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帶我回去好不好？”
    吳言抱著“自家老大”的大腿，想著再不答應自己就要聲淚俱下了。
    四周安靜得實在可怕，吳言仰頭看向一臉冷漠的少年。被喚作”0116”編號的少年依舊神色冷淡，居高臨下的看著吳言，“放手。”
    吳言無動於衷，隻是依舊眨巴眨巴眼睛，可憐兮兮地仰著頭。
    “三。”
    “二。”
    沒等少年數到一，吳言識趣地放開手站了起來。帶著害怕與緊張，他小心翼翼問道，“那個啥……審理部走一趟我還能活著不？”
    “…………看命。”少年轉身便走，背後黑色的衣服上隱約沁出些血跡。
    少年腕上的手表又嘀嘀嘀響起。“編號L-0116，速來審理部。”同樣是冷冰冰的電子音，卻和吳言腦海裏那位係統完全不同。這冰冷的聲音根本不可能讓人產生想要靠近和搭話的想法，隻是聽著渾身就泛起陣陣涼意。
    “收到。”少年對著顯示屏回答道。
    吳言突然走上前去，用自己幹淨的袖子輕輕擦拭少年背後沁出的殷紅的血。
    袖子冰涼的觸感驚得少年猛一回頭，瞅見的，是吳言帶著擔憂的臉。
    “疼嗎？”
    少年一愣。
    疼嗎？不疼。但好像又有那麼一點疼。但其實又不疼。
    哪有這麼矯情？
    “疼不疼啊？對不起。”吳言是其實有點愧疚的。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裏，莫名其妙撲倒他，害人家受傷。其實如果他不願帶自己一起的話也就算了吧，人家也沒有這個義務。如果一切都是命運使然的話，他吳言，認命。
    同時，“疼嗎”這兩個字也在少年心裏激起一圈漣漪。
    說來也奇怪，明明自己一點都不想矯情，這小傷口也一點都不疼，但心裏就是酸楚楚的。
    “沒事。”他平靜地回答，但腕表上開始不斷閃爍的紅燈暴露了他心底的波瀾壯闊。
    “……跟我走。”他捂住腕表，轉過頭去努力平複自己的內心。
    “謝謝哥！”吳言笑著說，“哥你可得罩著我啊——”
    一路上，吳言也不敢到處亂看，隻是認真聽著一個叫246的手下的科普。
    吳言可以萬分確定地說，他這輩子就沒有這麼認真地聽過誰講課並做筆記。但這不得不聽啊。
    吳言在係統裏的[記錄]功能裏麵認真做下筆記。
    這審理部簡單來說就是效忠於D星球，同時需要鏟除外來者、異類以及那些不怕死生了二心的。部長姓陸，一定一定要尊敬。
    246說那個部長冷酷無情，千萬別把自己捅出去。
    吳言：懂。
    “0116報道審理部。”少年把手掌貼在鐵門鑲嵌的一個不起眼的機器上。
    鐵門緩緩打開，映入眼簾的場景卻讓吳言傻了眼愣在原地。
    整個房間都是粉色的。
    一位看著瘦弱的男人坐在轉椅上低著頭把玩著一個估摸著雙手就能捧起的紅色玩具毛絨小熊。手邊是摞得很高的一遝白色的文件，但男人似乎並不想管。
    男人聽見機器的播報聲緩緩抬起頭來。男人像是久病未愈般的麵色蒼白，左半邊臉上戴著一個金色的麵具，即使被麵具遮擋著，依舊不難看出男人麵容姣好，五官深邃，但頭發卻是和年齡不相符的銀白。
    吳言：不是說這個部長狠戾絕情讓人害怕？
    這看著更像是粉色少女心的帥大叔啊。
    男人抬眼笑盈盈地看著門口他們站著的方向。246和437心有靈犀地同時背過身捂上耳朵。
    “進來吧念彧，”男人靠上椅背，“叫上在你背後躲躲藏藏的故人一起。”
    故人？
    誰？
    念彧又是誰？
    這一句話的信息量太大，吳言一時間腦子空白一片。這句話，他隻聽懂了“躲躲藏藏”和“進來吧”……
    少年示意吳言走過去。
    縱使現在吳言滿心疑惑，但還是緊張地一步一挪向前走去。雖然說在向前走，但他一直站在少年右後方。
    部長“躲躲藏藏”這個詞用的還真沒錯。
    他是生理性害怕。
    男人上下打量著吳言，最後把目光停留在他的眼睛上，“你是誰？從哪裏來的？”
    “我叫吳言，”被男人盯得發怵，吳言悄悄把目光移開，“我就是個莫名其妙從地球穿越到這裏的平民老百姓。”
    男人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我不管你從哪來了，你這張臉……”
