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章我好像沒有過家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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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陽光透過窗簾間的縫隙探進房內,床上的人睫毛微微一顫,醒了。
    符野醒了後隻感覺嗓子幹,習慣性地伸手去床頭櫃找杯子,摸索片刻,啥也沒摸到。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了一杯水過來。他抬頭望去,一個短發的帥氣女孩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叫齊鷗,九歲那年來到繆斯灣,一直是羅錫則·戴因培養的接班人。符野和她的交集是在七歲,婭妮莎外出養胎,十四歲的齊鷗被派來監視符舟。
    繆斯灣總不放心符舟,總覺得他是國王金庫裏的老鼠。
    十四歲的齊鷗已經是一副中性風的模樣,利落的短發,黑色的勁裝,走起路來靴子的聲音頗具節奏感。齊鷗人稱“小戴因”,但七歲的符野一直覺得她和戴因不一樣,戴因做事是冷酷無情,而齊鷗做事頂多是雷厲風行。
    符野仍然記得,十四歲的齊鷗是會笑的,行走在成片的虞美人裏,行走的風帶動豔麗的花苞,是別有風情的浪漫。
    如今二十八歲的齊鷗和十四年前的模樣差不多,隻是身材更加高挑,眉眼間的冷漠越來越像戴因,可她看見符野還是會笑,遞過水杯,說:“喬你醒啦?有沒有感覺哪裏不舒服?”
    小半杯簡簡單單的白開水在符野嘴裏成了瓊漿玉液,貪婪地將水一飲而盡。
    “慢點喝,別急。隻有這麼點,你不能多喝。”
    符野喝完水後握著杯子緩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問:“我為什麼在繆斯灣?”
    “戴因本來隻是到茉莉島把那個女孩帶回繆斯灣,但你先到一步,還在那種地方昏死過去,他就把你撿回來了。”齊鷗壓低聲音,提醒說:“戴因很失望,他覺得你太脆弱了,甚至比婭妮莎衰敗地還要早。”
    符野垂下眼簾,將手中的玻璃杯輕輕地放到床頭櫃上:“那他想怎麼樣?培養那個女孩嗎?”
    “你說那個瘋子?雖然戴因做了DNA,她確實是你妹妹,但是她不會有任何的繼承權。”齊鷗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屑:“喬,相較於培養瘋掉的白斯或者寄希望於你的身體好轉,戴因可能更願意讓你趕緊去搞個孩子出來。”
    “你們當年也是這麼對待我母親的吧?”符野反問道。
    齊鷗也不隱瞞:“是,如果不是你父親的身體還算可以,我們不會放縱婭妮莎小姐和那隻覬覦金幣的老鼠踏進教堂。”
    符野觀察著手背上的滯留針頭也不抬:“民主時代,婚姻自由。”
    齊鷗:“你敢去和戴因說嗎?”
    符野仍然不願意施舍一個眼神:“敢啊,隻要我對繆斯灣的錢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就沒有什麼能威脅到我。”
    齊鷗忍不住強調:“繆斯灣所擁有的財富是不可估量的!”
    符野開始數手指:“哦,那買得起一個元素周期表嗎?我有個朋友很想要個元素周期表。”
    齊鷗噎住了:“不……不能。”
    符野活動了僵硬的手指:“那我就沒興趣。我這人沒什麼躺在金幣山上睡覺的愛好,所以你們拿什麼威脅我?”
    “這話你該去和戴因說,我一直不讚成他們對繼承人的控製。”
    “但你也從來沒去反駁過他的觀點,我們都一樣,齊鷗。”符野終於抬頭了,和齊鷗對視一笑,說:“走吧,帶我去見戴因,還是說他又不在?”
