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你喜歡光芒萬丈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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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開始漸漸恢複,一股熟悉的皂角香也一點點地侵入鼻腔,它明明很淡,在濃厚的消毒水氣味中卻異常明顯。
“程阮山就這麼教你的?你不行啊。扭扭捏捏的。”是都月明那個自帶嘲諷的聲音。
“他沒有教我掰過安瓿瓶。”是……鍾涯!
符野努力得想睜開眼,想看清楚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哦,那就是羅泰森達那個老鬼,他不行!他連筆杆子都拿不好,做醫生別學他,你要學他我跟程阮山得抽你!我跟你講,程阮山有根牛皮帶,抽人特疼。”
符野聽見了安瓿瓶被掰開的聲音,他記得很早以前他見過都月明掰安瓿瓶,真的很幹脆,砂輪往瓶頸敷衍一劃,一雙手能掰開三瓶。
“你看!我就說你不行吧,它又不會讓你疼,它也不會疼!來來來,你試試!”
符野在心裏好笑,都月明和他爸一樣都有一張厲害的嘴,但都謹生的嘴更多是氣人,都月明更多的是有趣。
“我又不是要靠掰瓶子吃飯!”
“年輕人不要高興得那麼早!有些技能該會還得會,萬一哪天你就跑急診科去了有你哭的!”
符野很想睜眼,可上下眼皮就像是多年未見的愛侶,黏在一起難舍難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分不開他們,耳邊鍾涯和都月明的鬥嘴聲還在繼續,他的意識卻開始渙散,漸漸地,又墜進了死寂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符野又找回了自己的意識。
這一回他感覺輕鬆了不少,至少那對眼皮是已近過了如膠似漆的階段,微微掀開一條縫後便見到了久違的陽光,耳邊那個溫柔的男聲也愈發清晰。
會讓陽光踏進他的房間,會給他念《追憶似水年華》的人,從來隻有鍾涯。
鍾涯很討厭《追憶似水年華》,覺得它很長且乏味,看兩行就會困,隻適合失眠看,而事實上,鍾涯給他念過很多次,一次也沒在他麵前犯困過。
眼睛完全睜開了,眼前是一片光明,鍾涯就坐在他的床尾,翹著二郎腿,捧著書的左手放在腿上,右手撚著一薄薄的一頁紙隨時準備翻頁,他少見地戴上了一副無框眼鏡,符野記得他的視力力很好,隻會在要長時間用眼時戴上緩解疲勞。
鍾涯沒發現他醒了,還在念那本枯燥的書。鍾涯對這書是真的有怨念,念書的語氣都是一個調,就像是安裝了“溫柔男聲”程序的劣質AI。
符野忍不了了,再聽他念下去估計得再睡過去。
“拜托,鍾涯,別念了,你像那個猴子的和尚師傅。”
鍾涯對於他的蘇醒沒有表現出驚喜,符野想,大概是都月明又神機妙算了。
“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在冬眠,要一舉睡到花開。”
符野想起身,鍾涯便來扶他,動作很熟練,不像那個護工,一雙手抓得他生疼。
“老實說,我覺得我睡了很久。”符野說。
鍾涯在給他倒水:“不是很久,今天是我來這的第四天,我來的時候那個一身高中生化學實驗室味道的大鼻子正把你從上帝手裏搶回來。”
“那確實很久了。”符野從鍾涯手裏拿到了水,終於可以潤潤幹到冒煙的嗓子。
“就這幾天,就那個戴因,天天見我就跟我搶了他老婆一樣,如果眼神能殺人,或許我的墳頭已經開始長草了,你要不要給個解釋?”
“不知道,你自己去問他,如果他肯見你的話。”符野斷定,這廝是在明知故問。
符野的體力恢複得還算快,蘇醒後的第二天下午就帶著鍾涯去見了白斯,當然,戴因和他們一起。
即使有符野在場,鍾涯還是覺得戴因想剁了他。
符野也感受得到戴因對鍾涯的惡意,可他也沒辦法,白斯在戴因家,他總不能帶著鍾涯翻窗吧?
