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4章:連宵徹曙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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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平安的煙火與黎明一道照亮了京城,劃開了硝煙彌漫的夜幕。
    徐徐清風挽著墨青席的衣袂,他的身側空無一人。
    許長河棄了木桶,找來梯子爬上屋頂,和他十指相扣,並肩看那天光乍破,角樓描上一縷晨曦,熠熠生輝。
    重見天日的官員們陸續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許家的長輩們見到孩子們都平安無事,懸著的心得以放下。
    許長川被玉曼公主護得滴水不漏,連頭發絲都沒亂。
    隻有許長河像是掉進了煤灰裏,衣服上都是焦痕,髒得許二夫人無處下手,又心疼又好笑地掏帕子給他擦臉。
    看著他們闔家歡樂喜團圓,墨青席笑意欣然,默默轉身,打算去門口送客。
    “青席。”許二夫人喊住了他。
    墨青席茫然回首。
    許二夫人已經走到他跟前了:“臉色這樣差,你還要去哪裏?”
    墨青席吹了一夜冷風,感知麻木,渾然不覺自己現在麵容憔悴,唇色蒼白,他輕聲回答:“去恭送幾位大人。”
    “你這樣還能走到門口嗎?快去休息。”許承說著指了指煙熏臘肉一樣的兒子,不忍直視道:“長河,你也趕緊去換身衣裳。”
    許長河握住墨青席冰涼的手:“爹娘都這麼說了,你還要強撐嗎?”
    墨青席心裏淌過涓涓暖流,他輕笑著搖了搖頭頭,順從地被許長河牽走。
    “場麵上的事就交給我們吧。”許夫人扶了扶發髻,端正儀容:“長川,你和公主一會兒別忘了去祠堂,今天是你們新婚頭一日。”
    許長川和玉曼公主相視一笑,齊聲回答:“是。”
    兩人收拾一番,拜完先祖與高堂,攜手而出。
    大理寺的馬車緩緩停在大門口。
    昨日沒有參加婚宴且鮮少走動的陶少卿親自登門,來緝拿聶孝容的同黨——姚小舅,押送候審。
    鍾司九原本已經上了自家的馬車,不知為何又鑽出來:“等一下。”
    鍾大人來不及抓住他:“你給我回來!”
    鍾司九跑過去說:“我也一起去。”
    奉旨辦差的陶少卿鄭重其事道:“鍾小公子,這不是鬧著玩兒的。”
    鍾司九語出驚人:“是我用弩箭射中了墨青席。”
    在場除了許長川,眾人皆是一副大驚失色的神情。
    許二夫人在被捕的弟弟和看似純良無害的鍾司九之間看了個來回:“怎麼會這樣?”
    玉曼公主並不知情,但她多多少少猜到了,向許長川求證:“鍾司九和張項關係不錯,是張項教他怎麼用弩箭的?”
    許長川點了點頭,然後囑咐道:“這件事先不要告訴長河。”
    “瞞不住的。”玉曼公主歎氣:“父皇今天一定會召見他和墨青席,把牽扯其中的案件都過一遍。”
    鍾司九在鍾大人絕望的注視下被大理寺的官差帶走。
    而許長河在沐浴更衣時,墨青席就將此事坦誠相告了。
    許長河一拳捶在桌上,震翻了茶杯。
    “他隻是為張項利用,那個時候他並不了解我。”墨青席客觀道:“張項隻需三兩句話,就能讓他覺得我是個居心不良、想借著你攀龍附鳳的卑賤之徒。”
    懷疑親朋好友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墨青席不想許長河為此傷心難過。
    現在說出來,也是因為紙馬上要包不住火了。
    喬雲收到了射殺許長川的命令,結果中箭的卻是墨青席,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隻能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墨青席在果園套了喬雲的話,他那一箭明明沒中,但還是攬下了罪行,說明那兩箭幕後的指使者是同一人,或者說,同一陣營。
    許長河怒不可竭,又不能朝著墨青席發脾氣,轉悠半晌,抄起盛滿冷水的臉盆,從頭淋到腳。
    墨青席從浴桶裏站起來:“長河!”
    “沒事。”許長河擺擺手,抹了把臉,抓過屏風上的毛巾擦幹:“我冷靜冷靜。”
    墨青席泡得差不多了,邁出去從後方抱住他:“不是所有真相都盡如人意,我們一直追尋的就是這麼殘酷的東西。”
    許長河濕漉漉地和墨青席貼在一起,他明白墨青席的意思。
    就算自欺欺人、視若無睹,真相就是真相,它和天地一樣不可撼動,亙古不變。
    “青席……”許長河回過神:“你還是放開我吧。”
    墨青席感覺手臂被什麼碰了一下,他立馬退後,撞到了浴桶邊緣,整個人紅得像熟透了的果實。
    許長河轉身,看了眼熱氣騰騰的洗澡水,在心裏認真思量一番,惋惜道:“時間不夠啊。”
    “……”墨青席豈能猜不到他腦子裏的下流想法,飛快扯了布擦幹自己,穿好裏衣,頭也不回地奔入床鋪,補覺!
