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一章夕陽下的金伊莎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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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都月明的未婚妻金伊莎·蕾·格林諾爾,都月稚沒有太多的記憶。他認識那個女人時還是個沒心沒肺的年紀。
    他記得,她不算是一個驚豔的美人,但那一頭麥色的長發,瓦藍的眼睛,臉頰上的小雀斑,笑時唇角那兩個淺淺的小梨渦總是出現在他關於阿非利加的夢裏。
    那年,都月稚被親爹送到了阿非利加,去見他從未謀麵的大哥。
    其實,都月稚並不想去阿非利加,他對這塊黑色大陸充滿了排斥,在他目前的認知裏,阿非利加是暴力、混亂、貧窮的代表詞。
    好在,他那追逐著地位的母親提醒他:“都家的”月”字輩長孫,可不是誰都見過的,就算是和他一個父親的兄弟姐妹們也隻是跟都月明見過麵,說上過幾禮貌話而已而且,早就有傳言說都月明會是都謹生的唯一繼承人,萬一不是傳言,到時候姓都的全部看他臉色吃飯,你如果跟他處好關係,不亞於一步登天。我的Alice,人生是要靠賭的。”
    都月稚不否認,他母親這個女人這輩子一共就做對了兩件事,一是沒有阻止他穿上女裝,二就是勸他認識都月明。
    都謹生親自把他送到了都月明他們那一群“阿非利加天使”的聚集地,給都月明留下了一張巨額支票作為照顧他半年的報酬。
    他仍然記得,那天他穿著都謹生為他選的短裙,紮著兩條馬尾辮,隻要不開口,極少有人能看出他是個男孩,所以,那個聚居地幾乎所有人都管他叫小妹妹,除了他那仿佛上輩子和他有深仇大恨的哥很不客氣地拽著他的臉皮,用一種極度欠揍的語氣問都謹生:“這不是個小弟弟嗎?老頭子你安的什麼心?讓人家穿裙子給你看。”
    他想揍人,但有都謹生在,他得保持溫柔天真,隻能寄希望於都謹生保護他。
    都謹生沒有讓他失望,他幫他朝都月明的腳上踩了一腳,用那定製皮鞋的底給了他那隻踩著拖鞋的左腳一個無比沉重的打擊。
    都月明疼得嗷嗷直叫。
    總之,都月明看在支票的麵子上把他留在了聚居地,然後,任憑他在聚居地隨便跑,隨便鬧,隻提了一個要求:“別把自己玩死了。”
    都月明他們總是很忙,經常幾天都回不到“聚居地”,都月稚想要和大哥打好關係的任務一個月過去了都沒有進展,迫不得已,他給都謹生打了電話,控訴了都月明對他的冷落。
    電話很管用,都月明頂著極度不情願的表情把他帶在了身邊。
    跟在都月明和金伊莎身邊的幾天後,都月稚就後悔了。不僅是天天看著他們倆同吃同住還一起給人看病使他幼小的心靈受到了不可磨滅的打擊,還因為當地的吃住環境實在是太苦了,比聚居地還要差十倍。他雖然是私生子,從小到大卻都是錦衣玉食,沒有吃過一點苦,沒有在荒地裏搭帳篷,沒有啃過硬麵包,沒有被蚊子咬得滿腿包。
    都月明不屑得告訴他:“受不了就滾回聚集地,那裏比這舒服。”
    都月明那個看不起人的眼神刺激了都月稚,他抱住了金伊莎的腰,發誓他們到哪他就跟到哪。
    有一天,都月稚跟著兩人來到一個落後的小村莊,那是人類偏居在熱帶草原上的一隅,被大多數同類遺忘。
    小村莊的落日很美,渾身撒著金光的金伊莎站在長頸鹿下回眸看向都月明,兩個小梨渦就像是一對小酒杯盛滿了金色的柔光,那是都月稚這輩子見過最美的畫麵。
    美麗的東西總是會招來圖謀不軌的人,總有人喜歡折斷盛開的鮮花。
    在一個寂靜的夜晚,金伊莎被村子裏最有權勢的男人玷汙了,而都月明當時正在給那個那人的妻子做手術。
    都月明一開始並不知道這件事,直到那個男人在金伊莎身體裏留下的種子生根發芽。
    後來的事情都月稚就不知道了,在那個胚胎被查出來的那一天,都月明就把他強製送回了聚居地,不久,都謹生就把他接走了。現在回想起來,都月明當時送走他,完全就是出於保護。
    大概過了三年,都月稚聽說金伊莎死了,而針對死亡的原因他有過多番猜測,甚至想過金伊莎根本沒死。這些年,他旁敲側擊地問過都月明很多次都沒有得到答案。
    所以,他在梅列特莊園的馬場上再見到金伊莎的那張臉的時候,他的第一反應就是“金伊莎沒死”,又仔細一看,她沒有小雀斑,也沒有那對會裝滿陽光的小梨渦。
    哦,不是她。
    都月稚踹開都月明的房門,也不顧房間裏有誰,二話不說就拽起都月明的衣領質問道:“你什麼情況?都月明,馬場上的那個女人是誰?你也學你爸玩爛梗是吧?”
