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波光粼粼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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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鈴聲響個不停,鍾涯本來就煩躁的心情被惹得更加急躁。他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媽。
“你看你那表情,不是親媽吧?”都月明調侃道。
“不,她親自生的我。”鍾涯拿起手機,按下接聽,心裏懷念的是那段手機摔壞的日子,那是他過的最安靜的日子。
“我是鍾涯。”
鍾涯的語氣平緩而冷漠,而事實上,就算是麵對陌生電話他的語氣都是溫和有禮的,這份冷漠是獨屬於鍾家人的。
“嗯,在做什麼?”沈玉的語氣也不太好,秉承著她一貫的嚴肅,充滿了教導主任的威壓。
鍾涯垂眼看向實驗台上的小白鼠,直言不諱:“解剖小白鼠的大腦,你要看照片嗎?”
沈玉沉默了片刻,說道:“上次你回來看奶奶的時候剛好趕上高三模考,我沒去看看你,抱歉。”
“沒什麼好抱歉的,沒回去多久,也不是專門回去探親的,見到了也聊不了幾句。”
“聽你姐姐說,你現在在鳶尾?和你姑姑住在一起嗎?”
“在朋友家。所以您有事嗎?沒事我先掛了,我還在做解剖。”
“今天是你23歲生日,你不記得了?我跟你爸爸都往你卡裏打了些錢,你可以給自己張羅一下。”
鍾涯的眉頭一跳,皺起眉說:“我十多年都沒過生日了,你們突然提起來幹什麼?”
沈玉有些扭捏:“是你爸爸提起來的,生日還是要慶祝一下,你不要太木,你是個年輕人。”
“這話從你沈主任嘴裏說出來怎麼那麼奇怪?行了,謝謝你們,我先掛了。”
沒等沈玉再說什麼電話就被鍾涯直接掛了,他把手機調成靜音,又倒扣在桌麵,不由地鬆了一口氣。
都月明饒有興趣地打量著他:“我怎麼感覺你有點害羞?你沒那麼討厭你媽媽吧?”
“一般。”鍾涯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後又戴上了手套,低頭接著扒拉小白鼠的腦子,還平靜地給都月明分析起了藥物對小白鼠腦血管的影響,仿佛沒接過剛剛那通電話。
都月明敷衍了幾個“嗯”給他,又把問題扭回了剛剛的電話。
“你那麼喜歡給我小老板過生日,不喜歡自己過?”
“二十多歲的人過什麼生日?十八歲以後值得慶祝的生日隻有五十大壽,六十大壽,七十大壽,八十大壽,九十大壽,以及,百歲,我先能活到那時候再說吧。”鍾涯說著,又把話題扭到了小白鼠的腦子,“你看這裏,我們一開始……”
都月明可不吃他那一套,敷衍了幾句又開始談生日:“我記得你一個多月前還給小老板慶祝了22歲生日,你這種情況是不是有個詞叫雙標?”
“一年就那麼幾天能名正言順地帶他玩,逗他開心,那不是單純的生日,你知道吧?”
都月明就是笑,笑現在的小年輕嘴硬,也笑這大好青春。一堆人說鍾涯像年輕時候的他,大多數時候他都會罵那群人“放屁”,偶爾會附和一句“確實有點像”,例如現在。
“23歲,你知不知道我的23歲在做什麼?”都月明突然問。
鍾涯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我在紮伊爾河畔行走,整整一年。不過我隻是去旅遊的,也就是從那時候起我們約好了以後要來救治這片美麗的土地。”
都月明的瞳仁中有光點,語氣中有懷念。
“都老師,你最終還是會回到那片大地吧?”
“會,當然會,但肯定不是現在。來來來,我們來看這個小腦子——”
這一回,是都月明利用這個腦子來躲避不想回答的問題。
鍾涯從實驗室出來是傍晚,自從符野回來以後他就不再跟著那群長輩泡實驗室了。
他回房間洗了澡,換了身舒服的衣服後,天邊還剩一條濃厚的晚霞,滿天的星光已經初現端倪。床頭櫃上的手機閃爍著綠色的提示燈,他打開一看,是一些同學朋友的生日祝福。
他麵無表情地回複著謝謝。他確實不怎麼喜歡過生日,雖然社交大師們總喜歡在生日聚會上大做文章,他也是聖校培養出來的半個社交達人,但他就是不喜歡過生日,特別是一群人奔著利益去去說“生日快樂”總會讓他不舒服。好在鍾窈是知道他抗拒生日會的,也從不拿他的生日來豐富朋友圈。
回複完最後一條消息時,又有一條新的消息彈出,是符野。
——來花園找我,太冷了,別讓我久等。
鍾涯:“……”這算不算是威脅?
