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5章:繁花林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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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箭追風,穿林而過。
灰兔驚竄,於騰空的刹那被釘在了樹幹上,與此同時,另一箭擦邊沒入草木深深。
琅軒垂眼放下了長弓:“是兒臣輸了。”
聖平帝轉頭看他:“你初愈不久,能拉得開弓,已是不易。”
琅軒餘光瞥見了獵場角落裏那抹刺目的白,麵無血色道:“謝父皇體恤,今年兒臣就討個清閑吧,踏青觀花,慢賞春光。”
聖平帝頷首:“去吧,難得出來,好好玩兒。”
許家的車馬已至,失去金鈴的昭雪依然備受關注。
許長河抖了抖韁繩,指節輕扣車廂:“你們還要談多久的公事?”
許長川先一步出來。
玉曼公主翻身下馬,提裙奔來:“長川哥哥!長河!”
許長川往前走了兩步:“參見公主。”
“都到這兒了就別行那些虛禮了。”玉曼公主笑著說:“快跟我組隊打馬球去。”
許長川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玉曼公主拖走了。
墨青席掀簾出來,見許長河還在邊上,問他:“你不去玩兒嗎?”
“我騎著昭雪,不欺負人麼。”許長河伸手將他撈上馬背,視線掃過遠處人頭攢動的營帳,眯了眯眼:“我們找個清靜的地兒,曬曬太陽。”
獵場東南角有一處百花爭豔的山坡,碧浪及膝,萬紫千紅。
許長河放昭雪自己去溜達,牽著墨青席坐下。
墨青席直覺道:“你看到太子殿下了。”
“是啊,他還是那麼的盛氣淩人。”許長河單手托腮道:“估計在等著我去磕頭賠罪呢。”
“你們隻是立場不同。”墨青席勸解道:“這份仇怨不可拖到他繼承皇位之後,於許家不利。”
“聖上身強體壯,且還有些年頭呢。”許長河橫臂攬著仰躺下來:“良辰美景,你就別顧著說教了。”
墨青席退避閃躲:“青天白日,你瘋了?”
許長河扣住了墨青席的手腕,俯首索吻,極盡討好,兩人從發絲到指尖都溫柔纏綿著。
墨青席在他懷中軟化,耳鬢廝磨,是葳蕤瀲灩的情話。
“這兒的花開得真好。”
玉曼公主的聲音猝然闖入。
墨青席頓時嚇得魂飛天外。
許長河一把摁住了他要起身的肩膀,舌尖輕掃唇縫,笑吟吟地對口型:不要動。
許長川就站在玉曼公主身旁,淡淡應聲:“嗯。”
玉曼公主往前跑了幾步,張臂旋身,裙擺綻開:“這身衣裳是新做的,漂亮吧?”
許長川眉眼含笑,點點頭:“漂亮。”
玉曼公主蹲下來戳了戳腳邊的嬌嫩花朵:“皇祖母與父皇提了我的婚事,約莫是拖不過今年了。”
許長川卻不說話了。
“父皇雖疼我,但生在帝王家,我的婚事就是國事。”玉曼公主難過道:“他指誰,我就得嫁誰。”
“滿兒……”
“我母妃為了家國天下,放下了她最愛的刀槍劍戟,折翅入宮,默默一生,我也不能任性。”玉曼公主低下頭:“畢竟我不是長河。”
埋伏在草裏的許長河:“……”
“我有時候挺羨慕長河的。”玉曼公主眼紅道:“可以無憂無慮長大,做他喜歡的事,得到他喜歡的人。”
許長川並未和玉曼公主提過許長河與墨青席的事:“你知道了?”
“都說眼通心,他眼裏裝著誰,再明顯不過了。”玉曼公主起身走向許長川,幾乎與他貼臉站著:“我眼裏有誰,你看見了嗎?”
許長川與她清澈瞳眸裏的自己對望。
清風掠過花海,驚起彩蝶翩飛。
玉曼公主退後一步,“回去吧,一會兒林間騎射,我贏下金箭送你。”
“我要金箭做什麼。”許長川折下一朵垂頭喪氣的花,撫開了層疊的重瓣,別在玉曼公主發髻一側的釵飾下,意味深長道:“有花堪折直須折。”
玉曼公主喜笑顏開,眼波流轉,此刻是人比花嬌,朵朵不及她俏。
不多時,侍衛尋來,說是要開賽了。
玉曼公主回了一句就來,再與許長川相視一笑,並肩而去。
許長河聽著動靜,支起身探頭探腦:“嗯,走遠了。”
墨青席一鼓作氣將他從身上掀下去:“起開,你重死了!”
許長河將他拽起來,兩人互相拔去彼此身上的草葉。
“看不出來我哥還挺會的。”許長河嘖嘖道:“假正經。”
墨青席把自己收拾整齊,橫他一眼:“你好意思說他。”
“我就是不正經啊。”許長河末了還要親他一口。
墨青席推開他的同時抹嘴爬起來:“快回去。”
許長河吹響口哨喚來昭雪,策馬揚鞭,帶著墨青席在草上飛馳。
待馬蹄漸遠,坡上繁茂花叢中,睡得滿頭雜草的珂王坐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指尖還夾著一朵淺藍的野花,透著與世無爭的安靜。
……
昭雪如一匹雪緞飄揚,橫跨獵場。
“籲——”許長河勒住韁繩,隻要他騎著昭雪,就不用下跪行禮:“聖上安好。”
聖平帝笑意欣然:“就等你了。”
許長河開始裝糊塗:“什麼?”
