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身子蜷成一團，在病床底下，冰冷的地板上瑟瑟發抖。
    “許諾，阿姨是警察，阿姨會保護你的，過來阿姨這邊好不好？”蕭盈跪坐在那病床底下，張開雙臂，溫柔地說道。
    許諾顫顫巍巍地抬起頭來，看向蕭盈，但身體依舊趴在原地，不曾移動。
    “許諾小朋友，是阿姨見過的，最堅強最勇敢的小孩兒，如果遇到什麼可怕的事，可以告訴警察阿姨，阿姨會幫你的，還不好？”蕭盈試圖再次獲得許諾的信任。
    “阿姨，我能單獨住一個病房嗎？”許諾問道。
    “可以，當然可以。”
    蕭盈看向王曉燕，她很快明白了蕭盈的意思，出門後立即為許諾辦理了獨房住院手續。
    許諾一個人在病房裏搭著積木，王曉燕看著孩子，鼻子一酸，出了病房門，開始抹淚。
    “王女士，許諾這孩子精神上是不是……”蕭盈扶著王曉燕坐在病房前的座椅上，從衣服兜裏掏出了小包紙巾遞給王曉燕。
    “謝謝。”王曉燕接過紙巾，掩麵哭得更痛了。
    蕭盈看著王曉燕，一時間手足無措，她用手輕拍著王曉燕的背部，試圖安慰。
    片刻後，哭泣聲終於停了下來。
    “沒有當過媽的人，永遠體會不了看到孩子經受傷痛，自己卻無能為力的這份心酸。”王曉燕終於開了口。
    “那孩子的父親？”
    “在許諾三歲的時候就出車禍走了。”
    “對不起。”
    “沒事，這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黃曆了。這麼多年來，我是又當爹又當媽，把許諾拉扯著上了小學，可能是我工作的關係，許諾在我的班裏，作為班主任的孩子，自然會受到全班同學的關注。他從小沒了父親，性格變得孤僻，也沒有什麼朋友，心裏脆弱，每次考試都是班裏墊底的成績，我自然就對他嚴厲了一些，可這孩子還是正常的啊，以前從來沒有過在公眾場合大喊大叫，瘋癲的毛病。”
    說道這裏，王曉燕又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去看過心理醫生嗎？”蕭盈關切的問道。
    “看了，看了，自從上個月許諾從馬華山回來以後，就開始變得不太正常，經常做噩夢，說胡話，我就聯係了王警官，就是在馬華山主辦趙小軍父親意外墜崖的王冰警官，那個心理醫生就是他推薦給我的，自從半個月前看了心理醫生後，許諾就變得正常多了，可沒想到今天……”
    “您方便給我一下那心理醫生的聯係方式嗎？”
    “好，156……”
    蕭盈撥通了電話，卻沒想到，電話那頭卻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喂，我是秦升，您哪位？”
    “秦……秦升？”
    “原來是蕭警官啊，找我有事？”
    “你什麼時候做心理醫生了？你不是在寫小說嗎？”
    “看來蕭警官是看過我的書了，我把你們對我的懷疑寫成了書，結果市場大受歡迎，發行量很高，這多虧了你們原隊那豐富的想象力。不過，蕭警官找我應該不是跟我談論書的吧？是不是許諾出什麼意外了？”
    秦升的未卜先知讓蕭盈感到震驚。
    “你怎麼知道？是不是你搞的鬼？”蕭盈嚴厲地問道。
    “看來蕭警官的想象力也不差，真是跟著什麼樣的師傅，就會帶出來什麼樣的徒弟。”
    “別侮辱我師傅，你還不配。”蕭盈氣憤地說道。
    “蕭警官，是出了什麼事嗎？”在一旁的王曉燕不明所以。
    “沒事，我跟我男朋友打電話呢。”蕭盈捂著手機笑著說道。她慢慢走到安全門後的樓梯無人拐角處，看了看上下樓梯，確認無人後又重新舉起了手機。
    “秦升，我不管你是正當防衛，還是故意殺人，畢竟是手上沾了血的人，就別裝什麼無辜可憐了。”
    “看來蕭警官對我的成見很深啊，難道你師傅這麼多年的刑警，手裏就沒殺過人嗎？說到底，蕭警官還是在懷疑我。”
    “對，我就是懷疑你，你們這些瘋子，心裏根本沒有對生命和法律的尊重和敬畏，總有一天，我會抓住你的。”
    “既然這樣，蕭警官確定還要我配合你們的工作，讓許諾開口說出真相嗎？”
    “你什麼意思？什麼真相？”
    “看來蕭警官還沒有調查到那一步，是我多嘴了，不過，我希望下次給我打電話的人是你師傅，再見了，蕭警官。”
    “喂，喂……”
    秦升掛斷了電話，蕭盈想象著在電話那頭，秦升占據上風，一副小人得誌，得意忘形的神態，就氣不打一處來。
