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回魂
    真是可笑。他一個九五至尊，竟然別無選擇。
    皇帝知道，他再艱難都需要如此。他是皇帝。以社稷和天下為重。
    兒女私情，在這些之後。
    皇帝聲音有些沙啞。語氣裏的憤怒消失了。
    “皇後教子無方……”
    厲承在一邊著急的直跺腳。“不要。父皇。不要。”
    也不上什麼禮儀了。衝著父皇衝過去。想要阻止父皇。
    可是剛衝到父皇身邊，還未碰觸到父皇的衣角。
    就感覺被一股力量推出去。厲承胸口一悶。
    像是被泰山壓頂一樣。吐出一口鮮血來。
    他是真的吐出一口鮮血。腦袋一陣陣迷糊。
    聽到周圍傳來的驚呼聲。
    “太子醒了。”
    “殿下吐血了。”
    “快點叫神醫。”
    一陣陣驚呼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
    能感覺到周圍一團亂糟糟。厲承再次噴出一口鮮血。
    感覺胸口的憋悶感消失了。他感覺有人在給他把脈。
    但是眼睛朦朧一片根本看不見。
    “殿下，能聽見我說話嗎？”
    “樂炎。去告訴父皇，看在我的份上。請不要怪罪皇後和丞相。快去。”
    “七葷，你去稟告皇帝。你給我好好休息。先別管別人。先躺好。我給你施針。”
    樂炎扶著厲承躺下。想要給他施針。
    “不用了。白費力氣，我應該活不了了。
    你當過鬼嗎？也是一種不錯的體驗，就是太寂寞了。”
    樂炎眼淚轉眼圈，他摸到厲承的脈象。
    察覺他有內傷，說明毒素已經侵入內髒。厲承確實命不久矣。
    都怪他學藝不精，沒辦法救回厲承的命。
    “不用自責，你已經救過我一次了。
    是我命不好。不能跟你一起去看大好河山了。抱歉食言了。”
    厲承覺得身體輕盈，也有用不完的力氣。說話一點沒有感覺困難。
    他知道，自己這是回光返照。
    早就聽人說過，回光返照的人，看起來跟平常一樣。
    這樣也好，讓他在最後的時間裏。有力氣交代後事。
    “你別這麼說。我一定會救活你。”
    “沒事，我臨死之前知道所有一切，已經很好了。
    我得到了我想要得到的。放下了之前糾結的。已經很幸福了。”
    “你是說太子之位？還是那位未婚妻？”
    “都不是。我確實從來不想當皇帝。
    太子之位不過是別人，想讓我背負的責任。
    我放不下。現在放不下也放下了。已經很好了。
    至於得到的，也不是什麼太子之位，而是父母的承認和關心。
    母親很愛我，隻是他加了太多責任，
    父親不愛我，他對我要求太多。
    現在我發現，其實他們都很愛我。很為我著想。這就夠了。
    我死而無憾了，真的，我很高興。你是我的知己，應該為我高興。”
    “鬼，才替你高興！你都死了。”
    樂炎抹了一把眼淚，後續的淚水又隨即落下來。止都止不住。
    “你倒是灑脫。有沒有想過別人。”
    “樂炎，幫我轉幾句話吧。”
    “你自己說。我不管。”
    “我恐怕等不到他們過來了。咳咳咳。”
    一口鮮血再次噴出。樂炎趕緊把脈。掏出銀針給他封穴。
    “真是快呢。時間不夠了。咳咳咳，你幫我轉達吧。
    跟我父皇說，不要追究母親和外祖父，他們沒有錯誤，不該受到責罰。
    我確實不喜歡皇位。也算是最好的結局。
    替我跟母後說，孩兒不孝，以後不能侍奉左右了。
    以後要保重身體。厲治還需要他照顧。
    替我跟外祖父說，辜負他的苦心培養了。讓他保重身體。
    至於厲珂，還是算了。我沒有話跟他說。”
    說完厲承一口鮮血噴出來。暈死過去。
    這次任由樂炎呼喊都沒有回應。樂炎顫抖著手，掏出銀針。
    定了定心神，直到手不再抖動。才飛快的施針。
    他的深情是從來沒有過的認真，還能看出一點悲涼。
    那邊皇帝的命令被顧元帥阻止。
    “聖人，還是考慮一下。太子殿下一定不願意皇後和丞相受到牽連。”
    顧元帥又何嚐不知道皇上的不忍。恰到好處的開口求情。
    皇帝順著顧庭宛給的台階下來。
    “你們的處罰，暫且擱置。”
    皇後和長孫聞都默默鬆了一口氣。起碼沒有人真的想死。
    就在事情出現轉機的時候。外麵七葷飛奔進來。
    “太子醒了，說求皇帝陛下法外開恩。看在太子的份上。請不要怪罪皇後和丞相。”
    “太子醒了？”
    皇帝，皇後，長孫聞都驚喜的轉過頭去。異口同聲的問道。
    “太子怎麼樣了？”
    “我兒如何了？”皇後急切的往前走幾步。逼問七葷。
    七葷臉上露出為難的顏色。皇後一看就明白了。