開門前,戴因握著門把手,提醒說:“你們兩個先在外麵等著,特別是你鍾涯,她看見陌生人會發瘋,我先進去打個招呼。”
鍾涯木楞地點下頭,有點受寵若驚,他以為這種情況下戴因會直接讓他開道,好讓女孩發瘋把他嚇死或者掐死。
符野默默得整理了圍巾,讓它好好保護自己的脖子,他對白斯那雙掐他脖子的手還是有陰影的。
門開了,女孩就站在門前陰惻惻地看著他們,白衣白裙,長發飄飄,門外的三個人都是無感。戴因和符野是這幾天習慣了,符野是上高中時半夜十二點看恐怖片看習慣了,這副打扮的鬼暫時還嚇不到她。
白斯的視線繞過戴因落在符野身上,她笑了,雖然笑得很難看:“你的身體好啦?那你什麼時候能帶我回家?”
“快了,很快就可以了。”符野看白斯的情緒還算穩定便借機把鍾涯推了出去,說:“這是小鍾哥哥,是從家那邊專程過來看你的。”
白斯打量著鍾涯,鍾涯的目光也放在白斯的身上。
白斯那張和婭妮莎相似的臉給鍾涯的震撼不小,他一開始隻聽符野說像,但沒想到這麼像。
白斯走近了鍾涯,戴因皺起了眉,鍾涯半蹲下來讓女孩不用仰視他。
“你好。”白斯開口是華語,卻是華國江南那邊的方言。
鍾涯來了興趣,向女孩伸出了手,主動向她提出握手,他的母親的家鄉和白斯成長的村子很近,他小時候在那待過一陣,方言會說一些:“你好,你以前認識我嗎?”
女孩的手很小,隻能握住他的手指,但握上了就不願意鬆開:“認識,你是隔壁鎮沈玉嬸嬸家的兒子,我去過你們鎮上,那時候到處都是你的照片,他們都在誇你厲害。”
“哦,這樣啊。”
鍾涯想起來了,那年他考上了京華大學,雖然不是滬城的第一,卻也是名列前茅,學校把他的照片掛在了校史館,大家都很高興,包括他那個當教導主任的母親。在母親生長的鎮子裏,他成了所謂的“名牌大學生”是他外公外婆家的喜事,同樣也是全鎮人的喜事。
女孩接著說:“他們說你是好孩子,我們都要向你學習。但是我不參加考試,爺爺說我不能上學,不上學就不能考試。”
“沒事,你還小,回家以後你一定可以上學。”鍾涯安慰說。
他不了解這個女孩的童年,但他去參加義診時見過許多沒有上學的孩子,他們因為家庭、身體、經濟等等原因不能上學,他們就趴在窗外看著教師裏念唐詩的孩子們,一臉豔羨,伽伽一開始會招呼他們進來一起上課,可話一說孩子就跑了,後來她也就不說了,任憑孩子們在窗外旁聽。
女孩的眼睛突然亮了,握著他的手指的手也愈發用力,手上的戒指因為力地作用陷進皮肉。
“那你能帶我回家嗎?我要回家!”
“可,可以啊。”鍾涯回答說。
女孩笑容更盛:“你是最好的孩子,所以你不會騙我,謝謝你!”
戴因很局促,因為他聽不懂這倆華國人在說什麼,這和他知道的華語不太像。符野倒是不著急,靜靜地觀察著兩人。
女孩終於放開了鍾涯,到枕頭旁拿來了一隻紙鶴雙手捧給鍾涯:“送給你,當約定的東西。”
哦,信物啊。鍾涯欣然接過。
女孩仍舊盯著他:“你的呢?你也要給我一個東西。”
“哦。”鍾涯想了想,他現在身上也沒準備東西,可白斯這架勢是非現在要信物不可,他的外套裏有一枚戒指,是符野的,肯定不能送,自己手上這枚也不能送,他還隨身攜帶著兩支圓珠筆,想想還是不行,雖然人家隻給了他一隻紙鶴,但他不能拿根筆敷衍她。
於是,鍾涯開始解手腕上的手表,白斯的眼光卻停留在了他的戒指上。
鍾涯:“……”小姑娘有點東西啊,一眼就看上了自己家祖傳的東西。
“這個不行,這個是別人送給我的,而且很便宜,不適合當信物。這是我的老師送我的畢業禮物,很重要,你拿著,如果我沒有完成約定你就不還給我讓我的老師罵我好不好?”
