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成敗泯生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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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廳滿座,許長河掃了一眼,悄聲對墨青席道:“這幫人加起來得一千多歲了吧。”
    “……”
    狄雁和良弓站了有一會兒了,他們麵前也有兩人,可謂玉樹臨風,美如冠玉。
    霍莊主清了清嗓子,起身介紹:“這兩位便是閆兄的高徒,夕風雨、柳霜。”
    夕風雨作為大師兄,年長幾歲,麵對弑師仇人,還算沉得住氣。
    柳霜則攥著拳頭,對良弓怒目而視。
    許長河在他們臉上看了個來回,又去盯著墨青席,由衷道:“你再長幾歲肯定比他們好看。”
    墨青席文質彬彬,有書卷氣,不曾沾上江湖風塵,長大後定是個溫文爾雅的美男子。
    柳霜的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你們就是狄雁找來的幫手?”
    “嗯嗯。”許長河點頭如搗蒜。
    柳霜年紀與墨青席相仿,忍不住嗤笑一聲:“那查出什麼了?”
    “還有證物沒到,不過我們可以先看下證詞。”許長河把懷裏的證詞拿出來,攤開,“良弓大俠的也要補上。”
    人群裏冒出不滿的抗議聲:“他算什麼大俠?”
    狄雁含笑瞥去,那聲音便匿了下去。
    這種規規矩矩的審案方式在江湖上反而新奇。
    墨青席討要了筆墨紙硯,霍莊主命人給他搬來一方案幾。
    許長河開始問良弓:“良弓大俠,你講一下案發前後,你在哪、做什麼。”
    良弓回答:“客棧,睡覺,醒來去問名大會,就聽到閆伏誌死了。”
    許長河轉頭與墨青席對視一眼。
    墨青席落筆從容:“你睡了多久?”
    良弓粗略回憶:“三個時辰左右。”
    許長河揚起嘴角:“然後呢?”
    良弓皺眉重複:“醒了,來問名山莊看問名大會。”
    狄雁聽出了蹊蹺:“時間對不上。”
    良弓莫名其妙:“什麼不對?”
    許長河告訴他:“閆前輩是問名大會第一天晚上死的。”
    良弓的瞳孔驟然放大。
    許長河繼續道:“你至少睡了十五個時辰。”
    簡直荒唐!
    良弓擰眉:“不可能。”
    “你獨來獨往,出發時又因為習慣走的窗戶,所以客棧裏沒有人看到你是何時離開房間,從而少了看到你離開客棧時間的證人。”許長河說著豎起一根手指,“這是凶手布下的第一個陷阱。”
    霍莊主冷笑:“良弓殺手出身,何其謹慎,怎麼會一睡十五個時辰而不自知?”
    許長河道:“因為他不會想到,自己隨便投宿的客棧是凶手刻意安排的。”
    狄雁不解:“這要如何安排?”
    去給墨青席辦事的小廝回來了,還捧著一摞賬本與一隻花瓶。
    墨青席熟練地翻閱賬本,找到了兩個月前的住房記錄,一一指出:“問名大會的前一天,鎮上三家客棧的客房都是客滿狀態。”
    霍莊主道:“這很正常,那幾天各路豪傑齊聚一堂,即便不曾受邀,前來一觀盛況的江湖人士也數不勝數。”
    “客滿是正常,但除了良弓下榻的客棧,另外兩家都是忽然住滿,但都在第二日退了房。”墨青席把對應的每一筆賬都謄寫出來:“留給良弓的那間房是在他來投宿之前就算好了時間,客人順理成章在他到來的半個時辰前離去,所以他是打烊前最後一個房客,還剛巧趕上了最後一間空房。”
    狄雁問良弓當晚吃了什麼用了什麼。
    良弓搖頭:“飯菜沒問題。”
    如果下了藥,他能吃出來。
    “藥是在良弓大俠睡著以後下的。”許長河語出驚人。
    狄雁說:“良弓即便睡著了,隻要有人靠近,他也能察覺到。”
    “不用靠近。”許長河把放置一旁寂寞已久的花瓶拿了起來,手往裏一掏,捏了些灰塵出來:“懂醫理藥理的都可以過來驗一驗。”
    霍莊主讓幾個大夫過去看。
    大夫們擠作一堆,商討一番後,由其中一人上前回話:“這是一種特製的安神散,使人睡而不昏,遲緩身體代謝,即便是睡上幾日也不會感到饑餓、疲乏。”
    狄雁恍然大悟:“是那層樓板!”
    隻要將安神散抹在樓板上,藏於縫隙中,那麼樓上的走廊有人經過,就會將粉末震下來,混著塵埃灑在屋裏。
    良弓睡覺決不開窗,而問名大會期間客棧生意火熱,足量的安神散籠著他,隻要不是震天響地的動靜,根本醒不過來。
    良弓走後,夥計打掃客房,清走了安神散,自然不會留下證據,但擺設用的花瓶隻是擦了表麵,裏麵的灰塵裹著粉末,兩個多月都仍有殘餘。
    許長河補充道:“凶手也是趁機拿走了良弓大俠的劍,殺完人,再還回來。”
    在座眾人紛紛交頭接耳地議論。
    霍莊主朗聲問:“說了這麼多,那凶手到底是誰?”
