手,嘴角輕動,“告訴他們,是不是你放了我?”
李子辰木楞的點頭。
妖璃對著李子辰嫣然一笑,那笑容妖媚、愉悅、還帶著得逞的意味深長。
然後妖璃轉頭冷然的看向白雲之上的山梔,“怎麼,掌管長傾宮多年,連自己的主子都認不出來了”
眾仙嘩然,李長傾在千年前請出天劍,大破妖魔兩界的屠殺,九重天得以恢複如初,三界才能有這千年的安穩,正因為此壯舉,李長傾當年力竭而死的消息才傳遍三界,如今,妖王卻告訴眾人,李長傾沒死,不僅不沒死,還親手放出了他,這誰能接受。
山梔不顧一切衝下雲層,一道法力射向妖璃與李子辰,“放肆,上仙的名聲也是由你隨意侮辱的!”
瑤光護主,一道盾光閃爍,扛住山梔的攻擊,天問早已飛身刺向山梔,驚的山梔措手不及,摔在石柱上,她爬起來驚恐的看著這兩件護在李子辰周圍的法寶。
妖璃對這幅場景簡直過於滿意,他興奮的問山梔,“怎麼,主子認不出來,這兩樣法寶你還是能認出來?”
山梔搖頭,“怎麼會···怎麼···”
李子辰的頭再次疼痛,他看著被自己傷在地上的山梔,又看著身邊牽著自己的妖璃,疼痛的腦海仿佛一盞搖曳的彩燈,他是李長傾?他的往世就是李長傾?李長傾?誰是李長傾?
不周山上那副畫驟然裝進李子辰腦袋裏,他記得宋羽問過他,他是不是和他長得很像,怎麼會,當日的李子辰就非常費解,畫裏的神仙瀟灑自如,出塵絕世···怎麼會和自己···
“啊!!”
李子辰驟然甩開妖璃的手,抱著腦袋,他的腦海裏突然一片鮮紅,那是血,全是血,還有遍地的屍身···分離的腦袋、斷裂額手指、破爛的腳、掉出來的腸胃、被踩碎的心髒···
李子辰驟然想吐,他捂著腦袋跪下去,整個人附在地上幹嘔。
戰爭、激烈的戰爭,滿是鮮血的天庭,仙霧裏的血光,浮滿屍體的瑤池,被吊死在蟠桃園的眾多仙子···李子辰痛苦難耐的仰頭,看向一身紅衣的妖璃。
是他,李子辰滿臉淚痕,是他,妖璃,當年他也是這樣一身紅衣···
“啊!!!”
一道金光驟然自李子辰身體發出,衝破圍住千山洞的雲層,直指九重天長傾宮,千山城之上,七彩祥雲浮現,李子辰渾身如火燃燒,他整個人痛苦的扭曲作直,瑤光與天問變成兩道白光圍住,在一片金光中,李子辰仰頭,飛升成仙。
天界神仙錄閃動,飛星歸位,九重天震動,長傾宮燦若星辰,暗淡千年的天靈星恢複閃動,天宮帝座上的男人驟然起身,他揮袖撥開雲層,直直的看向妖界千山洞,隻見千山城上七彩祥雲遍布,金光璀璨。
男人握拳,難得驚呼一聲,“他竟沒死!”
七彩祥雲之下,千山洞上,金光漸漸退去,李子辰一身仙氣,白雲纏繞,繁複飄逸的衣裙隨風飄揚,發冠明珠閃動,瑤光和天問縈繞身旁,一張白玉似的臉頰,如不周畫中一模一樣,風流俊逸。
李子辰慢慢睜開眼睛,入眼,便是一身紅衣的妖璃,這一刻,四目相對,仿若昨日。
妖璃因為合心咒,第一次見到李子辰就知道他是李長傾,但是此刻李子辰飛升成仙,變回他記憶中的樣子,還是讓他心情難以言喻,妖璃在衣袖裏握緊拳頭,轉頭,對著眾多神仙憤然開口。
“這下如何,是他李長傾關的我,也是他李長傾放的我,天界若想開戰,我妖界自當奉陪!”
誰也沒想到這樣的變故,山梔從地上爬起來,跪倒在恢複真身的李長傾身側,“上仙···真的是您?您···沒有···”
李長傾隻直直的盯著妖璃,人世和往世的記憶在腦海中不斷衝撞和融合,讓李長傾的眼神變幻莫測,在一片混沌中,他看著妖璃幹淨的眉間,垂眸,“你終於去了那東西”
妖璃點頭,頗為得意,“是,我去了”
李長傾嘴唇輕動,卻沒有說什麼,這時候托塔天王狂山飛身跪下,“上仙,您還活著!這妖孽當真!···”
李長傾抬手,“是我放的他”
此言一出,寂靜刹那間被激烈的聲音打破,天、妖、魔三界的人無不震驚,瞬間在千山城激起千層浪,所有人的視線都在李長傾和妖璃身上。
“為何!!”,狂山不解,咬牙切齒的看著妖璃,“這等罪孽深重···”
李長傾閉上眼睛,千年前臨死之際的記憶浮現腦海,他看著狂山和千山洞下擁擠的三界之人,隻說了一句。
“此乃天意”
說著,他豁然轉身,對著九重天射出天問,天問劃破七彩祥雲,直指天宮。
“天意如此,兩界恩怨,自有分辨”
說著,廣袖揮動,李長傾沉眉,“爾等速速散去!”
狂山起身,咬牙,“我等受天帝之命捉拿妖王回天界審判,上仙雖位份尊高,但···”
“天帝?”,李長傾嘴角輕扯,指向東方,“帝星昏暗,天界無主,哪裏來的天帝”
說著,李子辰對著山梔抬手,回頭深深看了一眼妖璃,“你我既得重生,往日恩怨切莫為人所用,若你還想取我的性命,當以一人前來,勿牽連兩界”
七彩祥雲散去,李長傾飛身踏上天問,眾仙緊隨,消失在了千山城的上空。
又是七月十五,妖璃在大風中看著李長傾消失的方向,雙眼通紅,千年前的這天,李長傾用天劍殺他,下令將他處下九重天。
那天也是這般,天兵眾多,把誅仙台圍的水泄不通,他被踢下九重天,從此再無情愛,隻剩仇恨。
妖璃猛然想起餘桑的話。
“我要是你,我就讓他什麼都不要想起,找個世外桃源,好好過他幾萬年神仙眷侶的日子”
妖璃輕笑,世上哪有那麼好的緣啊,他沒有,李長傾也沒有。
他們這段緣,從頭到尾,都是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