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野快步上前攙住她胳膊，卻是觸手可及的一片皮包骨頭。他眉頭很深地皺起來，旋即又恢複如常，低聲問，“林姐，怎麼突然回來了？姐夫呢？”
    邱林玉腳步一頓，抖著聲線，“他。。。他有事，回不來。”
    岑野扶著她坐穩，和站在旁邊的邱時對上視線。邱時緩緩地搖了下頭，對他做了個手勢：出去說。
    岑野會意，低聲和邱林玉說話，“林姐，我和阿時出去買點東西，一會兒就回來陪你。”
    邱林玉睜大眼睛看著他倆，遲疑地點點頭“好。”
    “到底是怎麼回事？”岑野散漫地踢著腳邊的石子，問邱時。
    旁邊的人忽然停下，拳頭緊握。那雙總是盛著溫柔的杏眼此刻卻裝滿怒火，竟是比盛夏六月的天還燒人。
    岑野扯著邱時到樹蔭底下，沉聲問，“怎麼了？”
    邱時瞬間紅了眼眶，眸中蓄著淚，死死地盯著地麵。良久他抬手凶狠地抹掉將落的眼淚，聲音啞得不像話，“肯定是那個畜牲又出軌，家暴…”
    猜到是一回事，被印證又是另一回事。
    岑野一腳將小石子踹飛，一言不發地往回走。
    邱時忙追上去拉他，“別在姐麵前提。”
    他不鹹不淡的“嗯”了聲，“知道。”
    “不是說要去買東西嗎？怎麼什麼都沒買？”邱母從廚房脫掉圍裙出來。
    “沒什麼好買的，”岑野從冰箱裏拿了瓶水，“姨，飯好了嗎？”
    “好了，早好了，就等你倆呢。邱時—快來端飯。”
    “來啦——”
    岑野本來也想進廚房幫忙，但邱林玉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熱不熱？”邱林玉拿手拭去他麵頰上的水珠。
    “還好。”
    “小野想好要報哪個學校沒有？”
    岑野起身接過邱時手裏的碗筷，無奈道，“林姐，成績還沒出來呢。”
    邱林玉溫婉一笑，拿手點他，“你呀。學校沒選好，那專業總有吧？”
    邱時笑著打岔，“姐，你別問他了。阿野成績那麼好，還不是任他挑。”
    “那你呢？你有什麼打算？”
    邱時弱弱地嘟囔那一句，“我也還沒想好。”
    邱林玉被自家弟弟氣笑，正打算訓他幾句。邱母剛好端著紫菜湯過來，忙打圓場，“都快吃啊，菜涼了就不好吃了。有什麼事吃完飯再說。”
    邱母坐下，往邱林玉碗裏夾了塊魚肉，“多吃點這個，對你身體好。”又麵帶猶豫地問，“玉啊，這次回來打算住幾天？”
    邱林玉吐出魚刺，低下頭，讓人辨不清神色，“媽，我想多住幾天，行嗎？”
    邱母聽得心頭泛酸，一陣心疼，“行，怎麼不行？媽巴不得你永遠留在媽身邊。”
    邱林玉悄悄拿手擦掉眼裏泛起的淚花，給邱母夾了一筷子菜，“媽，你快吃。別隻顧著說話，菜要涼了。”
    “唉，好。”
    岑野從邱林玉手指的水漬上移開目光，再多看一秒他怕他會掂刀殺人。
    飯吃到一半，門突然被人“砰”地一聲撞開。三個高瘦的男人手握棍子凶神惡煞地踏進來。岑野丟到筷子起身，邱林玉驚慌地扯住他，“小野！”
    他低頭對上那雙帶著擔憂神色的眼睛，“放心，沒事的。”
    “阿時，看好林姐和邱姨。無論聽到什麼動靜都別開門，聽見沒？”
    邱時見他神情認真，未有半分玩笑，一時也不敢違逆，“好。”
    話音將落，岑野赤手空拳地朝那三個人走去。單手插兜，閑庭逸步，“我們出去說。”
    為首那個刀疤朝天“哼”了一聲，臉上掛著惡心人的笑，“出去就出去，老子看你這次還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夏天天氣熱得能悶死人，像太上老君的煉丹爐，穿著鞋都嫌燙腳。
    而總有些人樂意在這裏消磨時間，“小子，老子是個文明人，喜歡講道理。有個詞怎麼說來著，先兵。。。後武。。。？”
    站在刀疤左手邊瘦得沒幾兩肉的竹竿小聲提醒道，“老大，是先禮後兵。”
    刀疤一腳踢過去，“滾，老子知道，用不著你。”
    複又清了清嗓子，“對，我們講究先禮後兵。這樣吧，給你開個條件。離開黑子加入我們西北幫。老子就不計較你之前打傷我幾個兄弟的事。你意下…意下…”
    刀疤朝竹竿使了個眼色：意下什麼？
    竹竿收到，挺胸收腹頗為威嚴地替刀疤說，“你，意下如何？”
    刀疤氣得一巴掌揮在竹竿頭上，“老子叫你說了？還是你想當老大不成？”
    竹竿抱著腦袋，滿腔委屈。不是你叫我說的的嗎？
    岑野臉上帶笑，嘴裏叼著一根牙簽，站在樹蔭裏觀看對麵的一場鬧劇。他頗為不解地盯著刀疤身上穿的皮夾克，這種天穿這玩意兒不嫌熱嗎？就是單純為了裝逼？腦子怕不是有病。
