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越來越相信師傅的謀殺推斷了。我們在軒琪的房間裏發現了監聽器。還有，師傅在秦升的手機裏發現了許多人的錄音文件，其中，就有軒琪的聲音。”蕭盈對高輝說道。
    “秦先生真是計劃周密，每個環節都巧合的天衣無縫，別說謀劃了一年，就說計劃了一輩子我都信。”
    “原警官在說什麼？”
    “秦公子，關於這個案子，我這裏有另外一個版本。”
    “願聞其詳。”
    “就在一年前，你就發現了這棟樓七層以上的住戶除夕過年基本都要回家，也就是說七層以上就是個沒有監控的密室。今年，你在機緣巧合下得知軒琪今年的除夕夜不回家過年，這對天生想要犯罪的你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你邀請軒琪除夕夜來樓上自己家過年，軒琪在你的盛情邀請下，答應了。你為了給自己找個替罪羊，提議各自叫外賣吃年夜飯，你算好外賣員劉洪亮到達的時間，引他上樓。你故意開門引劉洪亮進來，好看見你對軒琪已經行凶完畢的畫麵，你跟他扭打在一起，用你早準備好的水果刀插進了他的心髒。你利用早已錄下並剪輯好的軒琪的求救聲音給當天值班的保安王海洋打電話。你算好時間，當你的外賣員給你打電話時，就是你出門重置現場之時。你出門布置劉洪亮追殺軒琪的痕跡，把外賣盒故意散落在軒琪的門口，並再次用軒琪的聲音打電話給王海洋求救，終於，你自己的聲音登場，給王海洋營造了你下樓取外賣，碰巧遇見躲避追殺的軒琪，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順利成章地把王海洋引到你的門口，讓他為你作證。”
    “精彩，原隊的想象力實在是精彩。”秦升坐在原明達的對麵，笑著鼓起了掌。
    “原警官，你對我當事人的指控都是你自己的臆想，有什麼實證嗎？”宋喆說道。
    原明達從衣兜裏掏出了一個錄音筆，這是他在王海洋的手機裏錄下的軒琪求救的語音錄音，王海洋錄音的好習慣竟派上了用場。
    “救命啊，送外賣的要殺我，救我……喂，王海洋嗎？快救我……軒琪？你是求救人軒琪對不對？是我，你在哪？我，我要怕死了。別哭別哭，你在幾樓？我馬上上去找你。我在13層南側樓道裏，你快來。”
    “原隊，這能說明什麼？”
    “軒琪求救時正在爬樓，而她的求救聲不可能這麼平穩，沒有一點喘息。”
    秦升右手的手掌包裹住了左手，右手大拇指在左手背上反複滑動，秦升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不安的神情。
    原明達不緊不慢地再次按下播放鍵的按鈕。
    “劉明，你還能不能行了……王海洋，我受夠你了……軒琪，你回家吧……媽，你要是再提相親我就死給你看……”
    “秦升，我們在軒琪的房間裏發現了竊聽器，而這個錄音恰好就存在你的手機存儲卡裏，你能跟我解釋一下嗎？”
    秦升繼續慌亂起來，手裏小動作不斷。
    “原隊，這些錄音文件你是什麼時候拷貝的？”
    “大概就是你專注於偷看我的隱私的時候吧。”
    “原隊的本事，今天我算是領教了。”
    秦升嘴角上揚，手也不再亂動，顯然，他已想好了問題的答案。
    “不瞞原隊，收集和模仿這些人的聲音隻是我的個人愛好，每一個人的音色都是獨一無二的，這讓我覺得無比有趣，這是我在公共場合錄的，當時王海洋，還有小區的幾位大媽也聽見了，他們應該可以為我作證。原隊如果細細地聽，裏麵應該還有風聲和鳥叫的背景音，還有，我並不知道軒琪房間裏的竊聽設備是誰安裝的。”
    “你知道偷錄他人聲音是違法行為嗎？”
    “現在知道了，沈大律師，問題嚴重嗎？”
    “原隊，未經對方同意的錄音是否違法，應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如果是在公共場合或通過電話錄音或者在自己的場地的錄音應當是不侵犯他人合法權益的，也不違反法律禁止性規定的，屬於合法取得。”
    沈喆說道。
    原明達被將了一車。
    “那你為什麼要將你的電腦格式化？難道不是做賊心虛，害怕自己錄音剪輯的痕跡被發現？”
    “原隊，你說我的電腦被格式化了？”秦升震驚的表情讓原明達有些意外，這是秦升的演技，還是，他真的不知情？
    “秦升，你……”
    “對不起原隊，我忘記了，我有定期清除網絡痕跡的習慣，至於什麼原因，想必原隊應該能猜到。”
    “這秦升在演什麼呀？上一秒還一臉的震驚，下一秒就找到了借口。”
    原明達盯著秦升，他的每個漏洞都補救的無懈可擊。
    “好，那就來說說那個李洪亮吧，你是怎麼把他殺死的？”
    “原隊，請注意措辭，我方當事人是為了自衛，才拿起刀的，這屬於正當防衛。”沈喆說道。
    “沈律師，正當防衛或是防衛過當都是由法官來判斷的，我現在是在鑒別是否故意殺人，這個問題很重要，希望秦先生能詳細地描述下案發情況。”
