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已經蔓延到了許諾膝蓋，由於皮膚太白的緣故，小腿上密密麻麻都是晴子的交纏脈絡。
    他靠在椅背上，冰冷的手揣進口袋，想要抓緊這唯一的溫度，忽然手指碰到一個物體。
    他腦中短路，不記得什麼時候把東西揣進兜裏了。
    手指顫抖著勾出一個手黑色手環，噢，想起來了，來之前他把送給言千那副眼鏡的控製手環取出來了。
    許諾眼神漸漸變得柔和，手指拂過開關，旁邊的指示燈像是壽數將近，發出的光並不明亮，閃了閃，就咽氣了。
    他無奈地笑了，整個世界在這一秒陷入黑暗。
    *
    “怎麼回事？”
    廝殺區塔處。
    所有的施工機械停止工作，少了這些噪音，眾人的喊聲響徹雲霄。
    掛在路邊的應急燈還亮著，也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
    “砰、砰、砰。”
    現場的變壓箱接連爆炸，一路暢通無阻，炸到了才建了五層的塔，還差兩層就可以完工了，由於塔是木製榫卯結構，現在已經被火舌淹沒，前段時間的努力頃刻付諸東流。
    高空作業的人們來不及逃跑便被吞沒，奇怪的是，並沒有燒焦的屍體掉落，這些人在空中便化為了一片片馬賽克，緊緊排列的人形馬賽克，停頓了兩秒便飄散如流沙。
    西裏嗬嗬笑出聲，指著他們：“嗬嗬，都不是人，不是人。”
    賀明明沒見過這種陣仗，好在這段時間也是經曆過風浪了，很快緩過神：“鬧了半天，他們這都是NPC啊，那是不是隻要把三座塔都炸了，我們就能出去了？”
    理論上是這樣，但現在剩下的人像是中了邪一樣，一步步向著他們逼近，眼神混濁，就連西裏也不放過，除了之前駐守的部隊還剩一點清明。
    “隊長，他們說我們是NPC，什麼意思？”
    是之前那名撒童子尿的隊員。
    西裏聽到聲源：“你在胡說什麼，是你，不是我，我是真的人，而你不是！”
    他伸手一圈指過去：“你們就是一串代碼，隨時都會被刪除，被消滅。”
    那群人越靠越近，西裏原來的隊員們在聽到這些言論，已經看到那些無法控製自己變成馬賽克然後消散的人，心裏放線被擊破，猶豫再三，摸出槍械對準了西裏。
    最年輕的那名隊員舉起槍：“不好意思，代碼不被刪除也意味著我們可以永生，可你的代碼已經暴露。”
    “西裏，任務失敗，將被刪除。”
    一發子彈飛向西裏，言千心道不好，還不知道許諾的下落不能讓西裏死去，腦袋一空，便用背擋住了飛來的子彈，他閉著眼等待即將到來的疼痛，可疼痛並未如約而至，在子彈碰到他的那一刻，便分裂成馬賽克，隨後消失。
    西裏目睹一切，看著言千的眼神充滿憤恨與算計：“他憑什麼值得有人這麼對他，你想知道他之前去老研究所的目的嗎？”
    他笑出了眼淚：“他是為了去開閘，知道什麼是開閘嗎，我們那個世界是人間煉獄，你們的世界是天堂，他想用地獄換天堂啊。”
    說完他便推開了言千，第二發子彈已經襲來，正中眉心。
    西裏被子彈衝擊力震得後仰，從額心到後腦勺被擊穿一個洞，他沒有聞到血腥味，也沒有溫熱的液體順著頭流下來，黑洞漸漸擴散，漂亮的金發也化成黑白的馬賽克，他不喜歡這樣的顏色。
    真想看見紅色啊，那是他作為人的證明。
    言千想伸手抓住他，最後的視線是他看見言千焦急的臉，已經啟合的嘴唇。
    啪。
    西裏腕上的手表掉在了地上，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沒有時間了。
    眼前是時不時飛灰煙滅的馬賽克，表上是不停消失的時間，還有想要拉著他們同歸於盡的人群。
    言千撿起西裏掉落的槍械對著人群就是一頓攻擊，彈彈精準，一槍一個爆頭，畫麵很幹淨，沒有一滴血。
    四人且戰且退。
    “老大，接下來怎麼辦，總不能一直這樣打下去吧，子彈會耗盡的。”
    鐵拳開了一槍後問他。
    言千言簡意賅：“刪代碼。”