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E的時裝大秀鍾涯十四歲的時候就在現場看過一場。
    那時候婭妮莎夫人還沒去世，帶著他和符野去秀場，坐在最前排，看著美麗優雅的模特們從眼前走過，符野很安靜，他就更活潑一些，總會主動去和符野說自己對模特時裝首飾的一些看法，很小聲，幾乎是伏在耳邊說的，符野這時才會說兩句話作為給他的回應。
    婭妮莎夫人總是淡淡地笑著，看他們也看秀。
    鍾涯記得那一次看秀，符野半中途被一個女模特牽上了台，毫無預兆地，是女模特的即興表演。
    那時是夏季，符野被婭妮莎夫人連哄帶騙地穿了一條吊帶短褲，配上簡潔的白襯衫，相當招人喜歡。
    十三歲的少年，十三歲的符野，把吊帶短褲穿得沒有一丁點違和感，他被高挑的模特牽著走，也沒有一點別扭，神態自若地讓人以為一切都是事先排練好的，直到女模特擅自在他的臉頰上留下個吻他才流露出一份窘迫。
    婭妮莎夫人當時溫聲細語又帶著笑意對鍾涯說：“你看，十三歲的人了，被親一口還能這麼窘迫，可愛不可愛？”
    當時鍾涯隻是笑著點頭，現在回想，簡直可愛炸了。
    鍾涯今年22歲，第二次親自到場看秀，符野仍然坐在他身邊，隻是不再是當年那個穿著短褲的少年。
    他戴了一副無框的不規則眼鏡，穿了一套灰色的加絨三件套搭一件酒紅色的大衣，燈光下整個人的皮膚顯得異常白皙。
    鍾涯又一次透過他見到了當年的符舟。
    到底是父子，即使一直被梅列特家教養骨子裏的基因還是無法改變。
    “你這眼鏡……”鍾涯原先以為隻是個裝飾，今天仔細一看鏡片還不薄：“什麼度數？”
    “不高，400多。”符野把眼鏡一摘，兩指夾給鍾涯：“你可以自己試一下。”
    “快戴上吧你，摘了你能看清台上的模特嗎？”
    “找事。”
    符野把眼鏡戴了回去，低頭看了一眼手表，起身走了：“我去趟後台。”
    “去。”鍾涯有些無聊，眼神掃過來賓，心血來潮數起了在場有幾個戴眼鏡的，數了一遍，又一個一個得回憶名字。
    什麼時尚教母，知名女星，著名設計師的，都是FUE的老朋友。
    關蓓蓓和韓城算是新人，他們旁邊還有一對男女也是陌生臉。
    女人的頭發極長，穿著一件墨綠色襯衫，一條棕黑色馬褲，坐在椅子上翹著腿，腳下是一雙長靴，一雙桃花眼，唇角自然上揚，一顰一笑都是風情萬種，自信張揚。
    男人則是一個典型的高加索人，眉眼深邃，倒不是多驚豔的人，可那頭如同麥田般金黃的頭發以及深藍色的眼睛確實很具魅力。
    剛好符野回來了，鍾涯好奇便打聽了那一男一女的來曆。
    “那位先生來自法爾家，是詹尼森的長子，麥比克斯·科曼·法爾，法爾家族的預備繼承人之一，那位小姐……抱歉，鍾涯，如果我沒記錯他是華國的一位金牌經紀人，他手底下帶出了三個影帝，一個影後，並且，他是一位先生。”
    “先生？”
    有那麼一瞬間，鍾涯質疑了自己的眼神，他倒是沒想到一個凹凸有致的小姐是位先生假扮的。
    符野又說：“圈裏人都叫他月姐，還戲稱過月神，真名一直沒有暴露過，而據我拿到的資料，他本名姓都，都月稚。”
    “都家月字輩的孩子……”
    鍾涯對都家的了解不多，隻知道他們是考拉國的華人大家族，一個足以和梅列特家族抗衡的大財團，家主都謹生，和婭妮莎夫人有交情，也是FUE占股10％的股東。
    “是，無論他是不是私生子，能占到月字輩都不簡單。”符野說。
    “他怎麼跟法爾家的孩子一起？”
    符野搖頭：“或許隻是湊巧位置湊在一起了。”
    鍾符兩人都很確定，獨家和法爾家的恩怨可是影響到了小輩，不光長輩在明裏暗裏陰陽怪氣對方，連小輩見麵也是非要爭個你死我活。
    像不認識時笑嘻嘻，自我介紹後兵戎相見在這兩家麵前一點都不稀奇。
    大秀開始，燈光灑下，率先出場的竟讓就是蘭斯。
    隨著音樂響起，這位影帝赤腳走上T台那一刻便驚豔了全場。
    他特地去接了一頭長發，將四支嬌豔的紅玫瑰編進了頭發盤在腦後，化了一個玫瑰色的妖豔妝容，襯著右眼角下的淚痣擁有著別樣的風情，勾人又完全不顯女氣。
    鍾涯震驚過後立即偏頭問符野：“你們怎麼收買他的？”
    符野悄悄給他比劃了一個“七”。
