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蕭望不斷搖著頭往後縮，像是前方站著一頭恐怖的惡獸。
    “為什麼……”他緊緊盯著剛才那個男人消失的地方，情緒徹底崩潰，“為什麼？！到底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他腦海裏不斷重複著剛才的畫麵，不可置信地抬起手，驚悚地望著它。
    “為什麼……我怎麼變成這樣了……”
    ……
    尹書是被勒醒的，因為蕭望這次不知又是怎麼了，好像是又陷入了夢魘，把他抱得越來越緊，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其實夜裏很多次尹書都被勒得有點喘不過氣，但他醒來都會好好哄著睡夢中的蕭望，見他稍作緩和才安心睡下。
    隻是這次差不多到早起的時間了，尹書也是真的被搞得沒了脾氣，也擔心蕭望再繼續深陷夢魘會撐不下去，所以幹脆就哄著他，讓他情緒穩定下來後才將他溫柔叫醒。
    蕭望睜眼時，剛好感受到自己額間滑落下了幾滴汗水。
    他錯愕的伸手擦了擦，瞬間想起自己剛才陷入的夢魘。
    隻是看尹書這樣一副擔心的模樣，他有點心疼：“我有影響你嗎？”
    “沒有，”尹書答得很快，像是害怕蕭望多想一樣，強調道，“放心吧。”
    “倒是你自己，為什麼總是會陷入夢魘？”
    蕭望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他歎了聲氣，搖頭道：“不知道，很奇怪。”
    “沒事，我想想辦法，或許是沒有休息好吧。”蕭望笑了笑，不想讓他這麼憂心，就道，“好了好了，別擔心我，有你關心我，我肯定很快就會好了。”
    “先起床吧，把正事做了。”
    尹書看見蕭望這樣，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偷偷打了個哈欠就跟著他起床了。
    ·
    宋時朝剛從屋子裏出來，站在台階之下打完哈欠，懶腰才伸了一半，就看見對麵屋子裏蕭長老和尹書一同走出來，兩人看著好像要比昨天更親密了些。
    錯覺？
    就這麼想著，他忘記了自己還沒打完的剩下半個懶腰，開開心心的朝著蕭望和尹書走過去了。
    誰知尹書剛打哈欠就被宋時朝看見。
    “誒？”宋時朝湊近了點仔細的看了看尹書的眼睛，“小書你怎麼打哈欠啊？看著沒什麼精神，雖說眼下沒有烏青，但眼睛裏很多紅血絲誒。”
    怪蕭望昨晚沒睡好今早起來也是迷迷糊糊的沒有仔細看，現在聽宋時朝這麼說，他就一邊把宋時朝推開，一邊把尹書稍顯僵硬的臉掰過來與自己相對。
    這麼看，還真是這樣。
    尹書連忙掙開他，別過臉，輕鬆地笑了笑：“沒事。”
    蕭望卻沒有很快的回答。
    宋時朝眼尖兒，立馬就岔開了話題，問：“蕭長老，小書，你們起這麼早是為什麼啊？”
    “去妄書閣。”尹書很感激他岔開話題，所以回答得也很快。
    “妄書閣？”宋時朝覺得驚訝，“為什麼要去妄書閣？”
    “去問問線索。”尹書說。
    他說完就看向從剛才起就一言不發的蕭望，詢問道：“走嗎？”
    蕭望頓了下，這才看向他，說了好。
    宋時朝本想跟著去，但他去了妄書閣兩次都沒啥好印象，就不想去了，便讓尹書和蕭長老一起去。
    直到走出東宮，踏上這條行人尚且不多的長街時，蕭望才開口與尹書講。
    “我剛剛想了想，今晚我們分開睡吧，等我將夢魘治好了再一起睡。”蕭望捏了捏他的手，有點悲傷地說，“我不想讓你因為我休息不好。”
    尹書隱隱約約猜到他會這麼說，沒想到還真說了。他沒有看他，而是一邊繼續走自己的路一邊反問道：“你晚上一個人睡覺不怕了？”
    這是蕭望在他倆再見的第一夜哄著他說的一句話，蕭望有時候對尹書說的謊多了，一時間險些忘記自己曾經是真的害怕一個人睡覺。
    他有幾分苦澀地笑了笑：“怕也得扛著啊，誰讓你是我夫君呢。”
    尹書看了眼他，道：“那你也是我夫君，我也隻能扛著。”
    蕭望聽見他這話雖說心裏很樂，但他卻也沒鬆口，還是堅持道：“我們今晚先試試吧？這樣白日裏才有精力查案，若是因休息不好導致身體出了差錯，我會比陷入夢魘而難受一萬倍。”
    尹書最終還是強不過他，但也沒有說答應或是不答應。
    ……
    這是尹書第二次來妄書閣。
    上次是夜裏來的，乍一看神秘至極。但這次在清晨來，發現這裏其實就與平常的鋪子相差無幾。
