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9章:衝冠一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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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先生帶著沈虞城出現在許長河生辰宴的那一刻起,墨青席心中就有了猜疑——餘先生來京城的目的並不單純。
然而自入京以來,險象迭生,案情層出不窮,樁樁件件驚心動魄。
能分出心思來琢磨老師的意圖,餘先生反倒有些欣慰。
“我是個行將就木之人。”餘先生從容道:“回顧此生,一事無成,無顏見故人。”
許長河聽許承講過餘先生的生平事跡,所以知道他的“一事無成”隻是一種謙虛客套的說辭。
虞城縣第一訟師怎麼可能一事無成!
墨青席明白餘先生是想查清林豐的死因,了卻遺憾。
“老師。”墨青席恭敬道:“學生願助您一臂之力。”
餘先生波瀾不驚望著他,當初收下墨青席,確實不止動了惻隱之心。
虞城縣於墨青席說是一口清淺的水塘,總有一天,他要遊向更為寬闊的江河湖海,乘著浪濤舒展羽翼。
然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墨青席在獵場走過一回鬼門關,那一箭幾乎要了他的命,養到如今都沒能恢複如初。
餘先生有時也會自責與自省。
前路荊棘密布,不知道多少洶湧暗流埋伏腳下,墨青席年紀輕輕,稍有不慎就會被他葬送掉。
餘先生風輕雲淡地一笑,搖了搖頭:“你隻要恪盡職守,做好本分之事即可。”
墨青席坐得端正:“是。”
喝完茶,兩人攜手離開。
“餘先生像個隱世高人。”許長河手舞足蹈筆劃著:“就是那種坐在深山竹林裏以天下為棋的老神仙。”
墨青席總能被他天真爛漫的話逗笑。
回到院子,月色正好。
許長河勾著墨青席的指尖,將他抵在石桌前親了又親。
“還想看你彈琴。”許長河說:“不過高山流水我品不出來。”
墨青席心領神會,附在他耳邊呢喃細語:“鸞鳳和鳴,想聽嗎?”
許長河頓覺口幹舌燥,麵紅耳赤點了點頭。
墨青席屈指在他腦門上一彈:“下回再說,我累了。”
許長河摸著眉心,咬唇不甘:“青席!”
墨青席置若罔聞進了屋。
……
在墨青席養傷期間,他手頭的事務都是交由另兩位書吏處理,他們任勞任怨,擔下了苦活累活。
為人處世要講情麵,也就是所謂的人情世故,故而他們開口要墨青席請客吃酒,他沒有推辭,與許長川說明了情況。
許長川表示理解,回去轉告許長河,讓他在家安心用過飯再去接人。
原先定好的郝記酒館人滿為患。
於是彎彎繞繞,他們進了一間門麵輝煌的酒樓。
墨青席並不介意被宰一頓,麵不改色讓他們隨便點酒菜。
因為變換了地點,墨青席惦記著許長河會出來找他,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這一走神,賬就給別人買走了。
酒樓的夥計戴著一張笑臉來請他們去樓上的雅間。
無功不受祿,這頓飯錢得還。
但是夥計不肯代收墨青席的銀子,搓著手等得滿頭大汗。
兩個同僚雲裏霧裏:
“要不……見見?”
“樓上是什麼人?”
夥計擦汗道:“幾個公子哥兒。”
一聽就不是善茬。
他們進門的時候鍾司九筷子都要驚掉了。
張項剛才點的“樂子”居然是三個大理寺小吏?!
其中還有墨青席!
不不不,不對!
鍾司九今天沒喝幾口,腦子還清醒著,立馬想通,張項就是衝著墨青席來的。
“這不來了?”張項朝他們舉杯:“三位小大人,幸會。”
瞧這架勢,鴻門宴啊!
墨青席本就站在最末位,可想跑已經來不及了。
小廝把門一關,身後便再無退路。
張項膝頭還伏著一個羅裙鋪地的姑娘,低眉順眼著為他斟酒。
他命人擺上席位,招呼他們坐下。
這一屋子都是世家公子,誰都得罪不起。
張項拍手道:“上酒。”
來伺候的姑娘連頭發絲都是香的,墨青席的看著那倆同僚逐漸沉淪的樣子,默默歎息。
墨青席拒了嬌滴滴送來酒杯的姑娘。
張項戲謔道:“看來這酒不合墨公子的胃口。”
墨青席態度冷硬:“張公子的酒,卑職喝不來。”
他沒給張項半分好臉色,這酒會是張項做東,當即便有人說他不識抬舉。
“墨公子得聖上賞識,眼界自然高不可攀。”張項往後一仰:“隻是今日不能讓你乘興而歸,就是我招待不周了。”
說完,張項招了招手,剛才被墨青席推拒的姑娘過去,跪下來,以一種令墨青席熟悉又不悅的姿態,叼著酒杯喝下那壺受冷落美酒。
侍酒的姑娘穿得本就單薄,紗衣浸透酒水,勾勒出妙曼的曲線。
她被烈酒嗆得麵頰緋紅,又換了一壺新的,去給墨青席倒上。
墨青席無動於衷,她隻得回到張項身邊,重複剛才的動作。
等這姑娘徹底醉倒,張項將她掀到一旁,示意伺候自己的那個過去倒酒。
墨青席盯著張項,指節發白,力道之大仿佛要將桌角掰下來。
張項笑容和善:“看來這一杯,墨公子還是不滿意。”
姑娘往回走去,嬌柔下跪,墨青席閉上眼……
啪。
清脆響亮的一巴掌。
“新來的就是不會伺候人。”張項打完覺得手疼,“你送的酒人家都不喝,還回來做什麼?”