    “當時他手裏拿著水果刀背對著我，我隻能趁他不備搞突然襲擊，我把他向前撲倒，腿跪在他的身後，把他按到地上，搶過他手裏的刀，誰知他趁我奪刀，一下子翻過身向我撲來，我拿刀對著他，他就這樣被刺中了心髒。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現場說明或實驗，相信在那種情況下，原警官也會跟我做同樣反應的。”
    “蕭盈，這個技術科不是已經甄辨過了麼，根據現場情況來看，很有可能屬於是正當防衛。”高輝在玻璃後疑惑地問道。
    “師傅不在乎他說了什麼，在意的是他敘述的表情、語氣和態度。一個正常人失手殺了人，再講案發經過的時候往往會感到恐懼或痛苦，因為他們會遭受來自良心的譴責，這個秦升這麼振振有詞，看到案發死者的照片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看來他真的有反社會人格。”
    “這種”變態”就算正當防衛，估計也沒人會信。”
    “如果師傅對秦升的推斷都是真的，那這個秦升就太可怕了。我還是第一次遇見這種冷靜縝密的高智商罪犯。”
    “蕭盈，沒有真正完美的犯罪，隻有未被發現的線索……”
    “埃德蒙·洛卡德。”蕭盈和高輝異口同聲道。
    “秦升，鑒於你現在還是本案的犯罪嫌疑人，你最好不要離開本市。”
    “原隊，規矩我懂。”秦升還是那麼慢條斯理。
    “原明達，兩周後老師的忌日，你還是別去了。”宋喆說道。
    “宋喆，秦升的防衛過當的故意殺人嫌疑還沒洗清，你還是好好準備官司吧，這也許是你的第一次敗訴。”原明達硬氣地說道。
    原明達目送秦升和宋喆離開後，便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認真查閱趙富國給自己留下的有關秦升的卷宗，在黃皮卷宗的旁邊，有一個黑色的筆記本映入了原明達的眼裏。
    “陳斌手記？”這應該就是當年陳斌對秦升的監控記錄了吧？
    原明達翻開了筆記本的第一頁正文內容，就被驚住了。
    1998年5月1日，天氣晴。
    那孩子像往常一樣，吃過晚飯，在小區的公園裏遛狗，他從塑料袋裏掏出幾根晚飯吃剩的烤腸，放在地上。
    那狗極有興致地咀嚼吞咽，兩分鍾後，小狗倒地不動。我上前查問。
    他回答說，小狗已經被他塗抹敵敵畏的毒藥給毒死了，問我能不能幫他埋葬小狗。
    我問他為什麼要毒死小狗，他的回答讓我後背發涼。
    他說他想知道他的哥哥在毒死小狗的時候在想些什麼……
    原明達看著筆記本上的內容，回想起現在秦升的音容相貌，突然感覺胃裏翻江倒海，一股子茶葉水從胃裏湧上了食道。
    原明達忍者惡心，連忙喝了口水順了順，他翻開了第二頁。
    1999年8月1日，天氣陰。
    終於，那孩子被放出了家門，他蹲在小區的石凳旁，彎腰在尋找著什麼，終於，他右手撿起了一塊碎玻璃，朝著自己的左小臂劃去，鮮血流了一地。
    我趕緊上前，從口袋裏掏出一塊手帕幫他止血，他居然問我為什麼要阻止他懲罰他哥哥，我感到不解，問他是什麼意思，他回答說，他和他的哥哥是雙胞胎，他們心有靈犀，他一直能感覺到他哥哥還活在這個世界上，計劃著報複他還有他的爸媽，他必須讓他的哥哥感到痛苦，於是他選擇自殘。
    我看著那孩子手臂上的疤痕，感覺自己的心也在滴血……
    原明達一字一句地在心裏默念著，我猜測那時的秦升因為哥哥離世的罪惡感而出現了幻覺，他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抵消對於哥哥的愧疚。
    等等，天生殺人魔也會內疚？
    原明達立刻上網查找了有關先天反社會人格的學術論文：在他們心裏，完全沒有社會的概念……他們像闖入文明社會裏的野獸，毫無良知，冷酷無情，肆意妄為……
    他們有以下幾個明顯特征：第一，他們的犯罪不是環境的產物，先天形成，早年開始犯罪。一般他們的家庭背景都基本正常，父母沒有明顯的心理異常或管教不當，從家庭教育到周圍的環境都找不到明顯的不良影響。
    第二，缺少基本情感，後天難以教化。對親人的依戀是人類的基本情感，反社會人格的核心特征恰恰是先天缺失基本情感。對於反社會人格來說，不管是早期的家庭教育，還是後天的法律懲罰，都很難阻止他們走上犯罪之路。他們不僅無情，而且毫無羞恥和罪惡感，是名副其實的“天生殺人狂”。
    第三，反社會人格的第三個特征：聰明，善於謀劃，操縱團夥犯罪……
    原明達仔仔細細地回想著秦升所說的每一句話，得出了兩條結論：第一，秦升說謊，全程在演戲；第二，秦升真的保護了軒琪，他不是反社會人格。
    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他決定親自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