    鍾涯的圓珠筆從手上滑落到了地板上,他悄咪咪地撿起筆,準備貓著腰回避。
    “坐著別動,答成什麼樣了還想偷懶。”都月明把拽著衣領的手狠狠地扒開丟在一邊,眼神示意鍾涯坐回去,才看向都月稚說:“你腦子有病是不是?那是金伊莎她親妹妹凱希亞,過來跟我做藥物研究的,我不玩老頭子那套,你放心。還有,離那女人遠點。”
    “為什麼?”
    都月明一腳踹向都月稚的白褲子:“不為什麼,滾,別來煩我。”
    都月明沒有了以前嬉皮笑臉的模樣,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都月稚挨了一腳,想要發作和他吵一架,又看見他那個殺人的眼神還是把話咽了回去,捂住腿上那個鞋印灰溜溜地走了。
    都月明對著空氣啐了一口,帶著一張黑臉,接著摧殘起小鍾同誌。
    都月稚是個叛逆的人,都月明越是讓他不要靠近凱希亞他越要去找羅伯特夫人打聽凱希亞的房間。
    羅伯特夫人沒有答應,都月明很早就囑咐她不能告訴任何人凱希亞住在哪。
    “老古董”裏有一百六十七個房間,除去東樓和西樓還剩下主樓的八十八個大房間,都月稚如果一個一個找,估計人沒找到都月明就要出來踹他了。
    於是,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注意——跟著送餐的女仆去找。
    這個方法奏效了,晚餐時他偷偷摸摸地跟了瑪麗一路,最終找到了那個隱蔽的房間。他還想跟著女仆一起進房間,剛邁開腳步就被都月明抓個正著。
    都月明用不容置喙的語氣告訴他:“她就隻是金伊莎的妹妹,我跟她也隻是合作關係,我沒有老頭子那種癖好,你在糾結什麼?”
    都月稚瞪著他:“我想知道金伊莎是為什麼會去世。”
    都月明這回沒有踹他,也沒有罵他,隻是揪著他的領子遠離了凱希亞的房間,來到了走廊的一個陽台,壓低聲音告訴他:
    “產後抑鬱再加上染上了HIV,她實在受不了了,就走了,是我沒有照顧好他。”
    此時的都月明沒有了平時的頹廢與玩世不恭,黑色的瞳孔上蒙著一層悲傷的薄霧,昭示著他沒有在這個問題上撒一個字的謊。
    “你,竟然讓那個孩子生下來了?不是,你們竟然讓那個孩子生下來了?”都月稚的語氣裏滿是不可思議,仿佛聽到的是外星人攻打地球這樣的怪誕事情。
    “閉嘴,沒有!有點常識,即使是流產也會有產後抑鬱出現。”都月明長歎了一口氣,說:“那個胚胎20周的時候引產了,因為我的失誤,後續的治療用了不幹淨的醫療器械,讓她染上了HIV。”
    都月稚一時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語氣跟都月明說話,他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傷心的都月明。想了許久,決定開口叫一聲“哥”。
    “我以前問過你,你不說。”
    都月明疲憊地捏了捏眉心,說:“我沒臉說,那是我這麼多年來造成的唯一一起醫療事故。”
    “但你不像是那麼不謹慎的人。”
    “誰知道我那天為什麼不記得再檢查一遍器械?好了——”都月明拍了拍弟弟的肩,深深地歎了一口氣:“你關心的問題我告訴你了,關於金伊莎的事情,記得閉好你的大嘴巴,還有,別靠近凱希亞。”
    “為什麼?給個理由。”都月稚承認自己有些得寸進尺。
    都月明在外套裏拿出了煙和打火機,咬住煙蒂,掀開打火機蓋,點火,慢吞吞的,直到完成了一輪吞雲吐霧後他才說:“那是你新來的小媽預備役,你想給她機會收買你是嗎?”
    都月稚表情一僵:“……”告辭!
    都月明倚在陽台的欄杆上,獨自一人對著月亮吞雲吐霧,心想著他這個弟弟偶爾還是很蠢的,說什麼信什麼。
    而離開了都月明視線的都月稚也著實鬆了一口氣。他倒不是真的蠢到都月明說什麼信什麼,他很清楚,都老頭找情人的標準是和都月明他母親多多少少有些像,而凱希亞無論從外貌還是性格都不符合這個標準。
    說實在的,凱希亞是大嫂預備役的可能性都比是小媽預備役的可能性大。
    可,今天揭開了都月明的傷疤,那就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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