    “長得太像他了。”
    “他和你一樣從別的地方來的，”男人抬手撫上臉上的麵具，聲音轉沉，“真是巧啊。”
    “……巧。”吳言在腦海裏呼叫係統，他感受到從未有過的恐慌。但係統像消失了一樣，吳言越是想著係統腦海裏的那股莫名的恐慌就越是劇烈。
    關鍵時刻係統總是不在，吳言隻能硬著頭皮接話，“和陸部長的故人像是我的榮幸。”
    不管，先誇了再說。
    男人把目光又投向一直沉默著的少年，“故人？”
    “真是故人吧？”男人坐回轉椅，眼睛卻一直盯著少年，“連我的姓氏都告訴他，小彧？”
    少年依舊沉默，也不辯解。
    “不是他，”吳言往前跨了一步和少年並肩站著，“是2……”
    吳言突然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背後站著的437冒出一身冷汗。
    禍從口出的246眼睛一閉，生死看淡。
    氣氛降至冰點。
    吳言瘋狂地轉動大腦、組織語言，想著如何把話圓回去。
    “對，不能說嗎？”少年突然開口，“作為第一戰隊隊長，告知嫌疑人一些信息而已，不行嗎？”
    …………
    操，這麼勇的。
    但是……這氛圍更劍拔弩張了喂！
    男人聽到那句“不行嗎”臉上蒙上一層陰鬱。他再次轉過臉看著吳言，語氣中是難以抑製的興奮，“這樣吧，給你兩個選擇怎麼樣？”話音剛落，男人臉上的陰鬱像是從未出現過，他笑著伸出兩根手指。
    “一、讓小彧收你到隊伍裏訓練。這個就看運氣了，要是能訓練到為我所用，可以不死；要是還是沒用的外來者，那就和同類一樣做成人偶。”
    “二、你跟著我，聽從我的命令就行。”男人打了個響指，周圍不知從哪冒出來一個暗門，裏麵一片血紅色，若隱若現地飄出一絲血腥味。
    “這是我的人偶們，你就每天整理整理就行，不難。”
    再一揮手，暗門立刻消失不見。
    “437，你把他帶去禁閉室，”男人笑了笑，
    “明天下午給我答案哦。”
    吳言被437用繩子綁住雙手帶了出去。
    鐵門緩緩關上，吳言回頭看了一眼少年。少年站在原地，脊背依舊挺直。
    走的時候吳言還在心裏暗暗祈禱：0116一定要沒事。
    “現在來說說你吧，”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指捏著一支高腳杯，裏麵的紅酒在昏暗燈光的照射下泛出血色的紅光，猶如盯著少年的眼神，猩紅到瘮人，“小彧啊，我給你的這個名字不好聽嗎？你為何一直執著地用著那串毫無意義的編號呢？”
    少年抬眸與男人對視著，垂在身邊的的手鑽井起來，“那不是毫無意義的編號。”
    “你給的名字我聽著惡心。”
    男人陡然沉下了臉，“長大了，學會頂嘴了……”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剛剛的兩個選擇結局都是一樣的。”少年走向男人，站在桌子另一端居高臨下地看著男人，“外來者怎麼可能有為你所用的能力，除非……”
    “犧牲、死亡就是你要的嗎？部長。”
    男人從那一摞文件的最上層拿出一張薄薄的白紙放在少年麵前慢條斯理道，“既然你不想要這個名字甘願愚蠢的當著所謂的隊長……”
    少年彎下腰把紙對折收入上衣口袋，腕表上也亮起一個綠點。
    “我知道該怎麼做。”
    “陸商陸部長。”
    陸商仍舊把玩著桌麵上那個紅色的毛絨小熊，鐵門也緩緩打開。
    少年走出審理部，轉身卻沒有往紙上寫的地址走去，反而踏上相反的路。
    距離陸商要求的時間沒剩下多久了，他必須快速趕去禁閉室。
    陸商看著少年的背影嘴角扯起冷意。他從抽屜裏拿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穿著吊帶睡衣，金色的頭發燙成大波浪，淡淡微笑著。
    “阿時，現在的我已經淩駕於這片天地，沒人可以譴責我了……包括你那不聽話的兒子。”
    腕表上的綠點在漆黑的走廊微弱地閃爍著，而此時，在禁閉室試著呼叫係統的吳言腦海裏一陣電流通過。
    恍惚間，停留在吳言記憶最後一瞬的是少年快要長到肩膀的黑發和發絲下若隱若現的纖細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