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風和日麗，正是爬山的好時節，周末，南林西郊的馬華山因人流更顯巍峨。
    “小朋友們，大家一個排一個，不要並行，不要搶，不要急，看見前麵的那個小亭子了沒有？”
    “看到了。”
    “那個亭子叫落岩亭，爬到那裏，我們就停下休息，好不好？”
    “好。”
    詩苗小學二年級一班組織的春季爬山活動開始了。每年的三月三，詩苗小學每個年級都要評選出一個優秀班集體，組織全班的同學和家長一起爬山郊遊，今年終於輪到一班了。
    “啊……”
    尖叫聲破除了小朋友的嬉鬧聲。
    二年級一班春遊爬山的帶隊老師王曉燕，也是一班的班主任。
    她正忙著在亭子旁邊的小攤上給孩子們買水，在距她不到50米的亭子後麵山的斜坡處突然傳來一眾孩子們的尖叫聲。
    她眉間一沉，意識到可能有大事發生了，她迅速放下手中的礦水水瓶子，尋聲快步走向亭子的後方。
    她努力撥開擠在前方的同學和家長，一直向前湧去，到達最前方。
    岩石斜坡成45度金字塔狀順延而下十多米才有個斷石層台麵。
    那青色的岩石台麵上，仰麵躺著一個中年男子，手腳還在抽搐，血紅色的液體從口中，頭下，緩慢流出，一雙怒目圓睜的眼睛直勾勾得看向王曉燕的方向。
    “爸爸，嗚嗚嗚……”人群的前方，一個小孩兒的哭地撕心裂肺。
    王曉燕尋著哭聲，向右轉去，那孩子正是他們班的班長，趙小軍。
    “小軍，那人是你爸爸？”王曉燕匆忙來到孩子身邊。
    孩子看著王曉燕，抽噎著點了點頭。
    王曉燕拿出手機，快速撥打了110，120和119。
    “各位家長請顧好自己的孩子，往後推，注意安全，往後推……”
    王曉燕把趙小軍拉到一旁，蹲下身來，擁在懷裏，用手輕拍著那孩子的背部，安慰地說道：“不哭啊，等醫生叔叔趕到了，你爸爸就有救了。”
    “老師，我爸爸……我爸爸能救回來嗎？”稚嫩又帶著哭腔的聲音讓王曉燕鼻子一酸，回答道：“能，肯定能。”
    “小軍，今天是你爸爸陪你來爬山的嗎？”王曉燕問道。
    “對。”
    王曉燕翻找著手機裏的電話號碼，忐忑地撥通了趙小軍媽媽的手機：“喂，是小軍媽媽嗎？”
    “是王老師嗎？今天孩子郊遊，我讓他爸爸去了，他們玩得還好吧？”小軍媽媽是醫生，周末值班，電話中不時傳來瓶罐的碰撞聲和護士的腳步聲。
    “小軍媽媽，我跟你說個事，你最好有點心理準備。”
    “出什麼事了？小軍……”
    “小軍沒事，但是小軍的爸爸從山崖上摔下去了，那岩層挺高的，有十來米……”
    王曉燕還沒說完，就聽見電話裏傳來吊瓶落地砸碎地板的聲音。
    “老師，請您先幫我護好小軍，我馬上出發，我們路上保持聯係好吧？”
    “小軍，媽媽在來的路上了，等會兒你就可以看到媽媽了，小軍是班長，是勇敢的男子漢，可以跟老師說說，你爸爸是怎麼摔下去的嗎？”
    “老師，爸爸是為了給我撿相機不小心掉下去的。”小軍抽泣道。
    “小軍，別哭了，不是你的錯。”王曉燕在一旁安慰道。
    有人通知了馬華山的工作人員，很快廣播裏就傳出有人不慎落崖的消息。
    消防車在山區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順利開到了離小軍爸爸最近的山區空地上。
    警察和救護車也差不多同時間趕到。
    接到報案的派出所民警，對所在轄區的馬華山最熟悉不過了，每年他們都會接到幾起爬山事故。
    從警車上下來兩個身穿警服的人，一個中年胖子，眼睛眯起來連路都看不清。一個體型偏瘦，麻利地從懷裏掏出本子和執法記錄儀。
    “冰子，找下報案人，錄下口供，我去看下現場，了解下情況，一會兒我們在監控室集合。”
    “好的，強哥。”
    “王曉燕是哪位？”王冰喊到。
    “是我。”王曉燕看見警察走過來，立馬領著趙小軍向前走去。
    “警察先生，是我報的案，情況是這樣的……”
    張強來到小軍爸爸的墜崖處向下一看，人雖被抬走了，可凝結的血塊包住了整塊岩石，仿佛熔岩過後，石塊的每個縫隙都被染透了，在陽光的照射下，帶血的岩石更加奪目。
    落岩亭，一個雙手抱膝，身著黑色羽絨服的男孩蜷縮在靠紅色木柱子的長凳上。羽絨服的連衣帽把小男孩整個頭都包住了，露不出半邊臉來。