    果然，一切的不願意來源於給的不夠。
    在鍾涯感歎資本的力量的同時符野又輕聲為他解釋說：“這一身，名字很簡單，叫做ROSE，是他自己選擇的，在我們的一致同意下，也認為這套中性風的禮服與他的氣質更相配，所以臨時更改策劃，把他從壓軸改成了開場。”
    “ROSE的設計理念來源於童話小王子，蘭斯一開始應該是王子，可他堅持認為自己要比原本開場的女士漂亮得多，也更適合ROSE，所以那位女士和他調換了位置，成為壓軸，隨之而來的小王子也走出了中性風。”
    蘭斯是自信的，也是對的。ROSE的主調是紅色，襯托得蘭斯的皮膚很白，衣服的整體設計為女士禮服，袒露胸肌，脖頸上繞著一條輕薄又十分華貴的長紗，尾巴垂在背後，撫摸著蝴蝶骨，腰間纏繞著玫瑰金色的細鏈，還有一朵金屬與寶石製成的盛開玫瑰做點綴，腰帶下的裙擺由左胯開衩，露出裏邊的喇叭長褲，右側的裙擺隨著蘭斯的步伐搖曳，在燈光下發出繁星般的閃爍，正如模特蘭斯本人，模糊著性別，華貴美麗，自信開放。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在哪裏都是人群中的焦點。”鍾涯不禁感歎。
    蘭斯走到舞台的盡頭，向台下的一位賓客彎腰，遞出了手中唯一一朵紅玫瑰。
    正是都月稚。
    “真有他的。”符野的語氣似乎表明蘭斯的動作不在他的計劃之內。
    “怎麼了？”鍾涯問。
    “他的花原本應該給關小姐，在場的所有人裏隻有關小姐身後沒有利害關係，我不明白。”
    鍾涯見符野緊皺著眉頭，懷疑他嘴裏憋著“見鬼”兩個字沒罵出來。
    都月稚就像是一隻狐狸精，接著玫瑰花的同時握住了蘭斯的手，而後，起身，彎腰，吻手。
    蘭斯嘴角一勾，留下玫瑰花，轉身返回幕後。
    和原本計劃的時間分毫不差。
    都月稚向麥比克斯炫耀著手中的玫瑰花，麥比克斯不以為然。
    符野鬆了一口氣，他才感覺自己剛剛太緊張了，他不該不相信蘭斯的業務能力。
    失態的是他。
    模特一個又一個地從他們眼前走過，每一個都說得上顧盼生輝，搖曳生姿，但因為有蘭斯的ROSE開場便少了幾分顏色，難以與其媲美，直到壓軸的小王子出場。
    金發的女郎，英氣非凡，著著由童話小王子形象改良地時裝，步伐自信穩健，紅色的披風在身後飄揚，還未走到T台前端時忽然停下了腳步，轉身，凝視著緩緩走出的ROSE。
    最後，兩人相聚，在兩人美妙的華爾茲中，其餘的模特也走到了台前。
    一曲舞畢，眾人謝幕。
    FUE春季大秀第一天，結束。
    鍾涯轉頭去看旁邊的人，隻見他捂著胃，眉頭緊鎖，牙關緊咬，臉色煞白，額頭的汗冒出來又很快順著臉的輪廓在下巴滑落。
    也不知道疼了多久。
    “你怎麼樣？”鍾涯問。
    “沒事，胃病犯了，一會就好。”
    鍾涯不大相信，可符野一再強調自己沒事，他隻好攙著他離場，走VIP通道到停車場休息。
    這回，符野真的沒騙人，他在扯上休息了十幾分鍾臉色就有了好轉，鍾涯去給他找了一罐熱飲，回來就看見那位都月稚先生站在符野的車前，兩人一個車裏一個車外聊得還蠻開心。
    鍾涯走近一看，誤會了，符野在副駕駛閉目養神，主駕駛坐著的，是還沒卸妝的蘭斯，和都月稚聊得很開心的也是蘭斯。
    蘭斯見鍾涯回來了便問：“建議我坐你們的車離開嗎？我不太想應付今天的記者。”
    “不，我得送他去醫院，你和我們一起去要上頭條嗎？”鍾涯反問。
    “哦，好吧。”蘭斯把目光投向都月稚：“你呢？你的車需要在哪裏停靠嗎？”
    都月稚笑得花枝亂顫：“當然不，我的影帝。”
    接下來，鍾涯目睹著蘭斯被都月稚牽上了一輛火紅的跑車。
    符野忽然開口說：“感謝你做出了正確的選擇，我可不願意看他們在我眼前相親。”
    “他們倆？有意思。”鍾涯坐上了駕駛座，把熱飲的易拉罐拉開遞給符野，又從符野手中拿過了車鑰匙。
    他今天剛好拿到了他的鳶尾國駕照。
    “他倆客觀來說，其實還蠻般配的。”符野說。
    “確實，都很大膽。”
    一個敢貿然遞花，一個敢貿然吻手，都是勇者，都是娛樂報紙的大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