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遲來的叛逆期
    “現在也可以，等過去這一陣。一切塵埃落定，我隨你去仗劍天涯。
    我也想結交江湖兒女，想看看大漠風光，想大口喝酒，大碗吃肉，恣意快活。”
    厲承想到樂言炎說的場景，心生向往，展顏一笑，終於，露出真心笑容。
    樂炎被這笑容晃了神，脫口而出。
    “你應該多這麼笑笑，看著人都開朗很多。”
    “謝謝你的誇獎。”
    厲承眉眼彎彎的看向樂炎。
    “謝謝你給我救回我的命，從我重生那刻起，我就決定為自己而活了。”
    “這才對嘛？人生隻有一次，總為別人活太累了。
    不要總想著別人，想想你自己。”
    厲承眼睛熠熠生輝，樂炎欣慰。
    樂炎救人，就是想給他們一個機會，可以重新再活一次。
    厲承有如此覺悟，才是他真正的重生。
    不再為了別人活著，而是為了自己活著。
    也不枉費他救他一場。
    “看來今天真得喝一點兒，算做是慶祝了。”
    “不能作陪，真是抱歉，一會兒我以水代酒，敬你一杯。多謝你，我才能有機會重新選擇。”
    “客氣什麼，我們是朋友。”
    “是，我們是朋友。”
    兩人對視，開懷一笑，此時的身份已經不重要。
    有些人相處一輩子都成不了自己，有些人隻一眼，就投對脾氣。無話不談。
    顯然厲承和樂炎就是後麵這一種。
    君子之交，不在於身份，地位，貴在交心。
    管家置辦一桌酒席。一半兒是精致的素菜，專門兒為厲承準備。
    他吃藥需要忌口，很多食物現在都沒法吃。
    另一半都是粗獷的大魚大肉，甚至還有一整個肘子。
    這些粗獷的菜，平時基本上，是不會出現在厲承的餐桌上。
    厲承的膳食，都有規製。
    菜品，樣式都有相應規定。即使平時在家，也是要講究餐桌禮儀。
    厲承嚴謹如斯，一直都是按規矩辦事。
    所以今天管家，聽到大殿下竟然要求，上大魚大肉，心裏是多麼震驚。
    但是作為一個好管家，聽命是最基本的素養。
    他還是按照規矩，安排菜品，按照大殿下要求，添加肉菜。
    等到宴席上來的時候，滿滿一大桌子菜。十葷十素，看著尤為壯觀。
    樂炎看到這些菜，忍不住笑起來。誇讚到。
    “你家的管家真是七竅玲瓏心呢。”
    “哪裏是七巧玲瓏心，是想感激你的救命之恩。”
    “就你巧言善辯，可惜啊！這些大部分你都不能吃。”
    樂炎調侃厲承，但同時也在提醒他。很多食物他現在都無法入口，還是少吃為妙。
    厲承也不惱，微笑淡然的點頭。還溫柔的勸慰道。
    “那你就替我多吃一些，不要浪費了，廚子的好手藝。
    這個廚子可是從宮裏出來的禦廚。最擅長做各種肉食。
    隻是我自來偏素食。倒是埋沒了廚子的好手藝。”
    “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不換一個。”
    “來這裏總有原因，攆回去，恐怕我丟了性命。”
    樂炎撇撇嘴。“真是長了一副菩薩心腸。可惜遇上都是狼心狗肺。”
    “知己不在多，有幾人就很好了。”
    厲承依然溫柔的笑著。一點都不生氣。
    “怎麼脾氣這麼好，你就沒有生氣的時候嗎？”
    厲承微微仰頭，沉思。
    “有！”
    “真稀奇，竟然有事情，能讓你生氣。是什麼我很好奇呀？”
    樂炎靠近好奇的問道。
    厲承看他啃得一臉油膩，手上還抓著一個油乎乎的肘子。
    厲承無奈笑笑。這位神醫知己，平時看起來孩子氣的緊。
    真是不修邊幅。真不知道一貫嚴肅自律的自己，怎麼會將他看做知己。
    厲承拿過一邊丫鬟遞過來，淨手的帕子。遞給樂炎。
    “擦一擦，到處都是湯汁。”
    “不用，還沒有吃完，一會兒還會弄髒，費那事幹什麼？
    你趕緊吃啊，折騰了一天，你不餓啊。”
    樂炎早上吃早餐，跟著厲承治療折騰一天，都已經餓的前心貼後背。
    厲承經過這麼一通折騰，不餓嗎？
    “餓的。”
    厲承從小按照規矩來，他的餐食是有規定時間，過午不食，過晚不食。
    錯過飯點，一般就會吃些茶點充饑。
    今天這個時間點兒吃飯，也已經是破例了。
    不過剛見過厲柯，他有些提不起食欲。心口堵得慌。
    “你太瘦了，應該多吃一點飯，身體健康才是根本。才有力氣繼續接受治療。趕緊吃吧。”
    樂炎用公筷給他夾菜。都是些清淡菜色。
    “謝謝。”
    厲承拿起筷子要開始吃飯。他能和樂炎成為知己，是因為骨子裏，他們是一樣的人。
    都是很容易心軟的人。不過他的麵具是規矩，樂炎的外表是恣意。
