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都城內一處豪華的宅子前，林風澈按照記憶推開了黑漆漆的大門，深冬時節，涼風吹亂了掛在門簷下的一排紅色絹布燈籠。
    燕王府是不會在冬日裏掛燈籠的，百裏煜常常說自己很窮，絹布燈籠又貴又不實用，他不想費錢裝點門麵。
    威風漂亮的宅子裏，西北角有處簡陋的院子，樹木遮天蔽日，沒有陽光，常年陰寒，院子角落裏布滿了滑膩的青苔，還有無時無刻充斥鼻腔的黴味。
    院子很小，隻有三間屋子帶著三個配套的耳室。
    林風澈找到了最北邊那間房的耳室，吱吱啦啦的門栓轉動，這是他住了十二年的地方。
    幾步寬的屋子裏，他與母親，還有一個女人帶著她的女兒，四個人擠在一起。
    那個女人終日裏塗抹著劣質的水粉，一張臉被畫的雪白，她的女兒也是，跟著她一起很小就被打扮得像那勾欄院的丫鬟。
    女人與他母親一樣，都是下等的歌女，隻不過母親會彈琴，還會譜簡單的曲子，地位稍稍高那麼一點點。
    屋內的陳設大致與記憶裏一樣，一張簡陋的木榻，還有時常被幾人爭搶的，屋裏唯一的一把靠椅。
    住在這裏的女人和孩子為屋裏添置的幾個粗陶碗被打碎在地，也許是逃跑時慌亂忘了帶上，也許是兵士們搜家時打翻的。
    他從前名義上的父親百裏熵已經逃跑了，在大軍入城前倉皇逃去了鎬京，去找了他的父親百裏英。
    而自己攻入晉韓邊界時打著的旗號是”誅小人”。
    可憐的闕氏從未貪圖過百裏家的進貢，百裏熵受了小人的挑撥，呈送給鎬京虛假的證據，不過那證據也是他給韓國貴族的，借他們的手又呈給了韓主公。
    鎬京的百裏英病入膏肓，晉國主公先是以平叛邊界附近冬日受災的流民為由，將500府兵和300衙役排布在交接處。
    府兵聽聞前主子是被冤枉的，心裏攢了怒氣，想要去找百裏熵討個說法。
    韓國封地狹小，也許在百裏英眼裏易主就易主得了，若不是先王給了百裏熵封地，他怕是早就想不起來自己還有這個孩子。
    恰巧此時何倫送來曹繁的密報，鎬京命他速速返回晉國，僅此而已，並沒追究他入侵韓國的罪責。
    “燕地什麼情況。”林風澈問他。
    “主公閉門不出，南下的商隊也都召回了。”
    “他煉製的精鐵可有拿到。”
    “暫無，餘青山日日守在莊子上。”
    “岷城附近有什麼動靜，圖紙是不是也還沒拿到？”
    “屬下無能。”
    “讓萬貴的人駐紮在這，其他的同我回晉國。”
    鎬京的任命在年後傳來，新上任的韓國主公是林家家主。
    算是彌補，也算是平天下人的口舌，林家在韓國毫無根基，不過是隨意被扔了過來填空擋的棋子。
    聽說鎬京王城裏，太宗又摔了好幾個杯子。
    林風澈等到林涿帶著林白萱一起陪林家家主抵達韓國都城的時候才率兵卒開拔，與第一次見麵時的厭惡不同，林白萱的眼裏帶著小女人的嬌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