    “這倒沒有,他一直在等著你。”
    繆斯灣遠看隻是一座普普通通的濱海別墅群,很少有人知道這裏屬於那個鳶尾國舊貴族的執事們,他們占據著這裏,以這裏為中心向世界發散,用梅列特家族的原始積累創造出令人瞠目結舌的財富,遵守著與最後一位公爵的契約精神,確保這筆財富能交到最合適的繼承人手中。
    符野和齊鷗來到戴因的小別墅,戴因已經等候多時。二月中旬,繆斯灣的氣溫對於符野來說還是很低,好在戴因這暖烘烘的,這讓符野有了在這多待的理由。
    戴因和符野記憶中的模樣大差不差,隻是白了兩鬢,眉頭似乎也擰得更緊了。
    戴因一個眼神打發了齊鷗,什麼也沒說,帶著符野去了後花園。倒不是說什麼默契,這種情況下符野剛醒就來拜訪就隻可能有一個目的。
    穿過一片剛剛萌芽的白薔薇,符野看見了那個冠有“他的親妹妹”頭銜的女孩。
    女孩比初見時已經好太多了。一頭海藻一樣的長發披在背後,穿著暖和的冬裙,坐在輪椅上由一個華人女孩推著在這片充滿新生的土地上徐徐前進。
    “她長得很像婭妮莎小姐年輕的時候,初見時我嚇了一跳,但是性子還是你比較像一些。”戴因說。
    符野懷疑戴因腦子不清楚,從來沒人說過他和婭妮莎的性子像。
    戴因又說:“這次是我的失誤,我沒有想到烏翰那家夥還會給你遞邀請函。”
    “羅錫則,你要搞清楚一點,和她血脈相連的是我。”符野對上了戴因那雙如同堅冰的眸子,沒了少年時的恐懼。
    那一年,就是因為恐懼這雙眼睛,他的母親被帶回了繆斯灣,他的父親一個人孤零零地躺在了莊園。
    “你還真是長大了。”戴因似乎還蠻欣慰:“我猜猜你要說什麼?偷偷把她帶走對你或者她都不公平,這確實很符合你軟綿綿的性格。”
    “喬,我以為你應該理解我的良苦用心。我給你一個選擇題,要羅婕還是要她?”
    “我都要。”
    “天真。”戴因毫不留情地告訴他:“羅婕知道真相嗎?你把白斯帶回去,對羅婕怎麼介紹?她會坦然接受自己是個沒有一個親人的孤女嗎?你把一切想得太美好了,你的生活是童話,但你的舒適圈外是骨感的現實。”
    “你,不打算讓我帶走她是嗎?”符野一字一句地問。
    戴因皮笑肉不笑:“或許你可以自己看看我的做法對不對。”說著,他帶著符野向女孩走去。
    女孩的聽覺很靈敏,盡管戴因和符野的腳步都很輕,她還是提前發現了他們。她的目光充滿了警惕,纖細的手指抓著裙子,像是在害怕他們的靠近。
    “白斯小姐。”戴因先略帶恭敬地開口。
    女孩怯生生得點頭:“嗯。”
    戴因又道:“看起來你今天的狀態不錯,我想介紹個人給你認識,好嗎?”
    白斯的目光自然地投向符野,符野不由得愣了愣。
    女孩小聲地開口:“我知道他是誰,他是我哥哥,他們說要帶我回家的人。”
    白斯的這番話不僅刺痛了符野,戴因卻很清醒。
    這個女孩初到繆斯灣就像一隻未被馴服的野獸,論誰靠近都會發狂,還隻會說華語,溝通都成問題,一雙眼睛看誰都是惡狠狠的,還咬傷了五個去照顧她的人。她對符野的態度太奇怪了。
    戴因問:“誰告訴你這些的?誰告訴你他是你哥?那個人怎麼確定他會帶你回家?”
    白斯縮了縮身子:“我不知道怎麼稱呼他……”
    戴因又逼問道:“是烏翰?烏翰都不確定你是誰怎麼可能告訴你這些。”
    白斯抱緊了身子,眼淚汪汪地說:“我不知道……在我上那個島之前就有人告訴過我,他是誰……”
    白斯抽噎著,忽然又發狂了,野獸一樣撲向符野。符野離她不遠,誰都沒有防備,本來就還在生病的符野被她輕輕鬆鬆地撲倒了,她的一雙幹枯的手死死地掐在他的脖子上,指甲陷進皮肉。
    好在很快就有人把她和符野分開了,繆斯灣的人都不是什麼溫柔的人,包括剛剛還在為白斯推輪椅的那個女人,他們控製了白斯,立即就為她注射了一支鎮靜劑。
    戴因悲哀地看向符野,符野手一撐就從地上站了起來,還不忘記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看到了嗎?這個女孩的來曆我們無從知曉,精神狀態非常差,時不時就會攻擊人,滿嘴的謊話,或許她還帶著什麼目的。喬,我覺得你應該支持我的提議,她留在繆斯灣,你和羅婕就當從沒有過她。”
    符野煞白著臉捂著胸口不說話,果然,不一會他便吐了一口鮮血,眼看著還要向前倒,戴因及時扶住了他關切地問:“你怎麼樣?”