鍾涯沒多想,進衣帽間拿了一件長風衣就下樓了掛在手上就下樓了。
花園裏吹著風,對於鍾涯來說是正涼爽的狀態,對於符野來說就會有些冷。
鍾涯遠遠地就看見符野坐在秋千上,披著一件日落黃的西服休閑外套,用腿支著畫板,拿著一塊碳在捕捉獨屬於花園的最後一抹晚霞。
朋友們常說符野是個病美人,病不假,美人也不假。
他的美是一種獨屬於油畫的美,細膩,立體,色彩濃厚,天生就帶著鳶尾貴族的奢靡。
鍾涯把帶下來的風衣披到他的身上,問:“冷為什麼不叫羅伯特給你送衣服?”
“為了騙某人放棄小白鼠來和我見一麵啊。”
碳畫的最後一筆完成了,和普通碳畫很不一樣,這幅畫的整個畫麵就像是倒映在水麵上一般波光粼粼,晚霞的光被打磨地十分溫柔,就像是生長在清塘的荇藻輕撫著走向天邊的人。
符野把畫展示在鍾涯麵前,說:
“送你,我花了整整十分鍾畫出來的。”
鍾涯愣了一下,吐槽說:“你怎麼總在我生日給我送畫?”
“哦,你原來還記得今天是你步入23歲的重要日子?”
符野把畫板和半塊黑炭放到一邊,拍拍手上的碳灰,向鍾涯伸出了手。
“鍾涯,我還欠你一支舞對吧?你回國前曾經邀請我和你跳一支舞。”
鍾涯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提起這件事,卻也配合地握住了他的手,將他從秋千上扶起來,風衣從他的肩上滑落,連帶著那件日落黃的外套。
鍾涯想彎腰去撿,符野製止了他:“不用了,我不冷,我就是個騙你下來的騙子而已。”
“鍾涯,那天晚上我拒絕你的邀請,不僅僅是因為你的懦弱讓我很生氣,還因為我實在沒什麼力氣了,你知道的,我這個病,讓我沒法跳舞隻是一個小把戲,我不想倒在舞池裏,太丟人了。”
“如果你沒力氣了,我會抱住你。”鍾涯承諾說。
“那,現在也一樣,如果我突然沒力氣了就扶住我吧。”
符野柔聲哼唱起浪漫的圓舞曲,自願扮演童話裏的公主,引導著鍾涯沉浸在舞曲裏。他們跳的就是最簡單的舞步,但在漫天的星光下,柔和的歌聲裏顯得尤其浪漫。
鍾涯想,生命中有這一首圓舞曲的時間,就算明天就結束一生都是值的。
“鍾涯,告訴你個秘密,娜娜很早就知道我對你的心思,從你們談戀愛的第二個月她就知道我是她的情敵。她是喜歡你的,直到那年你跟她分手時她都是還愛著你的,是你太冷漠木訥了才完全斷了她的想法。”
這種簡單的舞步兩人都爛熟於心,即使沒有了符野的哼唱兩人也不會出任何差錯。鍾涯扶著符野的腰,奇怪地問:“這種時候為什麼要提對方的前任呢?我的現任,我連她的婚禮都沒去,你該相信我的赤膽忠心日月可鑒。”
“不是,我隻是在告訴你,你被叫傻子的一些真相。”
“是是是,我是傻子。那告訴傻子,暗戀的滋味是不是很難受?”
這是鍾涯藏在心裏許久的問題,今天氣氛好他也就問出口了。
符野又笑了,笑得花枝亂顫,好看極了。鍾涯喜歡看他笑,可最近他笑得太頻繁了,總讓他懷疑這家夥是阿茲海默的前兆。
“暗戀的滋味當然不好受,每次看見你給我念書,或者抿著唇幫我削畫筆時,我總想去吻你,但是又怕你把我當成變態,然後,就沒人幫我念書,也沒人幫我削鉛筆,我虧大了。”
一曲舞畢,兩人相對著謝了幕。
符野一不留神便被鍾涯拉到了懷裏,鍾涯環著他的腰,溫柔地翻著舊賬:“我記得某人好幾次都說著想要親我,結果每次都臨陣脫逃。”
“我沒有臨陣脫逃,我隻是臨時有事。”
符野的眼神又開始閃躲。
“哦,現在沒事了,親吧,讓你親個夠。”
“怕你不成,大傻子。”
符野用他那雙沾滿了碳灰的手捧住了鍾涯的臉,深深地吻了下去。鍾涯沒想到他會那麼痛快,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感受著他柔軟的嘴唇,平滑的牙齒,以及那柔韌的舌尖。
糾纏,再糾纏。
兩人都十分享受著這個遲到了許多年的擁吻,久久不願分開。
在花園的邊界,都月明叼著燃到一半的香煙,在煙霧繚繞間用他那個擁有頂級視力的眼睛觀察著遠處的兩人,又一次感歎著年輕的活力。
他隻是路過,卻目睹了一場美夢,正好,祝自己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