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我太悶了吧。”
    秦時溫心頭顫了顫，丟下手裏的毛巾，將秦安輕輕摟住。
    “無所謂，一個人也可以走好一條路，”被勾起回憶，他的笑容有些苦澀，“哥哥永遠在你身後。”
    “好了，不說這些。”
    見秦安情緒逐漸平複，他把桌邊的毛巾遞給秦安，順手打開浴室的燈。
    “洗個澡吧，舒舒服服的。”
    “好。”
    剛進浴室，秦安突然探出頭來，“哥，你好像沒出汗誒！”
    秦時溫站在窗前，正午熱烈的陽光將他包裹，暖意卻被皮膚完全阻隔，體內湧動的血液自然冷得不可思議。
    他竟然沒出汗……
    “洗你的澡，”秦時溫笑佯怒道，“瞎操心什麼呢。”
    少年雙眼彎彎，清脆地笑了幾聲，隨即一個閃身進入浴室，平穩的水聲蓋住所有動靜。
    秦時溫把後背貼在玻璃上，僅一窗之隔的陽光卻怎麼也照不到他身上，玻璃燙的嚇人，但皮膚還是涼的，就像在冷水裏浸泡了很久。
    握著窗沿的手蜷起，他試圖通過水聲來平複心情，於是所有的喧囂都成了畫外音。
    咕咚，咕咚。
    冰冷入骨的海水沒過腳踝，白皙的腳踩在棕褐色的沙子上，偶爾沾到腳麵上的泥沙很快被流水撫去。
    咕咚，咕咚……
    水麵淹過少年勁瘦的腰肢，一股股無風卻洶湧的浪肆意擊打著他單薄的後背。
    少年依舊在向前。
    直到胸膛被擠壓，肺腑的空氣都隨著急促的呼吸迅速消失，滯澀的呼吸讓少年眼前發昏，清澈的水流變得黑沉沉一片。
    不過這並非少年的幻覺。
    海水隨著他的深入在逐漸變黑，濃鬱的黑氣從他身側湧出並悉數溶進水裏，被黑氣觸碰的活物都瞬間沒了氣息，死魚死蝦在海麵上連成一片。
    他還在向前，控製不住地向前。
    直到口鼻被浸沒，鹹的發苦的水充斥著口腔，連求救聲都無力發出。
    最後的最後，連棕色發梢也徹底消失在黑海裏。
    “這是……什麼？”
    少年被控製行動，一步一步地朝著深淵走去。而他則是被釘在原地，眼睜睜地看著熟悉的身影沒入海底。
    但窒息感被完完全全地投射在了他的身上。
    以至於當他從夢境脫身時，背後起了一層冷汗。
    不過總算是出汗了。
    這是他第二次看見這片黑海，尤其是這次還有人物的出現。
    雖然他的視角被固定在人物背後，雖然這個想法實在怪誕不經，但那個少年，的的確確是秦時溫自己。
    可這是他記憶中完全沒有的經曆。
    秦時溫抹掉額頭上的冷汗，麵不改色地在床邊坐下，手指無意識地攪著床單，平整的床單上很快就被抓出一層褶皺。
    “唉……”
    他無意識地歎了口氣，在秦安吹幹頭發出來之前，又小心翼翼地把床單撫平，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誒？”秦安突然把臉湊到他麵前，雙眼中充滿疑惑，“為什麼現在又出汗了？”
    “……”
    “小安。”
    “嘿嘿……哥，怎麼啦？”
    秦時溫在心裏歎了口氣。弟弟也就隻會在他麵前露出稚氣的一麵。
    他看著少年狡黠的笑，連輕輕敲一下對方的腦袋都下不去手，隻好無奈歎氣，不過這氣聲後盡是笑容。
    “哥知道你不緊張，但最好還是調整一下心態吧。”
    “收到！”秦安右手五指並攏抵在額角，隨後真的沉下心來，安靜地在桌前坐下，快速翻動資料。
    下午的時間很快過去，兄弟倆在附近找了一家衛生有保證的連鎖店解決晚餐，倒不是秦時溫把隔壁的男生拋在腦後，而是對方實在太安靜了，根本沒有外出的意思，他也沒好意思邀請對方一起吃飯。
    秦安回來的時候拎了兩盒蛋糕，在隔壁的隔壁短暫停下腳步，終究沒有敲響房門，隻是把蛋糕凍在了冰箱裏。
    二人前言不搭後語地聊著，樓下小吃攤業非常發達，不斷有香味順著窗戶飄進房間，讓人很是放鬆。
    十一點半，秦安按時關燈睡覺，秦時溫則全無睡意。
    不過他也隻能關掉手機，隔音窗和遮光簾將他們與外界徹底隔開，房間裏隻有呼吸聲。
    秦安的睡眠習慣很好，基本上能在十分鍾內進入睡眠，而且不算太淺，隻要不刻意吵鬧，幾乎是不會被影響的。
    但他卻在黑暗中捕捉到了異常。
    稍加思索，他放輕動作，踩著拖鞋下了床，出門前鬼使神差地從冰箱裏拿出了一塊蛋糕。
    踏入走廊，響動被放大，他迅速鎖定聲音來源。
    竟然真的是那名男生的房間。
    秦時溫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偷聽的愛好，但他站在門口一米之外都能將聲音盡收耳中。
    拳頭砸向牆壁，或者是重物從高處墜落在地毯上，總之是遲鈍的撞擊聲。
    他猶豫再三，最終決定敲門。
    裏麵驟然安靜下來，突如其來的沉默讓他有些窒息，就在他屏息斂聲聽著屋內動靜的時候，哢噠一聲，門開了。
    男生滿頭大汗，白天還飄逸蓬鬆的短發濕噠噠地貼在臉上，眼神混沌失焦，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隨之而來。
    “你來幹什麼？”
    他突然有些無措地抓抓頭發，沒法解釋原因，隻好把蛋糕當借口。
    “不需要，謝謝。”
    男生不出所料地拒絕，煩躁地準備關上房門。
    秦時溫腦子一熱，上前兩步把胳膊卡在門縫，同時用那隻拿著蛋糕的手背抵住房門。
    “小安專門給你買的……今晚不給你就不新鮮了。”
    其實他也不清楚為什麼要說這句話，他覺得或許有用。
    事實證明他的感覺是對的。
    男生愣了幾秒，右手已經從背後伸出卻又縮了回去，最後男生用左手接過了蛋糕。
    “謝謝。”
    “沒事，”秦時溫的目光很快從房間裏收了回來，“我一直在酒店，有事來找我就行。”
    “我不需要別人送學習用品。”
    他沒有回話，他們心裏都清楚，究竟是什麼“事情”能困擾他們如此之深。
    “打擾了，早點睡。”
    他後退兩步，直到房門徹底關上，裏麵沒了動靜，他才轉身離開。
    男生藏在身後的右手鮮血淋漓，房間的暖色牆紙上血跡未幹，仍在以緩慢的速度向下流動。
    秦時溫長歎一口氣，拳頭暗暗攥緊。
    他以為遊戲裏隻有成年人，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