    不同的外表，卻是同樣的人。才能理解對方的心思。輕易成為知己。
    他筷子上的菜，還未放到嘴裏。小廝慌忙跑進來。
    管家嗬斥。“慌慌張張像什麼樣子，你學的規矩呢？”
    “侯管家，聖旨到了。王亮公公親自過來宣旨。”
    管家一聽，快步走進去，先給厲承行禮。
    “回事！”
    “何事？”
    厲承放下筷子，看著碗裏的菜。恐怕今天要辜負樂炎的好意。
    “聖旨到。王亮公公親自來的。”
    “更衣，接旨。”
    厲承那麼做的時候，就猜到結局。
    父皇一輩子明智，元帥又是坦誠的性子。
    他做的事情，顧元帥一定會實話稟告父皇。
    以父皇的脾氣，一定會特別生氣。
    不僅僅是因為厲承算計皇帝丟臉。還因為厲承碰觸到禁忌。
    皇帝覺得他不了解兒子。他兒子卻了解他。
    厲承知道皇帝最不願提起什麼，最不願見到什麼。
    九死一生以後，厲承遲來的叛逆期爆發。
    惹怒皇帝很容易，隻是之前厲承不願意做。
    現在他突然想要試一下。然後就按照想的做了。
    現在是他接受父皇的怒火，迎接自己結局的時候。
    厲承很坦然。皇帝盛怒，他的結局無非是兩個。
    一個是貶為庶民，一個是幽禁府邸。
    不管哪一個都很好。他就有時間，有機會，去仗劍天涯，四海為家。
    不再管什麼皇位，不再管什麼禮儀，不再管什麼規矩，不再管什麼孝順，不再管什麼天下。
    他想做回自己。哪怕丟棄一切。也要試一次。
    隻是連累顧禦之跟著被遷怒。後續有機會，上門賠禮道歉吧。
    厲承想著，展開雙臂，方便丫鬟係扣子。
    七層皇子服，重量不輕，穿了二十多年。像是沉重的枷鎖。牢牢的限製他的行為。
    他自認為已經努力做到最好。他那麼努力，卻不得父皇喜歡，害得母後擔憂，惹得兄弟厭惡，引得手足仇視。
    他真累了。這難道就是樂炎常說的，越努力越不幸嗎？
    應該是吧。他要的從來不是皇位。如果能選擇。他不想生在皇家。不想當這個嫡長子。
    他隻想生在一個普通農家。父母慈愛，兄友弟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簡單純粹。平安順遂，就好！
    可惜！他從出生就給予厚望，一言一行都有規矩。
    父母不像是父母，更像君臣。
    不能有太多知己，會被懷疑結黨營私。
    不能有喜歡的東西，會被拿來成為抨擊德行的武器。
    不能隨意玩樂，會被言官參玩物喪誌。
    他被全方位盯住。像是一個木偶，不能做錯，不能妄為。
    但凡有一步錯，就有千萬人站出來指責。
    厲承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敢走錯一步。
    現在死過一次，他不怕了，準確來說，是不在乎了。
    他經曆死亡的一瞬間，更多的是後悔和遺憾，還有一絲解脫。
    後悔自己想做的還沒去做。
    遺憾自己想得到的依然沒得到。
    解脫自己終於脫掉所有枷鎖，回複自由。
    厲承那時候情緒複雜。後來，他被救活了。
    厲承從重新活過來那一刻開始，就覺得為自己活一次。
    什麼責任，什麼希冀，什麼規矩，什麼禮儀，通通見鬼去吧！
    他利用顧元帥的疼愛。做出第一步。算計皇帝。
    他知道如果這一步成功，好結果，是皇帝將錯就錯，讓他下嫁顧禦之，徹底斷絕他的大位之路。
    他保全性命，和顧禦之交易，不幹預他喜歡誰，還會保護元帥府。等新皇登基，他假死離開。
    壞結果，是皇帝更改聖旨，承認錯誤。丟臉並且知道真相，盛怒之下，下旨處罰。
    不管是幽禁還是貶為庶民，他都會絕掉上位機會。消失在眾人視線中。
    換一個身份，換一個地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再留下遺憾。
    不管哪種結局，他都能達到目的。
    這是一步險棋，他下棋中規中矩。從來不會冒險。不過那是之前。
    衣服飛快的穿好。厲承去迎接屬於他的結局。
    一身華服，溫潤如玉，謙謙君子。
    王亮看著眼前走過來的人，眼前一陣恍惚。
    一轉眼，大皇子已經如此風姿綽約，玉樹臨風。
    不再是那個稚嫩軟萌的孩童了。時間過得真快。
    王亮朗聲，“請大殿下接旨。”
    厲承撩袍便跪，禮儀周全。“臣接旨！”
    “奉天，承運，……大皇子賢明仁厚……，冊立為太子，……”
    “恭喜！太子殿下！”王亮看厲承楞在當場，出聲提醒。
    “什麼？”
    厲承一開口，一口鮮血再也忍不住噴出。周圍一片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