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淚眼朦朧地解釋：“李大壯在一刻鍾前拿了肉包子給我，說是他阿娘新做的，給我嚐嚐味道。可我知道劉嬸不喜歡我阿娘，也不喜歡我，所以我沒要，然後大壯他就自己吃了。”
    “爹爹，你相信我……”琥珀色的漂亮大眼睛霧蒙蒙的，裏麵滿是害怕和不安。
    “你說沒有吃就沒有啊？”劉嬸翻了個白眼：“那麼大，那麼香的肉包子，到嘴的肉包子傻子才不吃勒，你肯定吃了。”
    “吃沒吃聞聞味道不就知道了。”王進冷冷地掃了一眼表情不屑的婦人，忍住暴跳如雷的青筋才能不罵人。
    憑借著腦海中的記憶，他雙眼定位到一位身材高大、麥色肌膚的少年身上，很好找，少年就跟在劉嬸背後不遠處，此刻正訕訕地望著他。
    這就是李大壯。
    確實很壯。
    王進掃了一眼少年那粗壯、紅彤彤的脖子，還有那足有他小腿粗的胳膊，心中不由一嘖，夥食真好。
    暗落落地瞥了一眼家裏的瘦小男孩，心中堅定了賺大錢的想法。
    再次把視線轉到李大壯身上，少年穿著的衣服是藏青色，衣袖平滑幹淨，是新做的衣服。他整個人穿著倒有幾分少年俊秀，不過一副想說話卻又不敢的模樣，是一個妥妥的慫包形象。
    曹景儀低著頭，麵色冰冷。
    他抱著瑟縮著身子的女孩，表情在黑暗處不可估摸，似是察覺到後爹的注視，他小幅度地抬眸，就看到後爹氣勢洶洶的背影。
    王進一個大跨步走到李大壯身前，拎起他的衣領，就要看個仔細，同時鼻尖湊到少年嘴邊，閉著嘴輕輕一嗅，好大一股肉味，還夾著一股子酸臭味。
    Yue——
    王進臉綠了，差點吐出來。
    這小子多少天沒洗澡刷牙了？這是王進的第一想法。
    第二想法是，這裏還沒有牙刷，不知道他做一些能不能賺錢，以及如何保證在沒有專利保護的時候，他能夠在其他人模仿時多換些銀子。
    王進腦海中還有各種思路想賺錢，就被女人尖銳、公鴨嗓的聲音打斷了。
    “你幹什麼王狗蛋——有什麼就衝我來，欺負一個孩子算什麼！！！”
    看到王進的動作，劉嬸大驚，狂奔過去拍落王進的手，如同老母雞一般牢牢地把李大壯護在身後，生怕寶貝兒子被人給吃嘍。
    “光天化日之下，你就要以大欺小嗎？”劉嬸瞪圓了眼睛，仿若憤怒的小鳥要噴出火來燒死王進。
    “我又沒幹什麼，劉嫂子你急什麼？”王進嗤笑道，瞧著婦人蠻橫的模樣，他心中覺得既諷刺又心酸。
    為自己，也為這個世界的百姓。
    無論時王朝更迭，還是皇室易姓，亦或是朝廷興亡變化，都是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個白麵肉包子能夠讓”和睦”的鄰裏不顧情麵的吵起架來，當真是讓他大開眼見，也讓王進心中加深了對王村長和王嬸姐兩家人的厚道印象。
    “想知道大壯有沒有吃了偷拿的肉包子，你聞聞他嘴巴不就知道了？一股子肉味。”
    王進在昏暗的火棒下，抬起手搓了搓指尖泛著光的油漬，示意眾人看，“這是我剛剛從大壯衣領上搓下來的油汙，是什麼已經很明顯？”
    有人伸長脖子去看，“這是豬油吧？這黑燈瞎火的，看不是很清楚。”
    “就是豬油。”有人讚同道。
    “隻有吃肉才可能在衣服上沾到這麼多油漬，其他家裏做菜的，哪家不是用油布往鍋裏一抹，菜裏能有幾滴油？湯汁落在衣服上幹了就沒形了，就跟水一樣。”
    “這倒是，要不是這陣子賣穀子掙錢了，家裏的菜可不就是清湯寡水嘛~”有人驚呼道：“難不成——劉嬸這麼大一個人還真的冤枉一個六歲女娃了？”
    “噫~誰曉得勒，當初劉家大兒子不是和那誰誰有過那什麼什麼的嗎？”
    人群中一陣嘀咕，氣得劉嬸罵罵咧咧：“別扯我大家大郎，和他沒關係。一家子的狐狸精，專門狗男人的爛貨——”
    王村長怒喝：“劉氏慎言！”這年紀越大，越發不著調了。
    劉嬸的聲音驟停，好像被捏住喉嚨的公雞一般。
    她不敢瞪王村長，隻能恨鐵不成鋼地拍了兒子腦門一巴掌，“沒出息！”
    她斜睨寒著臉的王進，抬著下巴倔強道：“這油漬就不能是我讓他在家裏吃肉包子留下的嗎？你們憑什麼說我冤枉那臭丫頭？”
    “自然是不能。”王進平了嘴角，從地上抓起一把草搓手，眾目睽睽之下，他毫不客氣地展露自己對這點油汙的嫌棄。