    隻是可見的店員都是一身黑袍的打扮，看著倒是又有點差異。
    這妄書閣早早地就有店員在大門外擺放整理藥材，而裏麵也是店員在忙碌，還沒有到待客的時間。
    他二人甚至連台階都沒踏上，就被守在店門口的店員攔下。
    “二位客官，尚未到本閣接待時間。”
    這官方話在蕭望聽來倒是有點稀奇，他在妄書閣中從來不以真麵目示人，包括這些曾經追隨他的部下在這裏轉做成店員，也未曾有人見過他的真顏。
    第一次以這種身份出現，著實有趣。
    所以他沒有表現出不耐煩，倒還演得有點上頭。
    “我與你家副閣主相識，可否一見？”
    店員看這兩人打扮得人模狗樣的，倒不像是會隨口胡說的人，便問：“可有信物？”
    幸好昨晚和百龕通了氣。
    就在店員這句話剛落下後，百龕就從院裏走了出來。
    他的麵具並未有將雙目遮住，那雙鳳眼，讓尹書有點熟悉，但等到他出聲，尹書又將這短暫的想法忘得一幹二淨。
    “讓他們進。”百龕眼神掃過站在門口的這個店員，冷道，“不得阻攔。”
    店員聽見聲音，連頭都不敢回，連忙退到一側，彎身恭敬的為蕭望與尹書二人指路。
    “二位客官裏麵請。”
    蕭望沒說什麼，帶著尹書就朝裏走去。
    “我想見見閣主。”蕭望見到百龕，演得更上頭了。
    “閣主在樓上。”
    百龕站在原地，控製著身體的本能，他克製著不去下意識恭敬說話，也沒有行禮，而是帶著幾分僵硬，轉過身，淡道：“我帶你們上去。”
    妄書閣內設較為古老，但每一件物品看起來都是價值連城的樣子。內裏也沒有很大，走幾步路拐上閣樓，再走幾步台階，就來到了位於中空閣樓之上正中央的一間主屋。
    百龕也裝得有模有樣，他十分尊敬的敲了敲門，出聲詢問：“閣主？”
    裏麵傳來一道低沉，無法分辨出雌雄的聲音——
    “進來吧。”
    直到推門而入，踏進屋中後，尹書才在窗邊處看見妄書閣閣主的背影。
    他也是一身黑袍，背對著三人而站。
    “你先出去吧。”他又發話道。
    “是。”
    等百龕出去將門帶上了，這閣主都未曾轉過身來。
    尹書遲疑地看了看蕭望，蕭望一臉高深莫測的搖了搖頭，讓他稍安勿躁。
    “蕭公子，你今日來所謂何事？”
    蕭望覺得自己和自己對話總有點怪異，就輕輕推了推尹書，讓他說。
    尹書看了他一眼，隻好道出今日所來之意。
    “本閣倒是有此消息，不過二位公子可懂規矩？”
    “明白。”蕭望腰帶上取下一塊玉佩，放到了一旁的書案上。
    尹書的目光順著蕭望的動作落到了玉佩上，他可從未見蕭望佩戴過什麼飾品，包括這塊成色尚佳的玉佩。
    閣主的背影還是沒有動，他沉默了一瞬，道：“南街包子鋪店主。”
    蕭望朝尹書點了下頭。
    “多謝。”尹書說。
    蕭望本意是想帶著尹書先離開了，不過見尹書還沒有走的意思，“怎麼了？”
    尹書抿了抿唇，沒有再看蕭望，而是重新將目光投向窗邊的閣主。
    “您可有治療夢魘的藥？”
    蕭望一愣，呆呆地看著尹書。
    “有是有，”窗邊的身影頓了頓，道，“但這一塊玉佩可不夠。”
    尹書便直接將自己下山時帶出來的所有盤纏拿出，放到了書案上，“這些夠嗎？”
    “……”蕭望看著尹書，“你……？”
    不過他想半天也沒有說出下文。
    尹書這副模樣讓他看著很心安。
    “足夠。”傀儡人一抬手，書案上多出一個琉璃瓶，“但此藥治標不治本，解鈴還須係鈴人。”
    這話蕭望自己心裏清楚得很，要是有用他早就用了，不過隻要能讓尹書安心一些，也沒什麼關係。
    尹書從書案上將琉璃瓶拿起，認真的把它放好，道：“多謝。”
    “公子，將錢拿回去吧，這就當我送你的見麵禮。”
    尹書搖了搖頭，道：“無礙，尊重規矩，多謝閣主，好意我心領了。”
    直到走出妄書閣，蕭望才沒忍住抱住尹書狠狠地親了一口。
    尹書很驚訝，他連忙環顧一圈四周，發現沒人才鬆了口氣。
    “謝謝哥哥。”蕭望突然這麼一說，讓尹書有些扛不住。
    “……”他隻好硬著頭皮說，“沒事……”
    “看來你很愛我啊，”蕭望看著他，一抹笑意直達眼底，“哥哥，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
    “你……”尹書都被搞得不知所措了，“你……你別叫我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