    “我現在就是說出凶手的名字,他不會承認,你們也不會相信。”許長河胸有成竹道:“所以要抽絲剝繭,讓大家心服口服。”
    墨青席把良弓的口供寫完,遞過去。
    良弓看了眼,拇指擦過食指指甲,擠了血,摁下手印。
    墨青席將之前農勁的證詞拿了出來,“在農勁破門而入之前,門窗緊鎖,意味著那是一間密室,那如果凶手一直在裏麵,沒有出去……”
    霍莊主不可置信地睜大眼:“這怎麼可能。”
    殺完人,凶手還得去還劍,才能嫁禍良弓。
    許長河歪頭笑問:“萬一他去還劍的時候有人提前發現了屍體呢?”
    狄雁也跟著笑了:“是團夥作案,有幫凶。”
    許長河打了個響指:“沒錯。”
    霍莊主忍不住拿了農勁的證詞翻來覆去地看:“但是農勁沒有看到人,他武功不說高強,可好歹也是個習武之人,不會連房中有人都察覺不出。”
    墨青席道:“農勁聽到了一聲慘叫,驚醒後急忙去隔壁敲門,破門而入後發現了屍體。”
    霍莊主點頭:“是,隨後我們都趕到了。”
    “如果凶手不是在房內喊的呢?”墨青席這一問,把所有人都問懵了。
    連狄雁和良弓臉上都出現了不可以思議。
    “凶手喊這一聲是為了通知藏在房裏的同夥,他回來了,計劃隻差最後一步了。”許長河接話道:“就是農勁這個特殊的證人。”
    霍莊主忙問:“他哪裏特殊了?”
    墨青席回答:“農勁的聽力有問題。”
    霍莊主怔住。
    墨青席解釋:“我讓他按手印的時候,他有明顯的疑惑,因為他有一隻耳朵聽不清,聽力模糊造成了對方向距離的誤差,他聽到的聲音根本不是來自隔壁。”
    隻有一隻耳朵聽力微弱,再加上農勁所在的虎爪幫裏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說話幾乎用吼,以至於連他自己都沒發現。
    “農勁的耳朵到底有沒有問題,隻要找到他驗證即可。”墨青席收好農勁的證詞,氣定神閑地推理下去:“我假設農勁的聽力不佳,凶手也正好發現了這點,刻意讓閆前輩住在他的隔壁,這樣他的同夥隻要等他撞開了門,再從門後走出,裝作聽到叫喊和凶手一起匆匆趕來的樣子,這時候農勁就是回頭看到了人,也會順理成章地以為他們是聞聲而來。”
    霍莊主實在記不得在他之前到案發現場的是哪些人了,便四下詢問。
    “農勁應該記得,但我當時沒有問。”墨青席道:“現在推測,應該是最不可能殺閆前輩的兩人,農勁不會懷疑,別人更不會。”
    霍莊主僵住,目光一點一點挪到從頭到尾都在保持沉默的、閆伏誌的兩位高徒。
    夕風雨和柳霜身上漸漸積攢起眾人猜忌的視線。
    “你說,我們殺了師父?”柳霜上前一步,問墨青席。
    “凶手費盡周折,無非是要兩個人的命。”墨青席沒有露怯,平鋪直敘道:“已死的閆伏誌和武藝高強的良弓。”
    柳霜眼神銳利,抱臂等著墨青席的下文。
    “能用左手刀幹淨利落要了閆伏誌的命,善用劍術的首徒能做到,而神不知鬼不覺進入客棧取刀還刀的,想必是輕功卓越的小弟子。”
    柳霜氣得麵色泛起薄紅:“我們為何要殺師父?你這是汙蔑!”
    夕風雨利刃出鞘。
    良弓的泯生擋下他奪命的一劍。
    氣氛瞬間劍拔弩張。
    許長河走到墨青席身前擋著。
    墨青席仍在侃侃而談:“讓良弓蒙冤而死是仇,一刀了結閆伏誌是恨,這就是動機。”
    柳霜神色微變。
    “一箭雙雕的局,必須要天衣無縫,得留下能咬死良弓是凶手的證據。”墨青席伸手,指尖抵在泯生刃的刀脊上,緩慢遊走:“這柄刀,鍛造工藝精巧,就算是浸在血裏,隻要輕輕一揮,也難留痕跡。”
    狄雁瞬間明白過來墨青席這番話的意義,他朝柳霜出招,夕風雨橫劍格擋。
    良弓攻勢迅猛,硬生生把夕風雨打退一步。
    要抓住輕功首屈一指的柳霜並不容易,狄雁兩指在腰間的玉佩上抹了一下,然後快速擦過柳霜翩飛的衣袂。
    布料瞬間燃起一簇赤焰,灼痛柳霜的皮膚。
    夕風雨揮劍斬下了那片燃燒的衣袖。
    柳霜的左手小臂上,赫然留著一道尚未退去的刀疤。
    許長河吹了記響亮的口哨。
    “聽聞泯生刃仿製不易,柳少俠若身正不怕影子斜,便讓霍莊主的人,為您驗傷。”墨青席做了個“請”的手勢。
    霍莊主已是目瞪口呆。
    柳霜抬手看著疤痕,冷笑:“真是成也泯生,敗也泯生。”
    許長河這下可以扯著嗓子問了:“你為何殺人嫁禍?”
    柳霜望向墨青席:“他剛才不是說了麼,報仇雪恨啊。”
    霍莊主回過神:“閆兄將你們撫養長大,傳授武藝,你們、你們居然恩將仇報!”
    眾人附和——
    “就是,閆前輩待你們不薄。”
    “養了兩條白眼狼啊!”
    “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他們的話傳到柳霜耳中,字字句句刺痛他的心:“那你們可知他為何收養我和師兄?”
    許長河很是配合:“為何?”
    柳霜用手指著墨青席:“像他這樣的,若是被閆伏誌看到,不出三日,就要死在床上了。”
    “……”
    這句話讓在場每個人都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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