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盈說完，看著若有所思的原明達撓了撓頭。
    “師傅，你在想什麼呢？”
    “蕭盈，你要是這個被追殺的女孩，後麵有人追殺，是選擇往樓下跑還是向上跑？”
    “這個，往下吧，往下省力氣，說不定還能逃出去向路上的人求救。”
    “那什麼情況下會選擇向樓上跑呢？”
    “嗯……這個樓16層，女孩在8層，如果樓上有認識的人，而且離自己不遠，也很有可能往上跑。”
    “師傅，你分析這個幹什麼？”
    “問題是，8層往上的住戶隻有1504這個秦升還在這棟樓裏住，其餘的住戶沒人，但偏偏這個秦升還趕巧下樓拿外賣，剛好能遇上這個向上跑的女孩，然後兩個人就順理成章的向著15層秦升家跑去，最後兩個人還是被李洪亮給追上了，最後一死一傷。”
    “師傅，你在懷疑什麼啊？”
    “走，去會會那個秦升。”
    一個蹲坐，滿手鮮血，靠在樓道牆壁上的男子，在原明達對王海洋的詢問中時不時地抬起頭來，原明達的餘光掃過，他又不緊不慢地避開。
    “你就是秦升？”原明達蹲了下來，兩隻洞察人心的眼睛深邃有力，仿佛能擊穿一切的虛假和謊言。
    秦升蜷縮在門口，聽到聲音，把頭抬了起來。薄劉海，層次漸進的鍋蓋頭。冷峻光潔的臉龐背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冷漠氣息，分明的五官俊美異常，似笑非笑，冷峻如冰，眼裏不經意流露的精光讓人不明覺厲，戴著金絲眼鏡框，讓秦升的眼神更加邪魅。
    “您是？”
    “我們是市刑偵支隊的，我叫蕭盈，這是我師傅原明達，刑警隊副支隊長，聽說你是命案的當事人，案件還不明朗，你有重大嫌疑，跟我們走一趟吧。”
    “小盈，怎麼說話呢，秦升也是受害人，注意語氣和態度。”
    原明達又露出他那標誌性狐狸般的笑容。
    “師傅，您……好吧，對不起，我注意。”
    “不好意思啊，我平時太寵這小丫頭了，什麼都敢說，您別介意。”
    “沒，沒事，我跟你們走。”
    秦升說著就要站起，右手捂住自己的腹部，鮮血穿過手指流了出來，滴落在地上。
    “誒呀，你說你有傷怎麼不說呀，蕭盈，叫救護車。”
    “不用麻煩了，傷口不深，包紮一下就好。今天是除夕，大家都趕著回家守歲，能不折騰就別折騰了。”
    “沒想到秦先生能這麼替別人著想，真是個熱心腸，難怪能冒著生命危險出來幫助那個女孩。”
    “如果是警官您，您也會這麼做的。”
    “當然，職責所在。”
    “師傅，這是咱們的醫療箱。”
    “秦先生，您要是不介意，我可以幫您處理下傷口。”
    “那，那就麻煩原警官了。”
    “不客氣。”
    “蕭盈，你守在這兒，通知家屬認領屍體，再做下王海洋的筆錄，我還是覺得他和秦升有貓膩，調查下秦升的背景，他的氣質和這座小區太不搭了。”
    “氣質？師傅，秦升什麼氣質啊？”
    “怪怪的，說不上來，讓高輝做好痕檢和技偵分析，讓他們好好地做下現場推演，我明天要看報告。”
    “好，誒，師傅，那你幹嘛？”
    “人家秦先生一夜驚魂，我作為人民公仆，得好好陪陪人家，治愈身心創傷不是。”
    “師傅，悠著點。”蕭盈一臉壞笑。
    “嘿，我這暴脾氣……”
    “師傅，我去忙了。”
    “幹不完，不準回家啊。”
    “我就不，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蕭盈小聲不滿地說道。
    “秦先生，我們去警局吧。”
    “就你我？”
    “按照規定呢，對待嫌疑人，訊問時要有兩名警員在場。可這大過年的，除了值班的，大家都回去了，現在警局和這棟樓一樣，空空如也，這大過年的，我不想把兄弟們都叫回來再折騰一番了，這案子挺簡單的，我們速戰速決，大家也好過年不是？”
    “好。”
    市偵局審訊室。
    貼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白色字條在審訊室剛進門的深藍色牆體上緊緊地貼合著。
    門對著的便是一把戴著手銬的椅子，在那把嫌疑人專座的對麵，一張長的電腦桌上放著一台筆記本電腦，桌子下是兩把椅子，側麵的單麵玻璃牆後是領導的專位，不過現在，沒有人。
    “你先做這把椅子吧，我給你先包紮下傷口。”
    說著，原明達從審訊桌的桌下拉出來一把木頭凳。
    秦升在原明達的示意下脫掉羽絨服外套坐下，原明達把醫療箱放在桌子上，右腿一撤，蹲了下去，他撩開秦升的羊絨保暖衣，細致地檢查著傷口。
