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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字數:3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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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銅牆鐵壁開口說話。
    韋舒亦沒想到自己醒來第一眼見到的會是這人,感激和反感同時充斥著情緒,讓他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以哪種情緒為主導表現,隻能尷尬地站在原地。
    元成把人從頭打量到腳,挺好,看上去屁事兒沒有。
    韋舒亦當即表現出明顯的反感。
    他很不喜歡元成這種眼神兒,打第一次見就很不喜歡,跟扒他衣服似的。
    “坐下,聊聊。”
    元成轉身坐到沙發上,叉開兩條腿,兩個胳膊肘放在膝蓋上。
    趾高氣昂的態度讓韋舒亦一股火竄上頭,但好歹自己也是被人撿回來的,也算欠個人情,基本的教養他還是有的。
    韋舒亦坐到沙發上,觀察了一下這房子。
    房子不大,兩室兩廳,大概八十多平,夠一家子生活,可跟廠長這職務卻不搭噶。屋子收拾得很幹淨,隨處可見元漪的娃娃和照片,為這個色彩不多的屋子增添不少生氣。
    “你這是什麼毛病?說倒就倒,說發燒就發燒。”元成問。
    韋舒亦覺得這人不是當爹當魔怔了就是把愛管閑事刻進基因了。
    “體格弱,著涼、發燒、暈倒不很正常麼。”
    元成歪嘴笑道:“你體格弱?那老弱病殘都該重新定義一下了。”
    韋舒亦的教養裏沒有被人訓孫子一樣數落這一項,起身說:“醫藥費、住宿費還有你的誤工費,我明天讓人給你帶過來。”
    韋舒亦撂下話就走了,元成沒攔著,隻是等了約莫半分鍾,跟著出了門。
    從元成家出來韋舒亦才發現,原來這裏根本不是小區,而是一棟回遷樓,不僅沒有電梯,連樓梯都還是鐵欄杆,綠皮的外漆剝落,暴露在空氣中鏽跡斑斑。
    跟廠長的身份嚴重不符。
    韋舒亦覺得自己是被元成的爹性給傳染了,沒事兒琢磨這個幹嘛。
    園區他很熟,住宅區有兩個小區還是他韋家修的,隻是好幾年沒過來了,記憶有些斑駁。
    日頭正打西,天邊一片橙黃,看來這趟暈的時間不短,估摸著家裏那些糙人又該犯急了,回去少不了一頓嘮叨。
    走到街麵上,韋舒亦再次渾身不適。
    園區企業五點開始陸續下班,現在路麵上行人匆匆,多半是急著回家做飯的家屬,人來人往,並沒人多注意他,可今兒犯了病,就算是這樣他還是難受。
    這該死的病!
    顯得他事兒逼又矯情。
    韋舒亦幹脆不走了,站在路邊等車。
    園區自給自足,出租車可遇不可求,主要載客工具集中在摩托車和三蹦子兩樣上,這個時間段,交通工具聚集在各大企業廠房門口等生意。他等了好一會兒,隻瞧見幾輛自行車打麵前滑過。
    涼風吹得嘴唇發幹,肚子還不合時宜地咕嚕叫了一聲。
    韋舒亦再一次痛罵元成不靠譜的爹性,隻會更年期一樣嘚吧嘚廢話,他暈了一天,一口水一口飯不給。
    摸進自己兜裏,四個口袋翻了個遍。韋舒亦瞅著折疊刀和車鑰匙犯難,要麼持刀搶劫,要麼拿車鑰匙抵押。想了一會兒,韋舒亦把東西重新塞回兜裏,這口水也不是非喝不可。
    一股股香氣鑽進鼻腔,韋舒亦抬眼精準地朝高處打望。
    街對麵的水泥建築裏,人間煙火裹挾著飯菜的香氣從一個個四四方方的窗口冒出來,隔著玻璃,他一雙5。2的眼睛依舊能瞧見裏頭忙碌的身影。
    他突然有點寂寞。
    寂寞得思念蛇臉的手藝。
    麵前突然停下一輛車,韋舒亦低頭一看,居然是元成。
    “走吧,這會兒你等不到車,我正好去接一一。”
    韋舒亦看了眼四周,的確沒有別的車,而且他也不想再把自己陷在這股哀怨寂寞的情緒裏。
    打開車門,韋舒亦坐進車裏。
    後視鏡上掛著一個橢圓形吊墜,吊墜的玻璃鏡麵下是一張元成抱著元漪站在長城上的照片,元漪笑得很燦爛,笑容比城牆頭的陽光還炫目。
    “這是她三歲那年拍的,還沒長開呢,臉跟包子似的。”元成說。
    現在也跟包子一樣,韋舒亦心想。
    沉默了半晌,他說:“一一很乖。”
    元成挑眉,“昨晚上還跟我哭呢,說你一句話不跟她說,我還以為你不待見她。”
    韋舒亦露出一個茫然的表情,嘴唇蠕動了幾下,隻是說:“沒有,我挺喜歡她的。”
    元成瞟了韋舒亦兩眼,騰出右手伸了過去。
    “元成。”
    韋舒亦手沒抬,眼皮也沒抬,回了一個”嗯”。
    元成收回手在褲子上摸了兩把,把掌心的汗水蹭掉,又伸了過去。
    韋舒亦這回終於舍得抬眼,眼珠子順著元成的手爬到元成的臉上,冰冷又嘲諷,好似無聲地誇人不要臉。
    元成嘖了一聲,重新把手放回方向盤上,“你不待見的好像是我。”
    韋舒亦說:“自信一點,把好像去掉。”
    元成笑道:“我能問一下理由嗎?”
