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九章你越來越像都月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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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符野從夢中醒來,發現身邊空空如也,床單冰涼,下意識地往飄窗處看去,果不其然,亞麻色的窗簾隱隱約約透露出光來,在黑暗中尤其明顯。
他悄悄地走近窗簾,用手指撥開窗簾的縫隙,透過它去觀察飄窗上的男人。他穿著睡衣,盤著腿,腿上放著筆記本電腦,腿邊還放著一遝亂七八糟的資料。筆記本的亮光反射在男人的臉上,眼鏡框的影子投在他的臉上,眉頭的褶皺更加明顯。
符野偷看了很久,看著鍾涯一會兒查資料,一會兒看病曆,一會兒又去回複消息,不知道過了多久,合上了電腦的鍾涯終於發現了他。
“你醒了?是我吵醒你了嗎?”鍾涯溫聲問。
“沒有的事。”符野撥開了亞麻色的窗簾,整個人鑽進了飄窗裏,“我記得,十幾年前,都月明也很喜歡坐在飄窗上研究我的病。你現在真的和他簡直一模一樣,剛剛我都有點恍惚了。”
飄窗隻有一個單人床的大小,兩個一米八五往上的大男人都在上麵就有些擁擠了。鍾涯把電腦和資料放到了一邊,整個身子都朝符野那邊擠去。
“風吹得我手腳都冷了,你快給我抱抱,讓我暖和一下。”
“別找借口。”符野很清楚自己的身體,除了發燒的時候這副身體成不了任何人的暖爐,但也任由鍾涯抱著,溫暖不了肉體至少能溫暖精神。
“我的小野,我的梅列特啊,我真的很謝謝你回來叫醒我。”
那天晚上,鍾涯不知道抱著他失而複得的寶貝在那個狹窄的飄窗上坐了多久,他們誰都沒說話,仰頭看著那些一閃一閃的星星,直到他感到肩頭的重量越來越大,才想起來這會兒該是符野睡覺的時間。
鍾涯抱著人下了飄窗,將人放回床上,溫柔地替他蓋上被子,自己往他身邊一趟,關上了臥室裏唯一一盞暖黃的床頭燈。
一切歸於平靜,黑暗中,兩人的呼吸就像是一首協奏曲,溫柔地將鍾涯送進夢鄉。
天剛剛要亮的時候,符野陪著鍾涯吹秋天的夜風的代價就來了。
因為符野就穿著一套單薄的長袖睡衣,即使隻從打開的一小扇玻璃透進來一股風也足夠讓他發一場39度的高燒。
鍾涯發現他體溫不對勁時就連忙起來給他找藥、倒水,觀察了一段時間發現體溫沒有退下來的意思就沒有猶豫了,直接開車帶他去了醫院掛急診。
符野當時不知道是因為被鍾涯強行從熟睡裏叫醒,還是因為高燒,醫生問病史的時候一次又一次地往鍾涯身上倒,哼哼唧唧地說不清話。鍾涯隻能幫抱著他,幫他回答,甚至連最好用什麼藥都說了出來。
急診的醫生抿抿嘴,作勢要把椅子讓給鍾涯,說:“小鍾主任,要不你,你來?”
鍾涯的表情很嚴肅:“別開玩笑。”
急診醫生當實習生的時候鍾涯已經是副主任了,還經常來急診科幫忙,他也經曆過鍾涯的死亡提問,這會鍾涯的語氣和皺起的眉頭都讓他有種夢回當年的錯覺。他繃著神經,飛快地寫完處方而後雙手奉上,期間還因為手抖差點寫錯了字,提心掉膽地看了一眼鍾涯,發現他的注意力全在病人身上後才鬆了一口氣。
從淩晨五點鍾小護士給符野的手上紮上針開始,鍾涯就陪在符野的身邊。在喧鬧的急診科,鍾涯低頭看著手機裏的電子書,給符野念著《局外人》。
喧鬧的急診科,唯有鍾涯和符野那一方天地充滿了一種特別的靜謐。附院每年都有不少的外國人到附院求醫,鍾涯作為精通外語最多的醫生經常被各個科室借來借去,自然的,大半個醫院都聽過鍾涯的鳶尾語,許多人都評價說鍾涯說鳶尾語時總是莫名得溫柔,而此時念書的鍾涯正在把這種溫柔發揮到極致。
那天淩晨,許多醫護都忍不住在他們的病床前駐足,忍不住沉淪在鍾涯那溫柔的嗓音中,然而,急診科從來不是悠閑的地方,他們停留的時間隻能以秒計算。
早上八點,急診科的醫生開始換班,鍾涯也到了打卡的時間。下班的劉醫生看見鍾涯還在低頭念著書沒有要離開的意思便過去好心提醒。
鍾涯一看手機頂端的時間也驚覺自己錯過了時間,伸手用手背試了一下符野額頭的溫度,發現體溫已經恢複正常了,懸著的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