    蕭盈慢步向病房走去，她不知道如何開口，告訴她兒子的心理醫生其實是個心理變態的瘋子。
    “蕭盈。”後麵那聲熟悉的喊叫讓蕭盈倍感親切。
    “師傅，您可算來了。您知道，秦升他做了心理醫生，還煞有其事地裝高尚給許諾看病……”
    “他不會來了吧？”原明達問道。
    “師傅，你怎麼一點都不驚訝呢？”
    “這事我知道。昨天晚上許諾用她媽媽的手機還給我打了電話。”
    “什麼時候？”
    “淩晨兩點半左右吧。”
    “那個時候，王曉燕接上趙小軍應該回到了她家。因為淩晨兩點10分，我還跟趙曉燕通過電話，她說趙小軍已經在他兒子房裏睡下了，有事等明天再說。”
    原明達推開病房的門，他看了眼正在玩積木的許諾。他責怪自己昨晚沒有確認的行為，這個孩子說不定就是在那個時間出的事，如果自己能再打個電話確認一下，說不定事故就可以避免了。
    “這是？”王曉燕問道。
    “您好，我是市刑偵副支隊長原明達，您就是王曉燕女士吧？”
    “是，我是趙小軍的班主任，也是許諾的媽媽，給你們添麻煩了。”
    “這是我們的工作，應該的。”
    “許諾，聽得出來叔叔的聲音嗎？”
    許諾停住了擺弄積木的手，抬頭看了看原明達，兩個眼珠左右亂轉，又低下頭，接著玩起了積木。
    “不好意思，警官，我孩子有點認生。”王曉燕尷尬地笑著解釋道。
    “沒事，孩子應該隻是受到了驚嚇，您別太擔心了。”
    原明達轉頭在蕭盈耳邊輕聲問道：“王曉燕的口供錄了沒？”
    “還沒顧得上……”蕭盈邊說著就聽見自己肚子咕咕叫的聲音。
    “還沒吃飯呢吧？”
    “沒。”
    “走，先帶你吃點飯去。”
    “那個，王曉燕也沒吃飯呢。”蕭盈輕聲說道。
    “許諾在這兒，王曉燕也一時半刻走不開，我們吃完給她帶點回來吧。”
    “師傅，你真好。”
    “別拍馬屁啊，回來口供接著錄。”
    “那個，我們先出去辦點事，門口有值班的民警，有事就喊他們。”原明達笑著對王曉燕說道。
    “我沒事，警官，你去忙好了，不用管我。”
    蕭盈跟著原明達出了病房門。
    “怎麼沒見到趙小軍啊？”
    “哦，王冰帶小軍吃飯去了，師傅，我有一種感覺……”
    “說啊。”原明達第一次見到蕭盈吞吞吐吐的樣子。
    “這個趙小軍可能不像他表麵看起來那麼品學兼優。”
    “不錯啊，開竅了。”
    “師傅，您早就懷疑了嗎？”
    “或許有一個人可以幫忙。”
    “誰啊？”
    “秦升。”
    “怎麼是他？”蕭盈一蹦三尺高。
    “他在A國就主攻犯罪心理學，現在又是許諾的心理醫生，況且……”
    “師傅，他可是擁有變態基因的瘋子。”
    “所以，瘋子最了解瘋子，或許他真的可以幫我們解開孩子們的秘密。”
    “師傅，你真得要給他打電話，讓他過來幫忙嗎？”
    “怎麼，一副打賭輸了的樣子。”
    “誒呀，師傅……”
    原明達開著車，離醫院越來越遠。
    “師傅，我們不是去吃飯嗎？”
    “車上有麵包和水，你餓了就先吃，給病房值班的小劉打個電話，讓他給王曉燕送點飯。”
    “師傅，我們這是要去哪？”
    “此刻你我最不想見到的人的家。”
    “啊？我們要去秦升家啊。”
    隻見原明達左拐八繞的，最後在一個街邊鬧市區停下。
    “看見那個白色兩層瓦磚了嗎？那就是他現在住的地方。”原明達把車停下，指著那個獨院說道。
    “師傅，您是怎麼知道他新家地址的？”
    “如果你關注一個人，會連他每天上幾次廁所都知道。”
    “師傅厲害。”
    但事實是，在上次他們見麵的酒吧門口，秦升求愛被拒，假醉耍無賴，被原明達送回了家。
    “叮咚……”原明達心裏忐忑地按下了門鈴。
    一分鍾後大門自動解鎖，開出了一條小縫。
    “師傅，他這拽大牌呢，不出來迎接。”
    “走。”
    原明達帶著蕭盈向裏走去。
    院子錯落有致，中間是一圓形池塘，雖是冬天，水並沒有結冰，水質清澈，中間是座小山，有瀑布從假山眼口湧出，紅、金、黑，各種魚兒在假山周圍吐著泡泡。
    院子裏還種著幾樹梅花，正開得鮮豔。
    秦升從屋裏緩步走出，白色羊絨毛衣上披著黑色羽絨大衣，頭發也不像上次見他時染得紅卷發了，變成了柔順的一頭黑發，帶著金絲眼睛，微笑得露出他那兩個小酒窩，又是一副斯文作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