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我明明就看見你瞪了我一眼，怎麼，做錯了事情你不道歉，還有理了？”
    “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坐的腿麻了。”
    “別跟我來這一套，裝可憐給誰看。我差點掉下去你知道不？”
    薑玲覺得這兩個人都是一丘之貉，她雖然不想惹事，前提是她們別惹到她。她現在心情正不好，偏偏一個兩個的都以為她是軟柿子。“你們能不殃及池魚嗎？她撞你不道歉，你就跟我道歉了？別跟我來推卸責任那一套，撞我的是你。”
    薑玲一眼就看出旁邊這女生要說什麼，可她並不想被人當槍使。自然也不想幫著誰。
    “你······”女生不情不願地看了一眼薑玲，最後實在是頂不住薑玲的壓力，飛快的說了聲“對不起。”然後轉頭狠狠瞪了另一個女生一眼，說：“你還不給我道歉，便宜你了。”
    對方最後還是訥訥地道了歉，然後朝著薑玲的方向看了一眼，咬了咬唇說：“那個，我有記得你的名字，你是叫薑玲吧？對不起。”
    本來薑玲不想理這兩人了，卻沒想到對方竟然主動認錯，還記住了她的名字。薑玲就點了點頭，說：“下次注意點兒。”
    “你這人還看人下菜碟？早這麼痛快的認錯，至於嗎？”
    “我，我沒有。”
    “切！”
    薑玲他們這一次分來的十個人，薑玲記得幾人的名字，但還不大對得上號。李曉東是個東北人，一口大碴子味的方言。張金華和張曉華名字倒是相近，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一家的，隻不過張是四大姓之一，名字相近也就不稀奇了。還有一個叫黃明的，這個挺普通，瘦瘦弱弱的，跟那個張曉華都是海市的，應該是認識，時時刻刻護著那小姑娘。
    雖然薑玲年紀也不大，可那小姑娘是真的小。個子小，年紀也小。
    過了一會兒，那個一口東北口音的大個子開口了，“大叔，啥時候到？”他一問，有些大膽的也開始七嘴八舌的打聽。
    這會兒天寒地凍的，車把式裹著狗皮褥子，穿了一件打補丁的破襖子，高筒羊皮靴子到膝蓋那，毛都磨沒了。偶爾甩甩手裏的鞭子，抽著大煙袋，應付這些知青娃子。
    一會兒說早著呢，一會兒又說快了。
    “那到底還得多久？”剛差點把薑玲撞下去的姑娘，聽不得模棱兩可的話，就追問道。
    “你這姑娘性子咋這麼急。”林大叔抬頭看了看天說：“估計到了地方，也得半夜了。”
    “半夜趕路多危險啊。”李曉東一聽，就把心裏想的說了出來。這些青年也七嘴八舌的應和。
    “那也沒有辦法，路就這麼遠，快了你們嫌顛簸，慢了就隻能晚點到。”
    “行行行，大叔您趕車您說了算。”好在這剛下鄉的知青，從家裏拿的東西都還算充足，冷了就加件衣服。大叔是老車把式了，這條道他常走，天黑了更冷，知青們就讓林大叔趕緊趕車，顛簸一點兒就顛簸一點兒吧。
    到了村裏，天早就黑透了，知青們滿腹怨言，結果看見村子裏那矮趴趴的茅草房，石頭壘的牆又都沉默了。
    “這以後可咋過啊？”林大叔把他們放到場院就不管了。
    “唉，大叔，你就把我們扔著不管了？”李曉東趕緊招手，朝著要離開的林大叔喊。
    “等著，一會兒就有人來領你們了。”林大叔看他們可憐巴巴地，跺了跺腳說著，就拉著牲口往馬棚走，這兩匹老馬可是值錢得很，萬萬不能有什麼閃失。
    “咱們就在這等著？”
    “不等能咋著？咱們人生地不熟，就是東西南北都分不清。”幾個人竊竊私語。
    “小花，你別怕。”
    “嗯，黃大哥，我不怕。”怯生生的小姑娘說話的語氣也是細弱的。薑玲最不喜歡這款女生。以前是看不慣這種柔弱需要人保護的小可憐樣。至於現在，薑玲眼中流露出一絲嘲諷，誰還沒有點兒傷心事？
    好在沒有等很久，就有人打著手電過來了。
    “那邊的知青，都過來過來。”一個低沉沙啞地男聲用手電晃了晃，看見幾人都抬起胳膊抵擋刺眼的光，這才確認了身份，在遠處站定，等幾人過去。
    薑玲幾個人早就又冷又餓了，這個時候看見接待的人，趕緊把行李，背的背，抗的抗，實在沒力氣的女生拖著就朝那人走去。
    “大叔，這是要帶我們去哪？有東西吃嗎？熱水也行。”
    “這就安排你們先吃飯，咱們著條件不好，你們一路上沒少受罪吧？”
    “還好還好。咱們來這就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李曉東用著特有識別度的東北大碴子味兒口音回答著。
    “說是這麼說，你們到底跟咱們農村娃不一樣，尤其是這幾個姑娘，沒出過這麼遠的門吧？”
    “嗯。”幾個姑娘聽了這話，頓時鼻子發酸，想起這一路上的經曆，就說話的語氣中帶上了哭音。“我想我爸我媽了。”
    “唉，你們也不容易。”說話間，就到了一排低矮的瓦房前，“這是咱們大隊部，你們都進來進來。”
    “之前也沒想過你們會來，大隊也沒啥準備，你們先喝口水，我讓人給你們準備了飯，你們將就吃點兒，等會兒安排你們去老鄉家暫住。”
    薑玲跟著眾人身後進了所謂的大隊部。屋裏生著火爐，可這溫度比起外邊也並沒有多暖和。而且緊巴巴的，這麼十來號人擠進來連轉個身的地方都顯得擠。
    “大叔，您不會就是大隊長吧？”
    “哦，瞧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就是這的大隊長姓林。”林大隊長說著，讓薑玲他們放下東西坐。
    眾人擠擠巴巴坐好，門又開了，進來個中年婦女，提了個水桶，看見這麼多人，也沒說啥，笑了笑，把水桶放下又轉身出去了。
    眾人的目光一下就被這個水桶吸引了，倒不是他們沒見過水桶，隻是這個水桶裏邊飄出來的味道，讓饑腸轆轆的他們實在是想挪開視線也太難了。
    “別急別急，還有東西沒拿進來。”林大隊長看他們這饞樣也沒笑話他們，反倒走到水桶前把水桶拎了起來，朝著外邊喊：“動作快點，等著吃飯呢。”
    “來了來了。”女人的大嗓門剛落，人就跟了進來，還是剛才的婦女，隻是身後還跟了個小夥子，一個人端了些碗筷，另一人端進來一盆窩頭。
    這一頓飯是幾個人從離開家後這麼多天吃到的第一口熱飯，要說多好倒是沒有。可多年後再想起來，還是覺得這頓飯那叫一個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