墨青席站起來,都沒看那倆個已經昏了頭的同僚,徑直往外走去。
小廝攔住了墨青席。
啪。
又是一巴掌。
少頃,墨青席感覺自己的褲腿被輕輕拉扯了一下。
方才侍酒的姑娘衣不蔽體,渾身顫抖,磕頭賠罪:“奴家伺候不當,讓公子掃興了。”
墨青席不方便碰她,隻是淡淡道:“你起來。”
她退到一旁,墨青席坐回去,喝了一杯冷酒。
鍾司九見勢不妙,立馬捂著肚子借口遁走。
許長河你快來啊!張項不做人了!
墨青席知道這酒有問題,冰冷刺激,喝下去之後五髒六腑都像是燒起來似的,會上癮,隻有一杯接著一杯才能麻痹灼痛。
屋子裏的談笑聲變得嘈雜,本來不過寥寥幾人,忽然間像是被放大到數十人乃至數百人,吵得他頭疼欲裂。
墨青席逐漸看不清眼前的酒杯,隻是麻木地吞咽著。
“公子。”有人在他耳畔吐氣如蘭:“奴家給你寬衣吧。”
她的手放在了墨青席的腰帶上。
墨青席像是被燙了一下,瞬間驚醒,手腳並用遠離這具柔若無骨的軀體。
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拔的劍。
總之將人嚇退之後,墨青席握著短劍艱難起身。
張項過去扶他:“這佩劍倒是眼熟,許長河身上貌似也有一把。”
“別碰我。”墨青席瞪了他一眼:“走開。”
被烈酒熏染得泛紅發軟的皮相,像是潤過溫酒的玉。
張項奪了他的劍,將墨青席按下去,“墨公子醉了,歇會兒再走。”
墨青席徒手握住了劍刃:“還我!”
張項皺眉:“你瘋了?”
墨青席看著掌心裏的血,明明是熱的,可是他卻渾身發冷。
五感被驟然擴開,疼痛接踵而來。
墨青席霎時麵如紙色,襯得蜿蜒手臂上的鮮血愈發豔麗。
與此同死,樓下傳出兵荒馬亂的動靜。
張項丟了劍,抓過墨青席的手:“我看下傷口。”
墨青席跌坐在地,摻在酒裏的藥會使血脈噴張,所以血一時半會兒止不住,瘋狂地從割裂的口子裏逃竄出來。
斑駁紅花在衣擺上綻開,妖冶奪目。
張項眼看著墨青席要疼暈過去了,大喊:“來人!”
人是來了,但不是門口小廝。
許長河就差騎著馬上樓了,他踏平門板進來的時候手裏還抓著一塊沾著土的磚。
張項愣了下,沒想到許長河會這麼快過來。
許長河手裏的磚精準無比飛向張項的頭。
“啊啊啊殺人啦!”另外幾個活人跑得飛快。
張項躲過了磚頭沒躲過許長河的拳頭。
許長河拔劍刺向張項的麵門。
張項卡住他的手,不可置信:“你要為了他殺人?”
許長河用盡全力把劍刺下去。
張項偏頭躲開,削鐵如泥的劍身半寸沒入地板:“許長河,你敢!”
許長河鬆開劍柄,左右開弓:“你再碰青席一根頭發我要你狗命!”
張項將許長河踹開:“不就是玩玩麼,這種貨色京城比比皆是,有什麼好稀罕的?”
許長河撿起了墨青席那把短劍,毫不猶豫插進了張項的大腿根部位置。
!!!
張項終於玩脫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鍾司九目瞪口呆。
許長河把墨青席摟在懷裏,撕了衣擺給他包紮傷口:“我們回家。”
墨青席輕輕點頭。
許長河抱著人走出去,鍾司九看著張家的小廝爬進去抬張項,問他:“這事你打算怎麼解決?張祿全不會放過你的。”
墨青席忍痛道:“人……酒……”
鍾司九沒聽懂:“什麼?”
許長河回頭看了眼:“鍾司九,你把侍酒的姑娘和那些酒都打包帶走,驗傷、驗酒,藏在安全的地方。”
也就是人證物證。
鍾司九恍然大悟:“哦哦!”
昭雪在酒樓門外等候多時。
墨青席現在受不得顛簸,許長河讓它放慢速度,小步踱著。
夜深人靜,街道兩側空無一人。
墨青席稍稍緩過來:“你太衝動了。”
狗急跳牆,張項是張祿全最看重的兒子,他必然不會善罷甘休。
“我衝動?”許長河停了馬,“沒一劍捅死他我已經很冷靜了。”
“張家報官的話,你又要身陷囹圄。”墨青席哀歎道:“明明是同樣的圈套……”
“你的意思是我不該來?”許長河截斷他的話,嗓門升高:“我敗了你的興致壞了你的好事對嗎?”
這是氣話,墨青席不願與他爭辯什麼:“回家吧。”
“墨青席。”許長河鄭重其事道:“你能忍,我不能。”
墨青席尚在煎熬中,實在沒力氣哄他:“你到底走不走?”
許長河呼吸凝滯,跳下馬背,大步向前,怒不可竭道:“我走!”
墨青席:“……”
他的意思是讓馬走!
墨青席昏昏沉沉地倒下,眼看著就要跌落下馬,忽的腰上一緊,人便已騰空數丈。
等許長河再回頭去看,唯有昭雪啪噠啪噠跟上來,墨青席已不見蹤影。
“……”
作者閑話:
認識很久的朋友要結婚了,最近在趕製禮物,無力捉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