    韋舒亦:“大部分時間我看誰都不順眼。”
    元成假模假式地歎口氣,“我的床都給你睡過了,可不可以把我從大部分時間那個籃子裏拎出來,放到小部分時間那個籃子裏?”
    “用不著。”韋舒亦瞥了元成一眼,“你一直屬於能激發出我狂躁症的那小部分裏的。”
    “哎喲你還有狂躁症啊,這我可沒看出來。”元成笑道:“你現在該不會正在腦子裏想怎麼打死我吧?”
    韋舒亦說:“知道就趕緊閉嘴,不然一會兒我控製不住把你車蓋給掀了。”
    元成笑得肩頭抖動,摸了根煙遞給韋舒亦,又點了火舉過去。
    韋舒亦叼著煙低頭點上,深深地嘬了一口,吐出兩個煙圈。
    元成近乎貪婪地從側麵偷看著韋舒亦的兩扇睫毛,佯裝自己打望的是煙圈,隨口道:“你還會這個呢。”
    韋舒亦吐完嘴裏的煙,說:“我不會,我嘴裏裝了個圓形的炮筒,一冒煙就這形兒。”
    元成失笑,“炮筒沒看見,嘴裏含著暴雨梨花槍倒是看出來了,張嘴就噴刺兒。”
    韋舒亦拿眼斜著元成,“哦,那可能上輩子就是個仙人掌吧,被人用唾沫星子給淹死了,所以這輩子遇上話多的就想紮死他。”
    元成慶幸,“還好我話少。”
    韋舒亦嘴角抽了一下,“胸小話少表情屌,愛新覺羅他老表。”
    元成汗顏,“你這張嘴跟你的氣質和長相特不符。”
    韋舒亦說:“怎麼才算符呢?把你舌頭拉出來直接割掉就符了嗎?”
    元成閉上嘴,不是他慫,而是單純地不想再拉低自己的印象分,本來就被擱在”狂躁症引發源”的小籃子裏,再放低估計籃子都沒得躺,隻能得被人丟去墊桌腳。
    車裏一派寧靜祥和,兩根卷煙應著一呼一吸燃燒,發出滋滋悅耳的聲音,怪異地讓人心生平靜。
    倆人隔著擋風玻璃望著前麵的路,看一眾風景由小變大最後被甩在身後,很無聊,但心無旁騖。
    “據我所知,李翠前夫是個賭棍,拉了一屁股饑荒,根本拿不出錢來請你們鬧婚,況且你們也不像缺這點錢非得幹那缺德事兒的。”元成打破平靜,“能說說嗎?是不是彪子哪兒招惹你們了?”
    韋舒亦磨著尖牙瞪向元成,這人是真他媽有毀人心情的能耐啊,老子就想安安靜靜燒根煙。
    元成瞟見韋舒亦臉上的冷意,咕噥道:“又甩臉,說點正事兒也不成。”
    “我跟你很熟嗎,說什麼?說關你屁事?!”韋舒亦猛吸一口煙,轉手將煙嘴彈出車外。
    元成呆滯了一瞬,被韋舒亦毫不掩飾的厭惡搞蒙了。
    “你撞壞我廠裏的車,灌我滿廠的糞,我沒提賠償吧?工人傷了,前幾天才剛出院,我也沒找事兒,現在就問問是不是哪兒得罪你們了,你這炸什麼刺兒呢。”
    韋舒亦說:“以後別跟老娘們似的刨根問底,要賠償要抵命直說,這世上沒那麼些因為所以。我說沒得罪,你信麼?我說得罪了,你又能怎麼著呢?話這麼多除了招人煩還能有什麼用。”
    元成沉默半晌,狠抓重點,“聽這意思是真有過節,能了嗎?”
    韋舒亦想罵人,“你丫是不是聽不懂人話……算了,跟你廢個屁的話。”
    車子總算開到了校門口,韋舒亦迫不及待地下車走人。
    元成伸長脖子衝人背影喊:“誒,給個準話,過節能了了嗎?”
    韋舒亦頭也不回地豎起一根中指。
    元成盯著韋舒亦快速走遠的背影,無奈地笑笑,真是個怪小孩。
    韋舒亦走到自己的車跟前,一隻手剛放在門把手上他動作就停了,一雙鷹隼般的眼楔在後門窗玻璃上。
    黑色的防窺膜映出他的半身以及身後被拉長了兩倍多的學校教學樓。
    “草!”韋舒亦低罵一聲,扭頭折返回元成車上。
    元成詫異地看著人重新坐回自個兒身邊,擠擠眼,還以為自己幻覺了。
    “怎麼了,車鑰匙丟了?”
    韋舒亦把兜裏的車鑰匙掏出來晃了晃。
    元成道:“那是舍不得我?”
    韋舒亦冷眼刀子割在元成臉上,“車裏有人。”
    元成朝奔馳車看去。車底盤被壓低了點,不仔細瞧根本瞧不出來,但確實車上有人。
    元成愣了愣反應過來,勾著嘴角說:“不說關我屁事麼,跑我車上躲著幹什麼。”
    韋舒亦一臉平靜地反問:“車門上一股糞水味兒,你覺得關你的事兒嗎?”
    “嘖,哪個不長眼的兔崽子。”
    元成罵著就準備下車。
    韋舒亦把人拽住,扯回座位上,“也不一定就是你廠裏的工人,等等看吧,現在正放學,不方便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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