聖平帝橫過長弓:“你兄長不擅騎射,你可願代他一戰?”
許長河看向許長川,“哥,你就這麼把我賣了?”
“至少你還有一樣能拿得出手。”許長川說:“不至於輸得太難看。”
許長河罵罵咧咧:“合著爭光的全是你,丟臉的都是我。”
聖平帝開懷大笑,他實在是喜歡許長河這直言不諱的性子。
墨青席在許長河身後輕聲道:“你好好比,我下去。”
“不。”許長河躍下馬背:“和大家騎一樣的馬才公平。”
聖平帝滿意地點了點頭:“說得好。”
昭雪把墨青席帶到隊伍後方。
鍾司九正抱著馬脖子哭:“我為什麼不能去啊?我想去!”
開玩笑,他一個獨苗要是在林子裏出了什麼事,鍾閣老能活活嚎死在大殿上。
鄭陰山牽著他的馬,無奈道:“小公子,你連馬都騎不穩當,還想比拉弓射箭嗎?”
玉曼公主換好衣服,兩手打著束袖,任由坐騎自己慢慢走到列隊裏。
張項正好在她邊上:“還望公主殿下手下留情了。”
玉曼公主抬頭看到是他,毫不掩飾地嫌棄:“你最好別在我眼前晃,小心被我當兔子串了。”
張項從容道:“公主殿下真會說笑。”
充當裁判的陳小將軍敲鑼開賽,一字排開的駿馬向著蔥鬱的樹林洶湧奔騰。
鼓點震天響,為這幫少年人助威。
珂王姍姍來遲,他本就不打算下場,找了個座兒喝茶。
琅軒若無其事與他攀談:“三哥覺得,誰會贏?”
珂王喝完了半杯茶才回話:“滿兒啊,於情於理,我都覺得妹妹能贏。”
琅軒皮笑肉不笑:“是的。”
一炷香燃盡,參賽者陸續歸來。
玉曼公主英姿颯爽,鐵蹄都要衝到聖平帝眼前了才勒住馬頭,麵色鐵青。
聖平帝見女兒不高興了,忙問:“怎麼了?”
玉曼公主失落道:“兒臣輸了。”
別說是聖平帝,就連一旁的王公大臣也聽懵了。
要知道玉曼公主的騎射功夫是陳太尉手把手教的。
昭雪焦躁不安地刨起了蹄子,墨青席過去安撫它,目光頻頻往林子裏探尋。
許長河從遮天蔽日的樹蔭裏衝出來,披上了旭日光輝。
他的箭袋是滿的,數量不減,顯然一箭未發。
墨青席迎他下來,見狀忍不住問:“你幹什麼去了?”
許長河歎氣:“你是不知道,滿兒姐一進林子就開始大殺四方,她三箭齊發差點沒把我也射死,那個張項也是,百發百中,還騎得賊快,我們跟在後頭,一無所獲。”
墨青席朝他胸口看去,有一團吱吱聳動的鼓包:“你逮什麼回來了?”
“哦,差點忘了。”許長河歡天喜地掏出一隻毛茸茸的小鳥崽子:“也不是一無所獲,這小家夥被驚得掉了下來,正好砸在我頭上。”
墨青席小心翼翼捧過去,用手指逗弄了一下。
許長河問:“它這麼小,能養活嗎?”
墨青席沒有十足的把握:“回去請教一下老師吧。”
許長河點頭如搗蒜:“嗯嗯!”
兩人都不約而同認為餘先生無所不知。
琅軒盯著有說有笑的兩人,眼裏似能噴出火來。
獵物清點完畢,張項最終以一箭雙兔的優勢險勝。
玉曼公主回帳更衣,聖平帝將金箭賜予張項,直誇他文武雙全。
“可算是比完了。”許長河背過身去解箭袋:“你來騎昭雪,我教你打馬球。”
墨青席掌心還托著那小鳥崽子:“你就不能消停會兒?”
許長河卸下箭袋,一手搭在馬鞍上:“我這不是想和你……”
“長河!”
墨青席眼睜睜看著箭袋裏驚跳出一顆斑斕的蛇頭,張口咬在許長河上臂位置。
許長河痛得甩手,三尺長蛇被他整根揮飛出去。
墨青席抽了他的發帶死死係在傷口上端,短劍出鞘,割開袖管放血。
許長河平躺在地:“是毒蛇嗎?”
墨青席屏息凝神注意他的血色:“繁花林蛇,毒性不強,你感覺怎麼樣?”
“頭暈,有點麻。”許長河皺眉:“冷,但還上得來氣。”
許長川飛奔而來:“長河!怎麼回事?!”
隨之圍過來一大波人。
珂王當機立斷抓了把弓,破空一箭將逃竄的蛇尾定在原地。
鍾司九擠進去,然後驚叫:“天啊!許長河你被蛇咬了!”
墨青席不敢鬆懈,求助地張望著:“隨行醫官何在?”
許長川撥開人群,大喊:“薑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