    “我的兒！”
    皇後直接往外跑。也不管什麼宮廷禮儀，他現在就是一個要失去孩子的母親。
    丫鬟婆子在後麵追皇後。
    長孫聞急切的追問道。“到底怎麼樣了？”
    “太子醒了，隻是吐血了。樂炎大夫正在診治。情況不明。”
    七葷利落的將情況稟明。
    “我要去看看。求陛下讓允許老臣去看看。”
    皇後可以不管那麼多飛快的直接奔去，這裏是內宮。
    作為臣子，沒有皇帝的允許私自走動。會被禦林軍抓住，直接關押。
    長孫聞現在顧不上那麼多。說到底，他最關心的是厲承。
    厲承是他的外孫子，同時也是他們支持的繼承人。絕對不容許有任何閃失。
    “讓人準備轎輦。舅父去看看吧。”
    “多謝陛下！”
    說完，長孫聞連禮儀都沒有行完就慌忙的衝出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皇帝才不挺著了。扶住桌子。
    搖搖晃晃的要站起來。
    王亮趕緊伸手扶住皇帝。之前賜婚那次，太醫就說過。讓陛下注意身體。
    飲食清淡，保持心情愉快。盡量不要生氣。
    今天的事情太多，太過震驚。皇帝一直在硬撐著。
    “我要去看看厲承。”
    “我扶吧。你去準備轎輦。”
    顧庭宛從王亮手裏接過皇帝的胳膊。示意王亮準備轎輦。
    皇帝另一隻手覆蓋住顧庭宛托著他胳膊的手。
    “念影？你說厲承這次能平安嗎？”
    顧庭宛知道皇帝是慌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厲承死。
    他可能打算最多的是，自己那天突然死了。然後讓厲承即位。
    沒想到有一天他優秀的兒子走在他麵前。
    “聖人想聽實話？”
    “恩。你說吧，我挺得住。”
    “不會。”最後顧庭宛還是不忍。他不想看這位辛苦半輩子的人，白發人送黑發人。
    他已經體會過一次這種感覺。
    在顧言之拚死護送他出來。然後下落不明的時候。就已經體會過。
    當時他就想，哪怕有一點希望，他都不會放棄。那是他最優秀的兒子。
    顧庭宛想給皇帝一點希望。
    皇帝笑了。卻帶著一些苦澀。“你會哄人了。”
    “沒有。我就是這麼想的。我已經派人去找樂炎的師父了。
    護送他師叔進洛陽。隻要他們趕得及。厲承一定沒事。”
    皇帝深深的看向顧庭宛。終於，鬆了一口氣。
    “好。不愧是朕的兵馬大元帥。我最幸運的事情就是遇到你。”
    最不幸的事情，也是遇見你。
    “走吧，陛下。去看看那個孩子吧。
    這件事情裏，他最無辜，現在卻要獨立麵對危險。他夠苦了。”
    “是呢。該去看看。看看希望。”
    皇帝在顧元帥的攙扶下，走出了門口。陽光照在他們身上。
    皇帝伸手擋了擋刺眼的陽光。明天總會更好吧。
    王亮站在門口。看著相扶出來的君臣。
    有一瞬間的錯覺。好像回到了三十年前。
    兩個十幾歲的少年，互相拉著對方的袖子，一邊說笑，一邊往外跑。
    後麵的少年大聲喊道。“念影，你等等我。”
    前麵的少年回頭，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你快點跟個娘們似的。磨磨唧唧的。”
    “幹！你說誰是娘們呢？你才娘們呢。”
    “誰答應誰就是啊。”
    兩人跑著，笑著消失在宮門口。他從一邊提著桶路過。眼裏都是羨慕。
    他記得師父當時過來給他一下。“你看什麼呢，快點去澆花一會挨板子了。”
    “師父，他們是誰啊？好開心的樣子。”
    “你羨慕不來。投胎是個技術活。那可是三皇子和顧將軍家的大公子。趕緊幹活。”
    王亮記得當時他是羨慕的。忍不住看了一眼有一眼。
    這次的位置依然是那天的位置。隻是早已經不是那快活的少年。
    “走吧。加快速度。”
    “是，陛下。”
    王亮回過神來。伺候兩位上龍輦。示意駕車的侍衛快點去太子的承乾殿。
    另一邊的樂炎已經將針飛起來了。他每一針都落在穴位上。
    一套針沒夠用。又取了一套，將厲承紮了個滿滿當當。
    皇後這時候已經從外麵衝進來。
    看到樂炎在施針，知道是在救命。立刻止住聲音。
    她擔心萬一神醫分神。他的兒子就再也救不回來了。
    皇後坐立不安的抓著衣擺。衣擺的羅緞，都讓他抓的勾絲了。
    皇後現在滿心滿眼都是床上的兒子。皇後不停的念叨著。
    “漫天神佛保佑。皇兒一定要好好的。
    如果我兒子活下來。信女願一生茹素。多建廟宇。多做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