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帶到處決室又不是什麼難事，”燕茗安煩躁地磕著杯子，“咱們也可以辦到，為什麼非得等陳哥啊？”
    “別急嘛，”張擎趕緊安撫他的情緒，“他的警惕性太高了，很難讓他心甘情願地接受處決，還得需要陳哥引導啊。”
    “切，什麼狗屁引導，明明是拐騙，”狠狠將筆摔到桌上，沈槐雙手環抱，“陳科長都沒對那孩子有什麼意見，咱們這群旁觀者就不管不顧的要把人家逼上絕路。”
    “……小沈，別這樣。”
    “咱們沒有資格同情他。”
    江南垂下眼眸。
    ……
    “小陳，最近你的病人情況如何，比之前有好轉嗎？”
    溫馨整潔的辦公室裏，身材微胖但精神矍鑠的老人雙手交疊，平和地跟坐在對麵的秦時溫，也就是陳西州溝通。
    “我們在按照計劃進行治療。”
    話是胡謅的，雲淡風輕也是裝出來的。
    他不知何時又進入了幻境，與之前不同，這次出現的重要npc是位全新的人物。不，並不好判斷他到底重不重要，畢竟此刻跟他侃侃而談的“人”，竟然連五官都沒有！
    肉色麵部上僅有起伏的線條，規律分布在五官的位置，講話時會牽動相應的肌肉收縮放鬆，臉上陰影不斷變換。
    倒不是多可怕，卻實在讓人惡心。
    “小陳啊，大家都知道你跟他關係好……但院裏的規矩，你還是明白的吧？”
    秦時溫點頭。無非就是將沒有治愈希望的病人殺死的規矩。這點倒是跟陳南風病案裏的那句“病人生死不論”相符。
    “他很聰明，”領導仰起頭，模糊身影上的暗紅刀疤十分醒目，“除了你以外，他對所有人抱有敵意。”
    看來幻境裏的事物與陳南風息息相關。他印象深刻的東西，在幻境裏也會格外顯眼，而被他忽視或因逃避而遺忘的東西，則會變得模糊。
    “我希望能在明天之內解決掉他。”
    心跳一窒，秦時溫原本放鬆的雙手不自覺蜷了蜷，表麵上仍是平靜順從的。
    “好的，我會盡快與他們聯絡。”
    領導見他態度真誠，沒再多說什麼，布置下任務就放他離開了。
    這次的幻境並沒有隨著對話的結束而破碎，踏上熟悉的走廊，秦時溫有些晃神。
    略加思索，他轉身去了洗手間。
    粗暴的用冷水浸透臉頰，發梢和衣領都沒能幸免於難，寒冷順著頭皮深入，擠壓出腦海裏混亂冗雜的想法，被體溫暖過的水混著汗滴落在洗手台上。
    滴答，滴答——
    像瀕死之人的心跳。
    秦時溫猛的抬頭，和鏡子裏異常清晰的自己對視，他看到自己的眼底是自己的影子，無限重複，直到他覺得眩暈，惡心，不再堅定自己的身份。
    五官開始模糊，眼睛裏透出不屬於他的眼神，發色和身形都在微不可查的發生著變化——他不是他。
    他從一開始就不是秦時溫，更不是所謂的陳西州，而是密室的設計者，或許還是把他們拉入遊戲的幕後黑手的……怨恨又深愛著的哥哥。
    變化似乎更快更深刻了，鏡子裏的成像已經和鏡子前判若兩人，他的身體似乎正在被取代，他的理智似乎在被侵蝕。
    獻祭儀式就要完成，秦時溫卻突然笑了。
    在低沉沙啞的聲音中，他毫不猶豫地揮拳砸向鏡子，嘩啦聲隨著尖銳的刺痛而來，白玉洗手台上頓時一片狼藉。
    “在糾結的人，是你吧？”
    秦時溫低著頭，碎片不足以映出他完整的上半身，但從中仍能直視自己堅定的眼睛。
    指關節滲出的血被他滿不在乎地抹在碎片上，如同給鏡子裏蠢蠢欲動的人覆上一層封印。
    “我不管你虧欠過誰，想怎麼補償對方，”聲音有些怒意，似乎是威脅，“但我勸你不要動他。”
    “他跟你的弟弟，以及我跟你，都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