    “……”眾人嘴角抽搐，狗蛋這小子什麼時候這麼潔癖了？
    曹景儀眼神一暗，輕輕地拍著顫抖著身體的女孩，“別怕，哥哥在。”
    曹丹姝眼睛一酸，低聲應了一聲，小聲地安慰哥哥，“我沒事，劉嬸她們打的地方穿的厚，不疼的哥哥。”
    “……知道了。”曹景儀眼神中戾氣一閃，輕柔地摸摸女孩的腦袋。
    “不過……我說的你不聽，那你兒子的話呢？莫不是你不相信你兒子？或是說你覺得你兒子是個滿口謊言的騙子？是個懷孩子？”
    王進一連串的反問，讓劉嬸被懟的啞口無言，也讓她身後的少年目露不滿，娘真的覺得他是壞孩子嗎？
    劉嬸跺腳，憤恨地反駁：“當然不是！我兒子可是最善良孝順乖巧的孩子！”
    “那就好。”王進笑了，他望向婦人身後的少年，“大壯，你能告訴狗蛋叔，肉包子究竟是妞妞吃的，還是你自己最後吃了？”
    王進斂下睫毛，目光幽幽地射向漲紅著臉的少年，“妞妞隻和好孩子玩，事情究竟是怎麼樣的，你們兩個人最清楚。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妞妞被冤枉吧？更不想她以後不能和你一起玩吧？”
    “我，我，我……”李大壯躲閃著眼神，羞愧地看了一眼低聲啜泣的曹丹姝，有些支吾。他糾結地看了一眼王村長，又咬唇瞥了一眼劉嬸。
    和社會各界人打過交道的王進哪裏看不出小少年的擔心，他勾起唇角，笑得溫和，眼神微涼。
    “放心，你說出來。即便劉嬸誤會妞妞是真事，還以大欺小地打了她，不過咱們是鄉裏鄉親，你和妞妞還是好朋友，我不會讓村長按照村規處罰她的。”
    這話說得讓圍觀吃瓜的王家村人既是感慨他愈發大方得體了，又感覺這話怪怪的，讓人心裏很別扭。
    “真的嗎？”李大壯亮晶晶著眼望向王進，見他點頭後，心中沒有了顧忌，他望向王村長高聲解釋：“包子是我自己吃的，村長，真的是我自己吃的。”
    王村長摸著胡須點點頭，“好孩子。”
    李大壯憨笑地摸了摸後腦勺，然後轉頭看向劉嬸，表情突變，滿臉委屈，聲音中帶著傷心：“娘，您怎麼就不相信我的話呢？難道我在您眼裏真的是個說謊話的壞孩子嗎？”
    劉嬸被這話問的喉嚨一梗，看著兒子指責的眼神，心中一涼，隨後是對王進的恨意。
    這個該死的王狗蛋，居然挑撥他們母子的感情，她趕緊拉著李大壯的兩條胳膊解釋：“大壯啊~娘怎麼會不相信你呢？你可是娘的心肝大寶貝呦~”
    “真的嗎？娘？”李大壯不信地問道，劉嬸一臉吃屎表情地點點頭，就見蠢兒子露出了明朗的笑容，“那你就是相信妞妞沒吃肉包子了？”
    劉嬸捏著鼻子認了：“……嗯！”
    “太好了太好了，妞妞也是好孩子，我們都是好孩子，我們可以一起玩了”兒子單純美好的期盼讓劉嬸後牙槽開始疼起來了。
    “當時我餓著，妞妞不要我就自己吃了。剛吃完阿娘就走過來了。”李大壯心疼地看了一眼小臉髒兮兮的女孩，目露歉意，垂著頭跟王進道歉。
    “對不起，狗蛋叔，當時阿娘誤會妞妞吃了我帶的肉包子，我解釋過了，可阿娘不相信，非要說是妞妞吃的。後來田家嬸嬸和春花姐姐就過來了，他們開始吵起來……是我沒保護好妞妞。”
    王進微挑眉頭，望著真誠道歉卻又似乎有所企圖的少年，他心中冷哼，一個九歲的臭小子就開始肖想他家的小白菜了，當真是不可理喻。
    下一刻他心中又是一歎，這該死的古代十二三歲成婚的也有，哪怕十六歲才是真正的成丁，可卻是早熟的緊，當真是愁死他了，一群小娃娃青梅竹馬，這可真夠刑的。
    王村長見事情到了一個階段，他佇立著拐杖威嚴地看向劉嬸，“這肉包子不是狗蛋閨女吃的，你兒子親口說的，這事劉氏你還要反駁嗎”
    劉嬸悶聲回道：“沒有！”她瞪向王進，又憋屈地看了一眼兒子，若是她再反駁，她兒子就沒名聲了，是個壞孩子，她這幾日還準備著送他去上學考狀元嘞。
    王狗蛋這小子嘴巴愈發難纏不講道理了，簡直跟娘家村的混子一樣讓人討厭。
    劉嬸吃了暗虧，心中不得勁，拎起兒子的耳朵轉身就想走，卻被王進給截住了。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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