    “許諾，你在這兒幹嘛呢？來跟媽走。”那男孩兒驚慌失措地抬起了頭，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看到王曉燕走來，立刻從長凳上跳下，驚慌亂竄。
    “許諾，許諾……”
    任憑王曉燕怎麼叫他，他都沒聽見一樣，自顧自地亂跑亂竄。
    “王老師，這孩子準是見到了死人，受到了驚嚇，我認識一個心理醫生，可以幫您引薦一下。”王冰說道。
    “謝謝你，王警官。這孩子學習成績不好，我平時管的嚴，老訓他，他膽小，許是今天遇到這事，驚著了。我回去安慰安慰他，沒多大事，過幾天他就好了。”
    王曉燕看了眼兒子，又看了眼班長趙小軍，同樣的年紀，一個品學兼優，父親剛出事，冷靜堅強。一個從小考試墊底，沒有主見，膽小怕事。她突然明白了什麼是自家的孩子，什麼又是別人家的孩子。
    明眼人一看，從那麼高的樹上摔下來，趙小軍的爸爸是很難救得回來了。
    當小軍的媽媽趕到醫院時，人已經不行了。
    醫院的死亡通知書沉顛顛地握在小軍媽媽的手裏，如千金巨石般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一個月後。
    “咚咚咚，救命啊，救命啊，救救我媽媽，快救救我媽媽。”
    夜深人靜的豐窄胡同被一陣敲門和呼救聲攪得雞鳴狗吠，人心惶惶。
    一個紅色的大鐵門被一張小手拍開了。
    “小軍，怎麼了？這大半夜的，出什麼事了？”一個滿頭銀發的奶奶拄著拐杖開門問道。
    “李奶奶，我媽她快不行了，快救救她，我求你救救她吧。”趙小軍說著就往李奶奶家裏闖，正好遇見了披著棉襖，剛從屋裏走出來的姚大軍。
    “媽，怎麼了？小軍？你怎麼來了？”姚大軍開了燈，把整個院子都照亮了。
    “軍叔，快救救我媽吧，她吃了安眠藥，快不行了。”
    姚大軍知道這幾天因為趙小軍父親的意外身故，小軍母親的精神一直恍恍惚惚的，大早上因為去買早點碰上，跟她打招呼都不理人。
    “小軍，快，前麵帶路。媽，外麵冷，你就別出來了，我陪小軍去看看。”姚大軍關上自家的大門，跟著趙小軍健步流星地向他家走去。
    趙小軍的家也是個獨院，客廳連著兩間臥室。
    “軍叔，快送我媽媽去醫院。”小軍哭著打開了臥室的門。
    姚大軍摸了摸小軍媽媽的鼻息，已感受不到半分氣息，他立馬扛起小軍的媽媽就往外奔，穿過胡同，截了輛出租車，奔向醫院。
    “醫生，救命啊。”
    搶救室電流的聲音滋滋作響，姚大軍抱著趙小軍坐在搶救室外的椅子上。
    “小軍，可憐的孩子，別怕，媽媽會搶救回來的。”姚大軍的大腿不停地顫抖，連帶著懷裏的小軍也在晃動。
    過了十分鍾，搶救室裏走出來一名醫生。
    姚大軍趕緊上前，“醫生，怎麼樣了？”
    “你是病人家屬？”
    “我是她鄰居，這是她兒子。”
    “送來太遲了，你通知她的家屬，準備後事吧。”那醫生搖了搖頭說道。
    姚大軍慌了神，一時間站在原地動彈不得。
    趙小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周圍的護士、病人紛紛駐足圍觀。
    姚大軍緩過神，蹲下身來擦幹小軍的眼淚。
    “小軍，小軍，你們家還有什麼親戚沒有？”
    趙小軍停止了哭泣，看著姚大軍，搖了搖頭。
    “滴滴滴……”姚大軍接通了家裏的座機電話。
    “大軍啊，小軍媽怎麼樣了？”
    “喂，媽，小軍媽，走了。”
    “大軍啊，問問小軍，他家裏還有什麼人沒有？”
    “問過了，媽，他們家就剩他自己了，我該聯係誰啊？”
    “這樣，大軍，你先報警，看看警察怎麼說，家裏沒大人，隻能靠政府了。”
    “哦，好好。”說著，姚大軍就撥通了110。
    “喂，南林市110報警中心為您服務。”
    “喂，這裏是華城中心醫院，有人吞安眠藥自殺了。”
    ……
    夜已深，原明達在自家的被窩裏睡得正香。
    “嘟嘟嘟……”震動聲在他耳邊響起，他有個習慣，白天的手機設置為彩鈴，晚上就改為震動，他以為這種掩耳盜鈴的做法可以讓他晚上免打擾，睡個好覺。
    原明達拿起亮著的手機一看，未知號碼。
    “喂，我是原明達。”
    “原隊，我是王冰。”
    “王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