    刀疤等得不耐煩，一臉不爽地提醒他，“喂，怎麼樣？想好加入我們西北幫沒？隻要你加入，保你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岑野把牙簽揣進口袋，嘴角一扯。
    西北幫……
    喝西北風嗎？
    無不無憂的先不說，他怕他下半輩子會被關進精神病院。
    陽光太強，他要眯著眼才能看到刀疤。
    想了想，說，“我有個問題，還請閣下不吝賜教。”
    刀疤滿臉自得地大手一揮，“說。”
    岑野垂眼抿唇一笑，“你…熱不熱？”
    刀疤：“……”
    竹竿：“……”
    右邊的大塊頭：“……”
    好小子，會講話。
    刀疤的臉頃刻間黑成鍋，啐了一口，“媽的，給臉不要臉。”
    未等話音落下，刀疤整個人像離弦的箭一樣朝岑野飛撲而去，棍子隨之劈頭砸下。岑野定定地站著，棍子將落時，他略一偏頭，破風聲擦過耳邊，隨後棍子重重地砸在他左肩上。
    岑野眉心一抽，悶哼出來。
    刀疤怔愣，他怎麼不躲？
    岑野抬眸玩味一笑，右手迅速出拳，直擊刀疤腹腔。
    竹竿和大塊頭見勢不妙，忙抄家夥上來幫忙。岑野單手揪著到刀疤衣領，抬腿一腳將他踹飛兩米遠，剛巧撞上要來幫忙的二位勇士。
    一人倒，不如大家一塊兒倒。畢竟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嘛。
    竹竿嘰哇亂叫，“老大，你怎麼樣？沒事吧？”
    刀疤惱羞成怒地推開他們，“滾，別管老子，給我弄死他。”
    岑野揉著手從陰影裏出來，剛揍刀疤那一下用了狠勁兒，震得他手腕生疼。
    竹竿一骨碌從地上爬起，吼道，“爺爺我弄死你。”
    大塊頭也緊隨其後。
    邱林玉在屋裏急得亂轉，“媽，怎辦啊？小野不會出什麼事吧？”
    邱母也慌，但還是拍著女兒的背安撫，“沒事的，小野不會有事的。你別急啊。”
    “要不我們報警吧？”
    “報了也沒用。上次那幫人不也隻是來說了兩句，最後還是什麼事都沒有。”
    邱時焦灼地聽著門外傳來的動靜，忽然“唰”得一下站起身，把兩人嚇了一大跳。
    “媽，姐。我出去看看。”
    邱林玉拉住他手，“阿時，小心點。”
    他顧不上回應，匆忙地點點頭。
    “阿野，小心——”
    邱時覺得他這輩子心髒都沒跳過這麼快，像是要從喉嚨裏蹦出來，撲通撲通地跳。
    那大塊頭趁竹竿牽製住岑野，趁機去岑野後背搞偷襲。一輪棍子照著岑野後腦勺砸下去，不死也要傻。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人猛地衝過來，徒手幫岑野擋下勢頭正猛的棍子。順腳把大塊頭連人帶棍踹飛。又勾住岑野脖子往懷裏一帶，對著竹竿肚子踢過去，把人踢到樹幹上，跪倒在地幹嘔不止。
    岑野渾身僵硬地感受著後背緊貼著的溫熱胸膛。梁琰堅定有力的心跳透過兩層料傳過來。淡淡的木質清香和他早上躺過的被子上的香味如出一轍，是令人安心的氣息。
    他愣神之際，梁琰渾厚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傷著沒？”
    他怔怔地抬頭看向梁琰，張開嘴沒說話。
    “傻啦？”梁琰用手拍了拍他臉，“還是被我帥到了？”
    岑野：“……”拜托您不要這麼自戀。
    這人可真是就正經不到一秒鍾。
    “請問，你們調好情了嗎？”
    梁琰：“……”
    岑野：“……”你丫說什麼，再說一次，爺爺保證弄死你。
    男人摘下墨鏡，別在花襯衫的領子上。自然地垂手搭在梁琰肩上。吹了聲口哨，伸出手，“你好，小弟弟。我是霍臨安，梁言死黨兼背鍋的。”
    岑野禮貌性地跟他碰了一下。
    難怪對麵二位能成為死黨，簡直是一路貨色。
    梁琰嫌棄地拔掉霍臨安的手，“都處理好了？”
    “嘖，霍爺辦事你還不放心，保準那仨玩意兒能夠愉快的度過後半生。”霍臨安說著猛地拽過梁琰右手，“操，你受傷了？”
    岑野跟著看過去，梁琰手腕腫得不像樣，堪比豬蹄。
    “去醫院吧？”岑野默默地數了一下自己的小金庫，畢竟梁琰是為救他才成這樣。
    “這位是…”
    霍臨安興趣極濃地看著陽光下向他們跑來的少年。米白色短袖，緊身長褲，恰到好處地勾勒出少年完美的身形。杏眼，粉唇，眼睛像顆黑瑪瑙，看起來極乖巧。
    岑野往梁琰那邊靠了靠，讓邱時能站到樹蔭下，介紹道，“我朋友，邱時。”
    霍臨安舔了舔牙尖，朝邱時輕挑地笑了下，伸出手，“你好，霍臨安。”
    邱時並不太想和他握手，對方眼裏打量的神色很露骨。像是在研究餐盤裏的晚餐該怎麼吃，讓他有種被獵物盯上的感覺，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