    符野搖頭,卻又噴了一口血,把戴因的衣袖染得麵目全非。
    戴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也曾經目睹過婭妮莎這樣大口大口地吐血,不久後,她就跟符舟那個垃圾玩意兒跑了……
    一點都不好的回憶!
    戴因有點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趕忙叫醫生帶走了符野,自己跑到墓園去問問婭妮莎到底怎麼回事。
    夜裏,符野醒了,身上的衣服已經換過,手背上的滯留針連著長長地輸液管,裏麵充盈著鮮紅的藥水,就像是一條脆弱的生命線在他眼前晃啊晃。
    他盯著那鮮紅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滴下來,緩緩地進入他的身體。
    房間的門開了,這回進來的是戴因。
    戴因見他醒了便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床邊,問:“我記得你在找到現在這個私人醫生以後身體就好了很多,為什麼這幾天又變回原樣了?”
    “因為……”符野發現自己嗓子啞了就不想說話了。
    “你那個醫生很厲害,要不要我叫他過來?我有想過把你送回莊園,但是醫生不建議你冒險上飛機。”
    符野給他做了手語——我沒事,不用找他。
    “那,你要我們這邊的醫生治病就要多遭點罪,我們沒什麼經驗。”
    符野點頭。他目前還不想讓花都的人知道這件事情,無論是誰。
    戴因又說:“既然你現在不想說話我還是先走了,我不喜歡跟啞巴說話。”
    符野巴不得他趕緊走,特地揮了揮手送他走。
    戴因想起當年婭妮莎就是這麼趕他走的,果然,曆史會重演。
    符野在床上躺了一晚上,他失眠了。期間有個護士模樣的人來給他換了一瓶透明的藥水,看起來普普通通甚至懷疑是葡萄糖,卻讓他渾身都在絞痛。
    他叫來了醫生,醫生讓他忍一忍,這是正常現象。這時候他才意識到池傑的用藥有多溫柔,雖然他經常做一些惡心的藥丸出來,但也僅僅會折磨他的味覺罷了。
    第二天一早,符野手上那根輸液管終於被拆掉,滯留針還留著,對於他來說足夠了。恢複了自由的他又去到了戴因家,他隻是想再去見見白斯。
    戴因不在,走之前留下了命令可以讓符野在他的別墅裏暢通無阻,他仿佛算準了符野會再來他這看白斯,還專門留了人給他帶路。
    這回白斯不在那片花園,而是獨自坐在別墅中一間朝陽的房間裏。符野站在門口隻能看見她的背影,單薄孤寂的背影。
    小姑娘又一次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到來,轉頭見到他便說:“你不要過來了,我會發狂,我知道我昨天發狂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對不起。”
    “沒關係。”符野還是走進了這間房,沒有靠女孩太近,隔著床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說:“小斯,你好,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符野,是你的親哥哥。”
    少女攥著裙擺:“他們說你叫梅列特。”
    符野一愣,笑著說:“符野是華語名字,我以為你喜歡華語。”
    “因為我隻會華語……”白斯怯生生地說:“謝謝你會華語,不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和你說話。”
    “我們家裏都會華語,爸爸很早就訓練我們說華語。”
    “真好。”女孩笑了,天真極了:“有個人跟我說你會帶我回家,你真的會帶我回家嗎?我好像沒有過家。”
    符野垂下了眼簾,習慣性地掩蓋自己的情緒。
    “你很想回家對嗎?”
    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他說你會帶我回家,他們說你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的爸爸媽媽都沒有了,隻有你了。”
    “好,我會帶你回家。”符野淡淡地說。
    女孩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好像受到了無比珍貴的禮物。
    符野淡哂,囑咐女孩好好休息後離開了。女孩的演技太蹩腳了,每一句話都像是劇本,每一句話都透露著目的性,可轉念一想她是真的很想回家呢?
    當天夜裏,符野撥通了鍾涯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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