    許長河看著落荒而逃的墨青席就沒來由地想笑。
    墨青席也是真的倦了,連許長河什麼時候鑽進被窩都不知道。
    兩人相擁而眠,酣然入夢。
    ……
    姚小舅入獄後沒多久,大理寺解救了被其軟禁在城外莊子的姚彬,許承得知消息,連忙命人套了車,和許二夫人一起去迎接。
    馬車疾馳,與鍾家的車駕擦肩而過。
    想是鍾大人到家,鍾閣老知道孫兒出事,迫不及待要進宮麵聖。
    聖平帝讓陳小將軍提了鄭陰山的頭,掛城門上示眾。
    琅軒從郊外徒步回來,看到這一幕,差點昏過去。
    聶孝容常年征戰在外,即便身處京城也不能時時入宮,琅軒幼時被其他皇子欺負,好幾次都是鄭統領來解圍。
    哪怕他隻是因為自己長得像已故的皇後愛屋及烏,可那份疼愛是真實的。
    琅軒兀自抹淚,許家的馬車從他身旁路過也沒有發現。
    國師府的護衛按照翟淩的指示沿途尋來,果真找著了:“太子殿下!”
    琅軒問他們:“你們要帶我回宮嗎?”
    護衛之一畢恭畢敬道:“若太子殿下想回的話。”
    琅軒吸了吸鼻子:“我不想。”
    他現在回去,和去給他親舅舅收屍有什麼區別。
    護衛道:“珂王殿下托您去確認一下玉曼公主的安全。”
    琅軒莫名其妙,他三皇兄的委托為什麼要國師府的人轉達?
    雖然玉曼公主身手不凡,但昨夜兵荒馬亂,琅軒出於關心,接受了珂王的這番好意。
    到許家門口,他躊躇不前。
    許長川受召入宮,門一開見琅軒杵在那兒,送他出來的玉曼公主喜出望外道:“五哥!”
    這聲“五哥”比以往在宮中的任何一聲“皇兄”都要親切。
    琅軒情緒依然低落:“你沒事就好。”
    “快進來。”玉曼公主把他拉進家門,往裏喊道:“長河,你看誰來了?”
    許長河也要隨墨青席一起進宮,他醒後餓得眼冒金星,此時正在風卷殘雲,一手饅頭一手餅,根本來不及吃。
    許遠和許夫人忙給他跪下:“太子殿下!”
    “這些虛禮不必再行了。”琅軒扶他們起來:“我很快就什麼都不是了。”
    許長河速速把嘴裏的食物咽了,跟他說:“你要是特地來我家說喪氣話的,就趕緊回去。”
    墨青席喝著粥,聞言踢了他一腳。
    許夫人看琅軒那一臉菜色,知道這孩子也是沒吃沒喝、擔驚受怕了一夜,於心不忍道:“太子殿下還沒用飯吧,快坐下,吃點東西。”
    許長河挪了個位置出來,然後繼續填飽肚子。
    墨青席起身,許長河手裏還抓著半個饅頭:“我去牽馬。”
    琅軒不解:“你跟去幹嘛?”
    他就不信聖平帝會點許長河的名,若無召見,閑雜人等也進不了宮。
    “長河是替我去的。”玉曼公主解釋道:“我現在不能回宮,就讓長河代為傳話。”
    琅軒直覺她傳話的對象不是聖平帝。
    許長河上馬之前終於啃完了饅頭:“嫂嫂放心,我一定把話帶到。”
    “……”素來灑脫豁達的玉曼公主被他一聲“嫂嫂”臊住了。
    許長川進了馬車,墨青席騎上昭雪,玉曼公主將陪嫁的禦馬麟龍借給了許長河。
    他們出發之後,琅軒望著宮門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玉曼公主同樣有點小傷感:“五哥,我們家原來那麼遠的嗎?”
    說完她又小聲糾正:“不對,已經變成我的娘家了。”
    “不是的。”琅軒道:“滿兒,那兒永遠是你家。”
    玉曼公主這才展露笑容:“嗯。”
    琅軒似是連帶著把自己都安慰到了。
    聶孝容一直灌輸給他——“我們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親人”,其實不然,他的皇祖母、父皇,還有一大家子兄弟姐妹,都活得好好的。
    血緣是很神奇的,當你意識到它存在的時候,就已經是密不可分的關係了。
    ……
    進宮之後,沿途都能看到太監宮女跪在地磚上,奮力刷洗血跡。
    聖平帝居然把聶孝容留到了現在。
    他被千斤鎖壓得匍匐在地,披頭散發,尊嚴盡失。
    在場的還有鍾閣老,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上氣不接,聖平帝賜了座,還請了太醫來為他護住心脈。
    他也坐不安生,一有力氣就跪下去,苦苦哀求:“老臣願以死謝罪,求聖上網開一麵,留我鍾家最後一脈。”
    反複幾次,聖平帝也煩了:“你先退下休息吧。”
    “聖上!”鍾閣老妄圖掙紮,結果就是連人帶椅子給抬出去了。
    幾個太醫還七手八腳圍著,生怕他這把老骨頭磕著碰著。
    剛走到殿門口的許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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