    那是一道10厘米的口子，傷口不深，隻在表皮劃開了一道狹窄的道子。對於這種“小磕小碰”的開放性傷口，原明達早就久病成醫了。
    原明達熟練地從醫療箱裏取出碘酒，酒精，紅藥水和紗布。
    “秦先生，你這傷口看著像刀傷啊，手掌和虎口也有擦傷。”
    “對，就是在和那個外賣員奪刀的時候不小心傷到的。”
    “哦，你不認識他？”
    “原隊說笑了，我怎麼會認識他呢？”
    “一般人的反應應該先問，誰，看來秦先生早就知道我要問的問題了。”
    “原隊，我沒明白您的意思。”
    秦升，絕沒有他的相貌那樣純淨。
    原明達抬頭看了下秦升，繼續說道：“你這傷口不深，不用縫針，不過要注意不要沾水，及時更換紗布，避免感染。還要注意休息，不要喝酒，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原明達一邊說著，手裏的活也沒閑。他先用碘酒，再用酒精，沿著秦升小腹部的傷口邊緣由裏向外擦拭，並在傷口表皮外邊緣塗了點紅藥水，最後用消毒紗布進行覆蓋包紮。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坐在椅子上的秦升有種被專業護士照顧的錯覺。
    “好了。”原明達幹淨利落地處理完秦升的傷口後站起身來。
    “秦先生，那我們開始？”
    他讓秦升從木凳上離開，坐回那“犯罪嫌疑人”的專座上去。
    “原警官，這副手銬？”
    “哦，可以先不用戴。”
    “秦先生，案子的經過我通過小區的保安知道了一些，按照流程呢，您需要把事件的經過再原原本本、詳詳細細地敘述一遍。但是我這個人不喜歡把已知的事情再重複使它深刻化，使它形成固有印象，這樣好了，今晚呢，就我問你答，明早我再讓蕭盈錄下你詳盡的口供，您看行嗎？”
    “好。”
    “秦先生的最後通話記錄是打給一個外賣小哥的，九點二十？”
    “是。”
    “那個時候保安已經在廣播裏通報了樓內有行凶者，你還敢出來？”
    “我好像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了，如果人人都視而不見，那女孩必死無疑。”
    “可最後她還是死了。”
    “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你認識她？”
    “不認識。”
    “聽保安說你們在13層相遇，當時你正好要下來，她正好要上去，你們剛好遇見。”
    “是。”
    “秦先生還真是惜字如金呢，也可以理解，每一次說話都要在腦子裏過上三遍，因為謊言經不住推敲，這萬一多說了什麼不該說的就露餡了，對吧？”
    “原警官，我知道你們警察要大膽猜想，小心求證，但也請在基於合理的事實基礎上進行，無端的猜測，隻會越查越亂。”
    “我聯係了你說的外賣小哥，他說廣播在小區中心，離B棟還有些距離，再加上雷雨天，小區的住戶待在公寓樓裏很難聽清廣播裏的內容。要不是那個外賣員給你說明情況，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這棟樓發生了什麼，但剛才你默許了你是聽到廣播才下樓查看情況的錯誤說法。原因很簡單，在我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我跟你提到過，因為在你大腦中，對這個既定事實很模糊，你很容易上當，因為，你在說謊。”
    “原隊，我沒有說謊，我確實聽不清廣播的內容，是外賣小哥給我說這棟樓裏有人行凶我才出門的，我是懸疑小說作家，如果我能親身經曆和體驗這場可遇不可求的，來自外麵真實的危險，對我的寫作有很大的幫助。”
    聽到這，原明達做著筆錄的手突然停了下來。
    “秦先生，正常人聽到門外有人行凶，第一反應應該是緊閉房門，隔絕危險，你卻為了你的小說這麼輕視自己的生命嗎？您最好能給我一個令人信服的回答。”
    “我體內有精神變態基因，俗稱反社會人格障礙，天生的，從小就被迫接受心裏和藥物的治療。我專攻犯罪心理學也是為了更好地了解自己，管控自己的情緒。到目前為止，我並沒有做出過對社會有危害的事。作為犯罪心理學家，我本人認為自己已被治愈。”
    原明達細細打量眼前的這個人，身材高挑，體型偏瘦，白皙的皮膚，金絲眼鏡框，說話時還有一對酒窩，影視劇裏的“斯文敗類”就長這樣了吧？
    “你能描述一下從你出門到你見著女孩，再到被凶手追上到最後屋中纏鬥的情景嗎？越詳盡越好。”
    “我當時……”
    “你等一下，需要你配合戴上測謊儀，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