劉醫生看他有點放心不下符野,便說:“鍾主任你去忙吧,我讓我們護士幫你照顧著點你朋友,小心關主任又要在晨會上說您了。”
全醫院都知道關陳風每周一都要把鍾涯拿出來當反麵教材。
“行吧。”鍾涯雖然還是有些不放心,但他的病人還在等著他,他也還要去看望沈玉,就把符野的點滴速度調低了,囑咐劉醫生說:“他醒了麻煩通知我。”說完就跨著大步走了。
這會兒是八點十分,十分鍾,足夠關陳風把他罵個十遍。
劉醫生找了剛剛來交班的護士小敏,說了符野的情況,小敏瞪大了眼睛,悄悄得問劉醫生:“普外那邊傳的是真的啊,鍾副主任的白月光是個男的,這麼看還真好看,羨慕了。”
劉醫生不理解自己就說符野是鍾涯的好朋友,小敏怎麼就自動翻譯成了“白月光”,況且,他平時不跟他們聊八卦,也不知道“鍾主任的白月光”又是個什麼傳言,隻能提醒小敏說:“別亂說,萬一是普通朋友呢?別太八卦了,小心護士長生氣。”
“哦。”小敏不情願地扁扁嘴,看符野的目光裏還是充滿了八卦的火焰。
八點十五分,鍾涯踏入了普外科的大門,和關陳風撞了個正著。
關陳風歪著嘴,眼神裏滿是鄙夷:“你昨天下班不是回家了嗎?怎麼又從急診科那邊回來?你這是半夜又去急診科做活菩薩?”
“沒有的事,我男朋友病了,我送他去看急診。”
鍾涯把話說的很自然,關陳風卻如臨大敵,他揪起鍾涯的耳朵咬牙切齒地說:“你小子就不能收斂一點把”男”字去掉?非要別人都知道你三十多歲沒對象是因為喜歡個男的?”
鍾涯不以為然,還抬手拍著關陳風的肩安撫著他:“我又沒摟著他或者他們兒子親,我談個戀愛沒妨礙任何人。放寬心,主任。”
鍾涯走了,手裏還轉著一支藍色的原子筆,關陳風看著那個瀟灑的背影,又是一記恨鐵不成鋼的歎息。
“狂吧你,到時候真的出事了,我看你怎麼辦!”
預約的手術時間是九點,鍾涯看時間還來得及便在手術台前到病房探望沈玉,他剛剛把門打開一條縫就看見了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高大背影。
鍾涯一眼就認出了那是他許多年都沒有見過的父親,那個常年不在家的父親。
他推開門,手裏拿著病曆,就像是一個普通的查房醫生。
沈玉先看見了他,說了句:“你怎麼來了?”
鍾涯還沒回答,鍾爸爸鍾慶揚就轉過了頭,上下打量了幾眼鍾涯,不確定地叫了一聲:“鍾涯?”
鍾涯戴著口罩,點點頭:“是我,爸爸。”
鍾慶揚年輕時經曆了太多日曬雨淋,年老了就得到了深色的皮膚以及滿臉的溝壑與傷疤,看著還很有精神,卻照樣在鍾涯的心頭紮了一針。
鍾涯其實跟父親的關係很冷淡,因為年幼時一年見不上幾麵,後來他又去了鳶尾,雖然經常和父親寫紙質信件,關係也沒親密多少,後來,他離開鍾家後的十幾年更是和父親沒有說過幾句話。
“好小子。”鍾慶揚厚重的手掌拍在了鍾涯的肩上,哈哈笑了起來:“沒看著你長大,倒是沒長歪,這回可算見到你了,改天我們爺倆一起喝兩杯。”
爸爸的態度讓鍾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還沒應答的時候爸爸又說出了一句讓鍾涯更震驚的話。
“聽你姐說,你交了個男的當對象,也一起約出來一起喝!”
鍾涯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看看沈玉又看看鍾倩,兩人都是喪著臉,這個病房裏唯有鍾慶揚爽朗的笑聲傳了很遠。
“他,身體不好,喝不了,一般都是我幫他喝,或者他助理喝。”
“謔,身體不好啊。”鍾慶揚似乎還思考了一秒鍾,而後大手一揮,說:“那吃飯總行吧?還是說你要藏著噎著不讓我看?醜媳婦還要見公婆,男媳婦就不是媳婦了?”
鍾涯被自己親爹的腦回路震撼到了,他都懷疑自己認錯爹了,在他為數不多的,關於父親的記憶裏,父親總是垂著嘴角,不苟言笑,張嘴隻會跟他說大道理。
“我……晚點問問他吧。”
鍾涯的計劃被鍾慶揚完全打斷了,把熬夜和殷瑞錦討論的治療方案給了沈玉,囑咐說:“有事找殷瑞錦或者找他都可以。”
而後便是縮著腦袋落荒而逃。
推著醫療車路過的護士看了好幾眼那個慌慌張張的背影才敢確定那是他們的鍾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