白斯愣愣地望著鍾涯的眼睛,鍾涯有點慌,他真的怕這丫頭還是執著於戒指。
“好。”女孩捧過了戒指。
鍾涯鬆了一口氣,慶幸戒指保住了。
從白斯那離開,鍾涯簡單地把他和白斯說的話轉述給戴因和符野後就離開了別墅,戴因沒有跟著,他沒這麼閑。
符野說想去聽海浪鍾涯便陪著他去。
兩人行走在金色的沙灘上,背後是林立的洋房別墅,麵前就是藍色的大海。
符野忽然問:“你覺得小斯怎麼樣?”
“這個,不好說。”鍾涯想了想,沒找到很好的形容詞,隻能說:“很多時候看起來很單純,但細思極恐。”
“嗯,繼續。”
“你跟我說過,她發瘋的時候會抓著人喊”帶我回家”,你們能聽懂的就是華國普通話,她今天跟我說了華國方言,很熟練。一個假設,如果你瘋了,喊出來的話是華語還是鳶尾語?”
答案很明顯,鳶尾語。
“戴因也在懷疑她真瘋假瘋。”
“真瘋還好,假瘋……”鍾涯看向了符野脖子上的酒紅色圍巾,那下麵的淤青還很明顯:“如果她是假瘋,她就太危險了,你真的要把她帶回去?”
“一場遊戲裏,如果你想要知道真相,就要走到終點,況且,她是我妹妹,我的親生妹妹,說實話,我對她懷有愧疚。”
“正常。”
兩人默默地又走了一段,符野又問:“你剛剛給出去的那塊手表……”
鍾涯知道他想問什麼,直接打斷了他:“大一入學時醫學院的禮物,韓城說是網上五十一枚,雖然不貴但很好用,不過跟戒指比起來給她就給她了。”
提到戒指符野的眼簾又垂下了:“你別再糾結那枚戒指了。”
“腦子是我的,想戒指還是想某個人是我的自由。再說了,狐狸什麼都跟你說了,你這麼裝傻不合適吧?小梅列特先生。”
符野覺得自己真的是剛醒的時候腦子懵了,看到鍾涯在他身邊他就該表演一個失憶。
符野剛開口,又被鍾涯打了回去:“你想說什麼?我猜猜,你想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狐狸什麼都沒跟我說”,算了吧,先生,你撒謊的技術世界末流。”
符野啞口無言。
“鍾涯,有時候你真的不懂給我留點麵子。”
“留麵子了我們就得再耗不知道幾個十年。”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符野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知道鍾涯什麼意思,多年暗戀得到結果明明是一件好事,他卻開心不起來。
符野忽然回頭,鍾涯也跟著他望去,他們已經走了很遠,每走一步都在沙灘上留下了明顯的腳印。
“你記不記得,你十六歲那年我們去意國,我們在大街上遇到了一個彩虹遊行,我們當時站在警察身後,他拿著警棍保護著我們。”
符野給了回憶一個引子,鍾涯很快就想起來了。
那天,符野問了他一個問題:“你覺得他們會有成功的一天嗎?”
他回答說:“不知道,我以前從不知道男人可以喜歡男人,女人可以喜歡女人。”
想來,符野那時候就試探過他的態度,想想自己的回答,恐怕是傷了人心了。
“我從來沒有反對過同性之間的愛情,擁有一份真摯的感情已經難能可貴,我們沒必要用性別作為枷鎖束縛自己,如果是我,會後悔一輩子。”鍾涯解釋說。
“不,我沒有問你對同性愛情的態度,我隻想告訴你,你對同性愛情沒興趣,你是一個會被激情左右的人。衝動是魔鬼。而且,我不想被社交界的那群人抓住實質性的談資,難道你喜歡他們在你背後討論你是怎麼勇敢麵對世俗嗎?”
“你又怎麼知道我現在不是好好想過了?”鍾涯質問道。
符野自嘲似地笑了:“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我再提醒你一句,你喜歡的一直是那種自信且光芒萬丈的女孩,我隻是一個能激起你男性保護欲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