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朱瀛置身書房良久。
    “上差，”十九跑進書房，喘了口氣，說道。
    朱瀛淡淡地“嗯”了一聲，拿起十九放在桌子上的信箋。
    十九道，“上差，信膠粘手，讓十九來採吧。”
    朱瀛不答，手上靈活的將信箋鋪展開來，眸光隨字而動，清俊的眉目在夜空下顯得虛實難明。
    他驀然將信握成一團，笑道，“又有人要掉腦袋了。”
    十九驚了一瞬，“上差，真是拱衛司做的？”
    朱瀛瞥他一眼，啜飲一口茶，道，“是，也不是。”
    “哎呦我的上差，您行行好，直說了罷，十九下去也好辦事兒，該辦誰我今晚就領著他們辦了去。”十九蹙著眉頭，往朱瀛那兒瞟。
    朱瀛眉心一凝，手一晃，茶杯中的水直直撒向地麵，正對著十九的靴頭，十九不敢退，生生應下。
    “不夠清楚嗎？”
    “清楚，清楚。”
    朱瀛把茶杯一擲，十九連忙接住，揚聲道，“侍茶。”
    “是！”
    來人倒上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垂首退去。
    朱瀛起身提起筆，出聲道，“韓胄渭還在，那申士庸之侄這筆賬隻能算到他玉明山人頭上。人微言輕，走錯了隊伍，隻能當了這擋箭鬼。”
    他蘸上十九研好的新墨，在宣紙上洋洋灑灑起來，“這當頭，齊修烈衝了進來，也怨這孩子時運不濟，著了韓胄渭的道。韓胄渭，壞是真壞，聰明，也是真聰明……”否則，父親母親總還有抬頭之日。
    朱瀛理了理衣袖，“你說，我若坐視不理，韓胄渭會如何？”
    十九按下歡脫之情，細細思量，猛然道，“兼得漁翁之利。上差！韓胄渭這是把所有人都算了進去。”
    “還不算太傻，有救。”
    十九靦腆一笑，正色道，“上差，那該如何？但憑上差一句話。”
    朱瀛看著半麵墨跡，淡淡一笑，“想來韓胄渭與申士庸已然沆瀣一氣，申此人不可再用，換個人吧。”
    十九問道，“以上差看，換誰？”
    “齊修烈。”
    朱瀛眼中跳動著幽光，“如何？”
    十九如是稱好，“隻是，申該當如何？”
    朱瀛眼睛微眯，“他還活著嗎？”
    是了，將死之人在上差麵前不配活著，十九道，“上差，可是，這齊修烈怕是難以服眾。”
    “服我即可。”
    朱瀛挺直脊背，雙手高舉起宣紙，吹了吹，又道，“這次的信箋是誰傳來的。”
    “南京南鎮撫司，朱橈臣。”
    “不錯，他知道我要去南京嗎？”
    “底下的人，除了較遠的南疆，都知道了。”
    “不該讓他們知道的。”
    “屬下錯了。”
    “也無妨。昨日我進宮麵見聖人，聖人機鋒，我能參透一二，不出一刻，聖人一句話，滿大都都會瘋傳。聖人有意而為，我等騎虎也得下他三分。”
    “上差真真英明。”
    朱瀛指了指十九，“不可先出動你那支小隊，酒樓一事往後推些。”
    “是！”
    “好了。”
    朱瀛轉轉青筋可見的腕子，將宣紙翻了個麵，道，“隻看後兩句。”
    十九一字一頓道，“暫驚風燭難留世，且焉止息待秋明。”
    朱瀛略一挑眉，暫且……暫且……
    十九幡然悟出，拱手道，“十九明白了，上差的意思，不出三日，兩京十六司都會知道。”
    人漸漸走遠了，朱瀛修長的指腹摩擦著皺皺的信箋，似在溫存，透過他一雙鳳眸，看向另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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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宋小漣死後，拱衛司裏靜不可聞，惶恐一不小心就惹怒了指揮使，出任務的人反倒是好的了。
    齊修烈已三日未有深眠，眼下、嘴周都掛著青色。
    “你先下去，待有新線索，再傳喚你。”
    “屬下告退。”
    齊修烈轉身離去，高大的身影在陽光下猛一哆嗦。
    申士庸無兒無女，隻把宋小漣當做好兒，必要時積攢些功績，來日好接他的班，為他奉養天年。不成想，這一趟竹林行，讓他賠了秀才又折兵。
    他是一步一步爬上來的，陰謀詭計他看多了，深知侄兒的死沒那麼簡單，甚至將懷疑的目光對向了齊修烈，他這尚且留一絲善存的齊兄之徒，因他心虛又後怕，恐長夜裏齊兄來找，他好將齊修烈捧上來。
    人與鬼之間，他得給自己找個護甲。

    作者閑話：

    更新啦有人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